第76章 我不可能会认错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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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孙渺几个人走出屋子的时候，雨比起之前似乎小了不少。
“不过应该只是暂时的。”贺雨宁解释道，“接下来一个星期左右，都会大雨连绵，所以父亲让我来接你们。”
原来，贺子君已经回了家。他似乎是看到雨越下越大，担心这边的老屋会承受不住漏雨，甚至发生倒塌事故，所以特意嘱咐贺雨宁趁着暴雨喘息的空档，开车过来将接他们回去。
一起同来的还有苏怡然，不过，孙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见她。
直到现在，孙渺一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对这个女人多少还有些发怵。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诉贺雨宁，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贺雨宁又觉得他发疯……当然，自己现在好像也确实时不时地会出现幻觉，在事实上跟个间歇发作的疯子没有什么两样。
……也许，他应该吃点药？
但即使如此，至少在小苏的事情上，孙渺认为不完全出于自己妄想。
小苏确实不太正常。
孙渺禁不住想道，莫非精神病也是会传染的？
——从前好像是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好像是叫做集体幻觉还是集体癔症之类的，不过在他有限的印象中，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发生在与世隔绝的密闭环境之中。
老实讲，孙渺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种情况跟邪教洗脑有点像——同样是让人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的事情。
“李阿姨真的是李阿姨吗？”孙渺注视着漆深夜中的村屋，汽车前灯之中，白色的雨线密匝匝地斜织着。
“你说什么？”安静的车厢中，贺雨宁冷不丁地问道。
孙渺这才发现，自己没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顿了一下，然后讪讪地笑了：“就是感觉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很多啊。对了。”
说到这里，青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向驾驶座探了探身子：“我那时候在车子里看见的那个扒着窗户的人应该就是李阿姨，只不过，她变太多，我一时没有认出来，结果闹了个乌龙。”
“你说，你那天看见的人是李阿姨？”贺雨宁似乎有些怀疑，“你确定？”
其实孙渺并没有问过李阿姨，不过，那天在窗户上看见的人脸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所以他坚信自己绝不可能认错。
可是……临了说出口的却并非斩钉截铁的话语。
“应该没错吧。”
——不可靠的其实是他自己。
就像是方才的幻觉明明也很真实，甚至让他差点犯了下不可挽回的过错。然而到了最后一刻，他却发现手紧握着不是香而是锋利的钢针。
……不对。
孙渺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就算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手中紧握的针哪来的？是李阿姨给自己的还是——
这时，孙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伸手摸了摸身上穿着的衣服，然后果然在口袋里摸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和之前从他手中掉落的一样的长针……表面像是生锈了似的裹着一层暗沉的红色。
孙渺摸索的匆忙，不小心在手指头上扎了一下，接着立刻有血珠子冒了出来。
……糟糕，这样不会得破伤风吧。
这样想着，他连忙去挤手指头上的血，然后发现，手上被针扎到的地方似乎还不止一处……奇怪，是之前自己发疯的时候弄的，还是在更早之前？
孙渺当然记不起来，于是也就不再去白白浪费脑细胞。
想到之前在老屋中发生的种种，孙渺忍不住瞥了坐在身旁的林茴一眼，少女原本梳理整齐的发辫在挣扎间松开一些，有发丝漏出来，垂在脸上，减少了原本的那种呆气，显出几分清丽。
孙渺看过去的时候，先是看到扎在少女眼睛处的那块白色绷带，然后是那副破碎的眼镜，镜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在孙渺看来显得十分扎眼。
似乎是察觉到孙渺的目光，林茴蓦地转过头，在对上视线的刹那微微一笑。少女好像真的不太在意，但孙渺内心的歉意却是有增无减。
“渺渺少爷有什么想要问的吗？”林茴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孙渺打了个结巴。
少女仍旧保持着微笑，似乎已经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也就是在个时候，孙渺突然发觉，自己其实不太擅长和异性交流。
且不论原本就对自己抱有极大成见的孙蝶和苏怡然，从前面对李阿姨的关照，他也始终淡淡的，从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善意。
话又说回来，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看见苏怡然。
“小苏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孙渺好奇道。
听到问话的贺雨宁表示，苏怡然是去接李阿姨了。
孙渺看着黑洞洞的屋子，心中涌起些许不安：“小苏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身影逆着车灯光向这边走来，正是苏怡然本人，不过，只有她一个人。而且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她径直走向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人呢？”贺雨宁似乎也有些惊讶，一边递过纸巾盒，一边问道。
苏怡然抽出两张餐巾纸擦着脸上的雨水，低着头回答：“没了。”
贺雨宁难得像是听不懂地追问了一句：“什么没了？”
苏怡然闻言，抬起头，后视镜中映出女人略显苍白的眉眼。
“人没了，倒在卧室的地上，看样子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苏怡然轻声道，“我把尸体暂时搬到床上放着，等着之后家里人过来收尸。”
她这样的处理，贺雨宁似乎没有意见，他面上的稍许惊讶在听到李阿姨死去的一瞬间匆匆划过，然后复归平静。
然而苏怡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在孙渺的脑子里投了个炸弹。
“小苏，你会不会搞错了什么……”过了会儿，他讷讷问道。
或许是事有轻重，苏怡然这次倒是没跟他计较称呼的问题，而是很笃定地回答：“我不可能会认错一个死人。”
孙渺对上女子淡然的目光，脑海中忽然浮现多年前的某个午后，在市立医院长廊尽头，说话间不断朝他们看过来的几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女生。
……对了，他怎么差点就忘了，苏怡然也是学医的，而且成绩不错，是高贺雨宁几届的学姐，也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
她之所以会弃医从商，完全是因为贺子君的缘故。
因为，从苏怡然上高中开始，贺子君一直都是她的资助人。
——既然如此，李阿姨应该确实是死了。
可是在心中想清楚了这一点的孙渺非但没有觉得踏实，反而越发惴惴不安。
如果李阿姨死了，那肯定就是在敲过房门回到卧室之后的不久。也就是说，自己应该是最后一个见过老人家的人。
可是，李阿姨那时候看起来明明还很精神，难不成是回光返照，又或者是自己因为幻觉产生的误判。
孙渺记得李阿姨曾经去而复返，为的就是给他拿所谓的安神香，可在实际上，并不存在安神香这种东西，所以，他所看见的第二次回来的李阿姨真的存在吗？
孙渺求助般地看向林茴：“小林，你还记得李阿姨第二次来送东西是什么时候吗？”
他其实并不想问具体的时间，他只是想确认李阿姨究竟有没有回来过。
然而林茴却表示自己没有看到。
因为孙渺站在门口的时候，刚好挡住了林茴的视线，再加上雷雨的声音非常大，几乎盖过了人声，所以少女也不是很清楚，究竟两个人在门口说了些什么。
也就不知道有所谓的去而复返的情节。
少女娓娓道来的同时，在言辞间小心地避开了孙渺因为幻觉出现的种种异常行为。
一旁的苏怡然却是听得皱起了眉头：“你们说死者在停电以后给你们送过蜡烛？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大概是在十一点十一？”林茴回忆道，孙渺打开手机灯的时候，她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听到这话，苏怡然突然陷入了沉默。兀自在口中嘀咕着，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之类的话。
孙渺听得心慌，禁不住追问对方，究竟是怎么了。
闻言，一直正对着前方的苏怡然突然从副驾驶座转过了身子，探过一张雪白的面孔，看着孙渺微微一笑，不知道是光线还是妆容的问题，女子的唇瓣和脸看起来竟是一样的苍白。
“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刚刚过去送蜡烛的那位究竟是人是鬼？”
孙渺很难不怀疑，苏怡然这一下是故意吓自己的。但是他也确实被吓到了。然后条件反射似地往林茴身旁缩了缩。
他的这一举动似乎引起了苏怡然的不满。
苏怡然看看孙渺，又看看林茴，最终将目光移回到青年的脸上，嘲讽道：“你这什么毛病啊？”
孙渺也觉得自己躲在女孩子旁边的行径有些不妥，想到坐起身子，车子恰好在这时颠簸了一下。他一个猝不及防，脑袋撞进林茴的怀中，只感到咚的一下。
顿时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