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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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期远说出“好”的时候，兰芝向前迈出一小步，又是一小步。
陶琥的目光从穆期远身上挪开，朝兰芝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让我…忘了你……
兰芝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被陶琥日思夜想的小小的嘴这时也半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你让我忘了你……
“不要耽误时间了，上路吧。”邓桐羽看了一眼兰芝，又看了一眼毛佐，走到了陶琥身边去。
邓桐羽很明显的听到陶琥呼吸变了变频率。
三秒后，陶琥轻咳了一声，转身，走到众人前面，抬手扔出去一个东西。
那东西落地就“呼”的一声撑起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门。
邓桐羽还站在门边等着后面的人跟上，路西法就第一个走了进去。
娜姬心里担心，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跟着走了进去。
大家也紧跟在后，倒数第四个进去的是穆期远，邓桐羽还站在门边，兰芝走到门前，看着陶琥，毛佐跟在兰芝身后。
“你……”兰芝开口后依旧犹犹豫豫，泪痕还在脸上，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好久不见，你倒是没变。”陶琥率先开了口。
云淡风轻的一句“好久不见”，轻描淡写的一句“你倒是没变”。
就像是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久未相见的人随口问候。
“你…呢？”好带着颤音，充满了小心翼翼和满溢的委屈。
陶琥直视了兰芝的眼睛，眉眼弯弯，笑得刺眼：“如你所见。”
兰芝一窒。
如我所见，已经忘了我，已经不爱了。
不再看着陶琥，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正前方，做了次深呼吸，抬脚迈了进去。
毛佐紧紧跟在兰芝身后也进去了。
在邓桐羽也准备进去的时候，听到陶琥的一句喃喃。
“如你所见，都是假的。我好想你……”
邓桐羽没来得及回头，已经和穆期远站在了一起。
陶琥依旧带着他那闪瞎眼睛的灿烂笑容，走到了人群之前。
这里看上去更加破烂，建筑风格像是中西的混合，但是依然坍塌一片。
一片萧瑟，毫无生机。
万象城。
几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这里就是失落之城。”陶琥一边带着他们向前走着，一边解释，“不过他不是系统所说的失落之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醒。
“除了这个游戏，这里的名字你们应该清楚。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走到了一座小别墅前，陶琥说完话正想去推开门。
却听头顶传来了那个让人一听就会做噩梦的声音。
“你已经说得够多的了。”
陶琥身形明显一僵，不过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稍稍后退了一步，看向大门之上。
“尊敬的大人，我不敢怠慢您的贵客，所以多了嘴。”
一个暗红色的身影落在了众人之前，陶琥的背后。
陶琥转身，微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亡灵使者身后侧。
其实就是一个暗红色的斗篷被撑出一个人形的模样，而里面是黑洞洞的一片，仿佛是虚空。
祝乐一声嗤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老朋友。”
亡灵使者低笑两声，毛佐听了一顿恶寒。
真是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了。
“尊敬的，死、魂、大、人。”亡灵使者略微欠了欠身，“让你见笑了。”虽然如此，却没有用敬语。
楚吟没觉醒多久，还感觉很累，林一一副神游的样子。
穆期远看见亡灵使者就要想起城市控制组和这整整一座城的居民，压抑怒火已经很辛苦。
邓桐羽觉得有些烦躁：“啧，假客气个屁，有事快说。”
这个时候又没有曼略的影子了。
让人有些费解。不过穆期远这时候没心情顾忌到其他的。
“我没想到，就算你们失忆，契约销毁，你们也还是能遇到一起。”
亡灵使者阴阳怪气起来，原本就难听的声音更难听了。
让人觉得听着恶心，而不是恐惧。
“你不知道吗？这就叫命运。”兰芝的声音有些沙哑。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亡灵使者大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命运，命运。既然你这么信命，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命运，卯三辰一，守门人，兰、芝。”
“是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还是让你爱不得也恨不得…”
“你跟我说命运？”
“如果你随时都能被取代，随时都会被忘记，随时都在被人厌恶憎恨。我问你，这个命运，我该如何？”
亡灵使者有些激动了。
当亡灵使者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兰芝就已经败了。
如果今天没有看到陶琥，也许她还会理直气壮的反驳，大声告诉亡灵使者“你就是错了”，可现在……
在陶琥出现的一刹那，所有光芒都自动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所有希望自他而生，所有希望也至他而死。
自己其实也…早就不信命了。
“可这些不是理由，更不是你拿来掩盖自己所作所为的借口。”
“哦？”亡灵使者情绪平复下来，难听的声音里竟带着笑意，“我不过是做了你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而已。”
“也好，如果你们相遇是我无法改变的命运，那么，你……”亡灵使者转向邓桐羽，“和她无法在一起的命运，看来也，无法改变了呢。”
“我劝你善良。”
祝乐此刻脚下腾起了熊熊烈火，黑红的眸子闪着蛊惑的光。
路西法看到祝乐这个样子，倒还有些小开心，仿佛看到了同类。
“那个什么使者就像我们那边的劣魔，又丑声音又难听，还心术不正总让我头疼。”
“你心术很正么。”
路西法刚想说“那是自然”，忽然意识到说话的是娜姬，于是安静下来，没有回答。
可是这一次娜姬真的只是顺口搭话，没有其他意思。没听到路西法的回应，还忍不住悄悄看了路西法一眼。
祝乐脚下的火焰开始向前延伸，直至抵达亡灵使者跟前。
“劝我善良？”亡灵使者语气里的疑问很明显。
一行人退到了祝乐的两边，在毫无温度却燃烧得旺盛的火焰之中，看着祝乐开始真正觉醒。
死魂的觉醒过程还真是比其他人都要慢很多。
这个火焰伤不到亡灵使者，可他还是微微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这个伤不了我。”
“你要是这么容易被伤到，就不是我师父了，不是吗。”祝乐的声音开始变得虚无，仿佛萦绕在身边，可又听不真切到底从哪个方向传来。
这是属于死亡的声音。
亡灵使者明显没想到祝乐会提这件事，又没有脸，没办法观察他的表情，只是久久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于是四周就只剩了火焰呼呼生长的声音。
是生长，就像花花草草，只是比花花草草的生长速度快上许多倍。
和这一簇火焰一起成长的，就是死魂，祝乐。
原本停留在亡灵使者跟前的火焰，围着亡灵使者圈了一圈，火焰也比先前旺了些，只是比不得包裹了祝乐的火。
曰生者乃死魂。
死，本也代表着新的起点。
这也是对死魂觉醒过程的诠释。
在场的人，除了穆期远，对二人之间的恩怨一点也不了解。
而即使是穆期远，也仅仅是听说。
很久很久以前，没有死魂的时候，亡灵使者就存在了。
他基于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对活着的极端渴望而生，一开始他没有这件斗篷的时候，就以影子的形式生存着。
那时候他也不叫亡灵使者，他被叫做，鬼。
后来开始掺杂其他情绪进去，绝望、愧疚、憎恨、心虚。
他也不是一个人，他有很多同类。
直到有一天，开始有人把死亡归于一种恩赐、新生，他依着本能吞咽同类，以获取能量不让自己消失。
可是人类的情绪太繁杂，他吞咽了同类，也不得不接受他同类所承载的各种情感。
他开始渴望真正的活着。
可是最初，他只是产生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色的？”
死魂于人们对死亡的释怀之中诞生，随即，于活着的人们压抑的日积月累的各种小情绪之中，又产生了生魂。
一开始他是开心的。
可是后来……
“你为什么想要我消失？”亡灵使者站在火圈之中，终于问出了这个早就该问的问题。
包裹着祝乐的火焰正在一点点褪去、消逝。
祝乐半眯着眼，眼中映出烈火燃烧的模样。
“你不该消失吗？”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可以和我齐名？”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是一愣。
这是……觉醒的副作用？
亡灵使者笑了起来，半晌才停，声音更哑了。
“你夺我名字，夺我命数，夺我功劳，夺我所爱。连我声音你都要夺走。”
“我不怪你，我只想，能留下来。”
“可你还是容不下我，为什么？”
祝乐冷哼一声：“你在做什么白日大梦？我容不下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
只是听上去，有些不淡定了。
死魂的火，可以烧死魂魄，无论生死。
可是为什么会伤不到亡灵使者？真的仅仅是因为亡灵使者是祝乐的老师。
还是说……
“我今天，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这么多年，我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可以从他们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些瞬间。
无数个瞬间。
“这么多年，你不就是一直想和我并肩吗？告诉我你不比我弱？”
祝乐冷笑了一声。
火焰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围着亡灵使者燃烧得那一圈。
亡灵使者很高，大概在两米左右，祝乐站在他面前也显得矮了些。
可是当祝乐带着些桀骜不驯双手插兜走到亡灵使者面前时，却并不逊色于亡灵使者。
“你幼不幼稚啊？拉下这么多人给你陪葬？”
亡灵使者始终沉默着，有些无力。
“你不是我。”祝乐这么说道。
亡灵使者轻轻的笑了一声。
“这句话应该我说的。你应该明白你在做什么。”
穆期远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看向邓桐羽的时候，发现邓桐羽也砍向了自己。
林一也皱起了眉，带着疑问看向了兰芝。
这感觉太怪异了。
“那我问你。”穆期远看着亡灵使者，“你为什么要，杀了万象城里的人。”
邓桐羽发现祝乐的身体有明显的僵住的反应，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在亡灵使者开口前笑出了声。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不过是他的一己私欲。”
“我的…一己私欲？”
又是一个反问。
这一下连路西法都听出了这些对话里还藏着些其他东西了。
“你是亡灵使者？”路西法走到前面，在祝乐身后大概一米多一些的位置停下来。
亡灵使者看向路西法，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路西法脸色微变，正准备认真听的时候，这声音却戛然而止。
祝乐一把扯下了亡灵使者的披风，可是很快又出现一件斗篷披到了亡灵使者的身上。
众人看祝乐的眼神彻底变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
兰芝问祝乐。
祝乐有些咬牙切齿，回兰芝时眼神并不友善：“你看不见吗？我要揭露这个杂种的真面目啊！”
“我刚刚看见了，披风下是一个女人。陶琥，这就是你的大人？”
陶琥没有回答，只是站到了亡灵使者的身边。
“你什么意思？”祝乐强忍着怒气。
“我不会背叛她。”
陶琥说出这句话的语气是理所当然，只是说完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晃了一眼兰芝。
兰芝一愣。
当初陶琥做了很多事，都是为了余温。
被东旭威胁，被恶灵侵蚀，被亡灵追赶。
甚至和曾经并不知晓情爱的自己做了一些交易……
他找到我们开始，也一直在有意透露一些信息。
可是在刚才他却那么护着亡灵使者，还说“不会背叛他”。
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在刚才，他在小心的人不是亡灵使者，而是死魂。
如果披风下站着的真的是个女人…难道……
兰芝又看向了陶琥。
这时的祝乐脚下已经又升起了火焰，只是这个火焰和帮他觉醒的火焰不一样，要红很多，也让大家，都感到了炙热。
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灵魂上的。
陶琥这次没有回避的和兰芝对视，没有虚假的笑意，没有冷漠，也不是兰芝熟悉的眼神。
这个眼神里，包含着太强烈的祈求。
求你相信我。
什么时候开始，你认为我不会相信你了呢？
兰芝做了个深呼吸。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余温，祝乐，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兰芝能感受到一股明显的热浪向自己袭来，祝乐的回头一瞥，是带着怒气的。
陶琥眼眶湿了，但不敢表现太明显。
于是原本微低着的头，更低了些。
目前为止，梁忱是安全的，陶琥是安全的，连亡灵使者都是安全的。
可是……
兰芝看着祝乐在众人面前不得不压下去的情绪，收起火焰走了过来。
只是他在看向她时，原本应该让人感到温暖的黑红色的双眼，却透露出了一个人看着想要扔掉垃圾的冷漠眼神。
还带着一些厌恶。
在这场巨大的谎言里，真正的背叛者，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