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武昌鱼肥不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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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赵国苗一行人，逆流而上，一路相安无事。
初时，赵国苗还在兴头上，毕竟头回坐船这么久，兴奋也在所难免。整日坐在甲板上钓鱼。日久，也腻了，便回到船舱里，躺在床上发呆。
“海员还真不是人干的，这才几天，我就有点抑郁了。”赵国苗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还有几日能到武昌。还真是慢，要是坐高铁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
见官家郁闷，杨存中也不好打搅。这几日，他与岳飞整日畅谈，二人关系倒又如之前一般亲密。
岳飞拎起酒壶，灌了一大口，临上船前，他差岳云买了不少补给品在船上，这样便不必靠岸。其中佳酿，自是不少，“十哥，我没想到你会随官家一起去抄秦桧的家。”
杨存中夺过酒壶来，仰头喝了个精光，借着酒劲，瞪了一眼岳飞，“说的什么话，也不是只有你岳飞才是忠君爱国。我杨存中不是忠义之辈？我杨家将，又有哪个不是忠臣良将。你还别说，官家还是宠幸咱，你岳飞得着官家赐名了？”杨存中一脸得意，眉毛上挑，嘴角都咧到天上耳根去了。
“是我说错话了。”岳飞哈哈大笑，“还是十哥你讨官家喜欢。”
船老大站在舵前，望着江边，依稀望见城市的轮廓。心下一喜，终于到了。这一趟，他担惊受怕。这几位客人，神神秘秘的，若不是给的钱多，船老大说什么也不会接下这桩生意。
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船老大在河上漂泊多年，有一双识人的慧眼。自瞧见赵国苗几人一眼，他便断定这几人定然是来头不小。船老大瞧着几人模样，神色肃穆，带着杀气虎口处还有老茧，一看便是久经战阵的军士，哪里是什么行商。
几人上船之后，果然印证他的猜想，除了那个瘦瘦小小的人整日坐在船尾钓鱼，余者皆是窝在房间里不让旁人打搅。
船老大兴冲冲的跑进船舱，正待冲进房间，忽然想起岳飞吩咐的话，记得敲门，急忙刹住脚步，要是惹恼这几位大爷，说不定要掉脑袋。他平复心情，伸手敲门，“客官，前面就是武昌了。”
岳飞和杨存中自椅子上弹起身，对视一眼。
几人下船，岳飞结了尾款。
杨存中望着楼船远去的影子，有些肉疼，“官家，这银子可都是我出的。”
赵国苗哈哈大笑，“存中，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要不是咱岳将军，你我的小命，那可都不保了。”
“说说而已。”杨存中捡起一片石头，扔进江中，“官家，为什么不把这几人杀人灭口？要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岂不是坏了大事？”
岳飞听到这话，瞪了杨存中一眼。他素来军纪严明，岳家军有着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好传统。他岂会因为害怕暴露行踪而杀人灭口。
“杨殿前说的什么话？这几人毫不知情，怎么能白白取人性命？”岳飞不悦，没好气的说道，连称呼都换成了杨存中的官职。
杨存中被岳飞怼，情知理亏，也不作答。岳飞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只好作罢。
几人离了码头，赵国苗踩在实地上，心里踏实许多。他本是北人，哪里坐过什么船，这几日在船上像是躺了摇椅似的，整日晕晕乎乎。如今踩在地面上，那脚下坚实的地面传来的回馈，真是让人舒服。
走上街头，一股与临安城截然不同的气息铺面而来。
武昌乃是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街上行人，也是脸色肃穆，带着些彪悍，与临安城人那股子慵懒闲适的小民气息感觉截然不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赵国苗不自觉的想起兵车行来，他转头望向岳飞，岳飞在这武昌城驻守七年，他的气质，便是武昌城的气质。岳飞就是武昌这座城的魂，而岳家军，便是组成武昌的血肉。
“鹏举，你将这武昌城经营的不错啊。”赵国苗由衷赞叹道，“这街上行人，个个都是面容肃然，不似南人那般。想来是国仇家恨犹记心头。”
岳飞点点头，官家这也不是谬赞，他还是担得起的。
“官家，岳家军在这武昌城里，与百姓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岳飞露出沉思的表情，眼神飘向天空。
此时，一行大雁自天空向南飞去，正要南归。
“大雁都要南归回家，不知我岳飞什么时候才能回汤阴老家去。”岳飞怅然若失，先前得官家夸奖的喜悦心情荡然无存，反倒忧郁起来。
赵国苗拍拍岳飞肩膀，“鹏举，朕可是抛下一切随你来了这武昌，切莫辜负朕的期望。”
岳飞回过神来，拱手行礼，“岳飞定不辱命，官家可要看看我岳家军军容？”岳飞来了兴致，想让赵国苗先往军营，一睹岳家军的风采。
赵国苗正欲答应下来，杨存中却是开口。
“我说岳兄弟，也不必如此着急吧。”杨存中一张脸苦的像是霜打的茄子，“在船上吃了一路的难吃东西，如今好不容易下了船，你身为东道主，不想着带着官家和我打打牙祭，却光顾着让我们去看你的岳家军。我知道你的岳家军是宝贝，可宝贝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存中说的倒也不错。鹏举，去军营一事，不急。我这肚里也有些饥，不如你先带我们去尝尝这武昌城里的好吃的。”赵国苗摸摸肚子，空空如也。
见官家发话，岳飞也不好拒绝，只得领着几人朝武昌最大的酒楼黄鹤楼去。
“雅间五位！”小二将抹布往胳膊上一搭，弯腰招待几人。
“捡你们酒楼拿手的菜，都端上来，好酒也烫上一壶。”杨存中待赵国苗一落座，便急赤白脸的吆喝着小二。
“这位客官，我们店里的拿手菜，那可多了。”小二腰弓的极深，将桌面擦得光可鉴人，“不是小人多嘴，小的瞧客官您们只有五人，怕是吃不完浪费。”
杨存中双眼一瞪，“又不少了你的银钱，哪那么多废话？”
小二被杨存中瞪的吓的打了个冷战，诺诺下去。暗道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多嘴作甚。
赵国苗笑道，“存中，点这么多干嘛？”
杨存中脸变得极快，扭头朝向赵国苗时，已是满脸堆笑，“官家，到了岳飞的地盘，我们狠吃一顿宰他也说的过去，你说是吧？岳飞兄弟。”杨存中还惦记着自己出的那租楼船的银子，想着要狠狠敲岳飞的竹杠。
岳飞哈哈大笑，“十哥，你可劲吃。”
杨存中见岳飞如此豪爽，心生疑惑，“这可不像是你岳飞，之前在张俊帐下，平日里要你请客喝酒，总是推脱没有银钱。怎么今日倒是转了性？”
岳飞一脸坏笑，“十哥，我本想回军营带官家你们吃军中火灶，不想十哥你如此慷慨，要请我们吃饭，我又怎么能拒绝？”
“我请客？”杨存中瞪大双眼。
“那是，我又没有银子，不是十哥你请客还能是我不成？”
“我要去问问小二，这菜还能不能退掉！”杨存中大呼。
虽然嘴上如此说，这点银子，对于杨存中不过是九牛一毛，更何况官家在旁边，出点血就出点血吧。
赵国苗看着两人斗嘴，心头一暖。无论如何，总归有些人情味在。男人的友谊，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他与杨存中和岳飞，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张宪和岳云看杨存中吃瘪，想笑，却是碍于身份，不敢笑出声来。两人将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这才憋住。
不愧是第一名楼黄鹤楼，不消多时，菜便摆满了桌子。
杨存中心疼自己银子，猛猛往嘴里夹菜。
赵国苗夹起一口清蒸武昌鱼，鱼肉细腻，入口即化。即便是赵国苗这不喜吃鱼肉的人，也险些好吃的咬了舌头。
“鹏举，你为何不吃？”赵国苗见岳飞坐在一旁，却是不动口，心下疑惑，“这鱼正肥，好吃的很。”
“官家，鱼虽好吃，却远不及官家能来武昌城。”岳飞红了眼眶，语气有些哽咽。
“怎么还哭上了。”赵国苗一时手足无措，筷子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父亲。”岳云轻声提醒着岳飞。
岳飞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抹抹眼睛，“官家，臣有些失礼了。在河上吹多了风沙，一时害了眼病，搅了官家的雅兴。”
赵国苗也不戳穿，岔开话题，“鹏举，快尝尝这鱼。你瞧存中这吃相，你要是吃的晚了，怕是连鱼骨头都捞不着。”
岳飞也不再端着，“十哥，给我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