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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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乳娘心里有些疑惑，暗道不知是谁惹恼了夫人，竟使全府上下安静如此。
正巧旁边路过几个丫鬟，手里拎着食盒往主殿走去，各个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林乳娘叫住她们几个，问：“今日可有谁惹恼了夫人？”
丫鬟说话有些慢，声线极平：“未曾。”
“那为何如此安静，莫不是犯错之人与你亲近，你便故意隐瞒？”
林乳娘的身份位居众下人之上，因此总会带着敲打的意思训诫他们，防止犯下过错。
丫鬟保持那个动作，继续说：“未曾。”
这次的反应变快了点，听起来与正常人说话没什么两样。
林乳娘眉头有些皱，训道：“我问你话，为何一直侧身对我？莫不是在夫人面前也是这样？”
几个丫鬟低着头，步调诡异地一致，皆转了个身，但依旧低着头。
“未曾。”
声调有些偏高，声音有些尖细，林乳娘听着有些不甚舒服。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站在琴府各处的下人都低着头转向，冲着她的方向慢慢抬步。
“抬起头让我认认你，还有你这月的月俸减半。”
这话就像触发了什么指令，所有的下人都抬起头，漆黑的眼珠盯着她，脸上隐隐散发着黑气。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句句“未曾”伴在她左右，一句比一句尖细，一句比一句诡异，众人和她的距离一点一点缩小。
林乳娘的眼睛睁大，手里提着的食物骤然落地，心跳加速。
忽然，她的右臂被人抓住，下手极狠。
她慌张地扭头看去，却看到一名小厮低着头。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小厮缓缓抬起头，咧开嘴冲她笑。
再睁开眼，她便已经躺在了正殿中央，夫人坐在上位，琴道远站在她身后。
林乳娘连忙劝阻夫人：“夫人，琴府不对劲，快些离开这里！”
夫人歪着头看她，忽的一笑，说：“何处不对劲？”
林乳娘张嘴欲说，余光却看到附近站了不少下人，恭敬地冲着夫人。
她想，最不对劲的，大抵是坐在上位笑容温和的女人。
夫人笑着问她：“嗯？怎么不说话？”
林乳娘没再开口。
“你是在惦念你的主人吧？她已经没救了。在担心她之前，不妨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
一面铜镜应声奉上，林乳娘心生疑惑，却还是冲着镜子照了一下，却吓了她一大跳。
镜子里的她，双眼漆黑，脸上散发着她刚刚见到过的黑气。她心里一惊，眼睛不自主地移开，却看到拿着镜子的那双手——是另一个丫鬟的，但手背上居然有道掌印，乌黑至极。
她忽然想起来，她好像被一个人抓了右臂。
林乳娘不愿相信，但依旧颤抖着手撩开袖子。
一道掌印赫然出现。
“后来夫人送了我一枚珠子，说里面有法力可助我达成所愿。而我则是要帮她，设陷阱抓住怜儿姑娘。”
“她要阿妹作甚？”
“不知，但隐隐和食用有关。她本在午后就要动手，是因为姑娘才按捺住。”
也就是说，只要她一走，那占用了阿母壳子的邪魔就会动手。
听到了林乳娘讲的话，她愈发肯定那人是邪魔。而全府上下，定然也已沦陷。
但……为何要“食用”琴微絮？
琴微生垂眸，左手骤然出现她的剑，正嗡嗡作响。
林乳娘见此有些害怕，颤抖着声音问：“姑娘……你这是……”
“恕微生多问一句，你可短过什么记忆？”
林乳娘微微张嘴，她特意将此事掩埋，却不知眼前人是如何发现的。
琴微生看着她，微微叹气：“林乳娘，你该入土为安的好。”
片刻后，琴微生拎着剑出了门，朝空中挥出一道凌厉剑意：“去找漱玉明厌。”
若她是邪魔，她此时已在琴微絮别院内，等待时机启动阵法。
她迈开步，给自己掐了个隐身诀，又祭出法宝将琴府圈禁起来。
而她的身后，林乳娘已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
夫人此刻站在琴微絮的别苑里，面带笑容问她：“怜儿，可休息地好些了？”
琴微絮本就没吃饱，刚吃了烤鱼填饱肚子，精神上也得到极大满足。因此她餍足地点点头：“好啦。阿母，可否带我去书房？我想用墨宝画几样纹饰。”
“嗯？为何？”
“阿姊说要给我的马车上按个边窗，还同意我画纹饰，届时雕刻在上面。”
夫人也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怜儿要先帮阿母一个忙。”
“阿母尽管说，我在祖母家什么都会做。”
“傻怜儿，你就站在这里，让阿母好好看看。十二年未见，阿母想你想的紧。”
琴微絮疑惑地偏了下脑袋，张开双臂转圈，让夫人好好看看。
等她背对着夫人时，后者怜爱的目光骤然凶狠，化掌为爪刺向她的后心。
剑光火石之间，琴微生骤然出现，一脚踢开她的手。
琴微絮扭过头，看见的便是阿姊以绝对保护的姿态守在她身前，而阿母正捂着手臂倒在地上，神情娇弱，眼中的泪隐隐坠落。
“阿母！”
琴微絮瞪大双眼，想扑过去扶起夫人，却被琴微生用剑鞘拦住。
夫人瞪大双眼，满脸痛苦地看着琴微生，声音痛苦，字字泣血：“微生，为何要这样对阿母？阿母只是想看看怜儿啊，我与她十二年未见，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想她想得紧。微生，虽说我对你与怜儿确是不均，但我毕竟也是你的阿母，因何这样对我？”
琴微生看起来不受她的话影响，只问：“自己出来，还是我打到你出来。”
“阿母不明白你的意思，阿母只是想看看怜儿。微生，你之前明明温柔贤淑，为何去了山上六年就变得如此六亲不认，如今……”夫人的眼睛下移，盯着琴微生的沾血的剑，“如今还拿着剑冲我。你是要杀了阿母吗？”
别苑外，下人缓缓向此处移动，诡异至极。
琴微絮伸手抓住琴微生的胳膊，带着哭腔求情：“阿姊，为何要动手？我们是一家人，为何要拔剑相向？”
琴微生把她的手推下去，确保挥剑的手没有束缚。
她嗤笑一声：“一家人？我和这邪魔可不是一家人。”
“逆女！”
琴道远骤然出现，劈头盖脸地骂了顿琴微絮，随后弯腰扶起夫人。
琴微生握着剑的手松了一下，却又紧握住。
不远处的男人扶起女人，在不经意地拉扯下，男人领口往下坠了坠，露出一点黑色的影子，隐隐散发着黑气。
靠近别苑的下人们纷纷抬起头，露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随后缓缓勾起嘴角，咧开嘴笑。
远远近近的声音传来，像是上古时代传颂的巫祝曲，神秘而诡异。
仔细听便能听出来，那些声音实则只有两个字——“夫人。”
“夫人。”
“夫人。”
“夫人。”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