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就当行好事也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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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74年8月15日
地点:张家村
沈玉很快办好了手续，她是烈属没什么限制，我们来给沈玉收拾行李时，沈玉的婆婆满头白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神直愣愣的。
我没问沈玉怎么安排她婆婆，毕竟还能要求沈玉带着婆婆嫁人吗？她能顾着自己和儿子都不错了，没扔下儿子自己跑都算可以的了。
沈玉的婆婆自然会有村里管的，只顾着自己吃喝肯定没问题。
看来她也没有非要留下孙子，她没那个本事养好这个孩子。
终于收拾好东西，我们几个老师商量好，第二天一早过来骑车给沈玉的行李先送到邮局去，然后买个最近的票就行了。
但等第二天大早上再来时，听到了沈玉的尖叫。
很快，在我们的帮助下，沈玉家里办起了丧事，沈玉的婆婆上吊自杀了！
偏偏死都死了，还留下字条忏悔，歪歪斜斜在纸上写着——孙女是我杀的！
她觉得儿子死了，她和儿媳妇养不活两个孩子，于是把孙女打晕了扔到山上去喂狼了。
沈玉就说！那孩子路都走不了多少，怎么会大冬天的被狼叼走呢！
沈玉看到字条后扑到刚刚从房梁上被放下来的婆婆尸体上，又打又骂，嚎啕大哭！
那声音听着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另外几个老师全都在边上抹起了眼泪，忍都忍不住。
其实哪就多这一个孩子养了！烈属她是有补贴的！而且还是五保户，哪里就多这一个孩子养了！
这个死老太婆就是想多留点吃的给孙子而已！
沈玉哭啊！我们才知道，她这个婆婆为了控制她，咬死了儿子就是被沈玉克死的，后来孙女没了，也说是沈玉克死的！
到处跟人说沈玉是扫把星，张家村村里妇女那里，也是她婆婆带头骂的她！
沈玉出生母亲就难产死了，这事儿她婆婆还不知道呢，不然更欺负她。
可沈玉自己知道啊，于是死亲娘，死丈夫，又死女儿的沈玉真的没办法反驳这老太婆说的扫把星言论。
沈玉好不容易找到老师的工作，这老太婆也想闹！生怕沈玉跑了！
沈玉被逼急了，在家里发了疯，打砸了一番，拿着菜刀放在儿子脖子上逼着这老太婆别再闹幺蛾子的！
果然，哪有不发疯能过得下去的日子呢！
沈玉的儿子半点没有感谢这个老太婆的，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
估计也是看惯了奶奶欺负妈妈，恨极了这个奶奶！
沈玉也没有替这个老太婆瞒着，于是村民们就知道了，本来以为是被不孝顺的沈玉抛弃想不开才自杀的老太婆，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原来前几年闹得那么厉害的狼叼孩子竟然是这个老太婆故意杀孙女的！
然后就有事后诸葛亮，一拍大腿就说，
“哎呀！老天！我想起来了，原来大江娘年轻时候前头生过四个闺女才生的大江！可四个那么大的闺女全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活下来！”
这话说得人毛骨悚然，合着还是惯犯？
又一个大爷想起了过去的往事，声音惊恐的说，
“哎呀！可不咋滴！我记得她大闺女是掉到河里淹死的！二闺女好像也是在山里摔死的！大江爹娘当时到处在外面说是这些丫头调皮捣蛋啊！对，我记得！她小闺女是说发烧烧死的！”
一个麻子脸的大婶就说，“哎呀喂！那时候几个闺女都不小了！我婆婆当年还在家里说呢！咋这么倒霉！那么大了都没立住！太晦气了！”
刚刚说话的大爷又说了，
“哎呀，我就说呢！这么多年也没有狼下山吃孩子的事儿了，咋就那么倒霉呢！还就吃她家的，别人家的连狼毛都没看见！”
沈玉听着这些话，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竟然嫁到这样的人家来，恨的发疯的扑到棺材上再次打骂哭嚎！
这会儿儿子才哭了，虽然过去了很久，可他还记得妹妹，他没哭欺负妈妈的老太婆，而是在哭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妹妹！妹妹！呜呜呜！”
哭声那叫一个可怜啊，沈玉听见儿子的哭声才停止发疯，抱着儿子坐在地上，母子两个嚎啕大哭。
唉，这场面！
一天都没停灵，直接拉到后山坟场埋了！什么远房亲戚都没通知过来，只有附近的亲戚知道，可知道这种死法，都晦气的不行，没什么人愿意来送这个老太婆。
等埋了人，已经到了下午。
我们看着沈玉，想着她是不是得歇几天再走，毕竟看着状况很不好。
沈玉整理了下头发，双眼麻木开口，“劳烦诸位，现在去邮寄行李应该来得及，请各位再帮帮我！”
我们虽然忙了大半天了，累是累了，但也实在拒绝不了这个苦命的女人。
于是大伙儿把行李前后绑在自行车上，沈玉把孩子交给隔壁的邻居，也骑上了自行车，我们几个人带着满满当当的行李就去了县城，到了县城一边留了人寄行李，我再和沈玉骑着自行车直接去买火车票。
沈玉一边骑车，一边说，“你说说，我这是什么命啊！”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
我想着这会儿哭回头别摔跤，就跟她说，“她不是遭报应了吗？节哀吧！”
沈玉没忍住，还是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其实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她就提出来过要把闺女送人，可被我骂了，我说她敢把我闺女送人，我就带着儿子去死！”
沈玉哭得厉害，可是也不停车，“我想着她不能怎么着了！我都那么让着她了！孩子都顺利长到快四岁了！她干嘛要这样缺德啊！我想都不敢想啊！”
等到到买票的地方，沈玉整个人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眼睛肿得像灯泡，头发凌乱潦草，像疯子。
好歹赶上了拿着证件证明买上了最近的火车票，明天下午的票。
沈玉整个人哭得晕晕乎乎的，为了让她平静下来，我只能扶着车和她一起走走了。
我不让沈玉再提，再哭她估计明天就爬不起来了。
于是沈玉安安静静的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咬着牙跟我说，“要是我爸给我找个混蛋，我就带着全家去死！我受够了！”
我知道，她也是这个时代发疯的一个人。
我点点头，“回头情况写信告诉我，就当个笔友也行，总算有个说话的人！”
沈玉问，“你真不能娶我吗？就当行好事也不行吗？人家都说你是活雷锋。”
我没看沈玉，而是看了看这条泥泞的小路，问她，“那你觉得我是活雷锋嘛？”
沈玉仔细思考了下，“不知道，我只能感觉到你是好人！你是看不上我嘛？总不能真的是不举吧？就算你不举，我也愿意，这还不行吗？”
我说，“你就当我不喜欢女的吧。”
沈玉想了想，“算了，你都被逼到不举、不喜欢女的了，我再逼你也没用。”
沈玉突然笑了笑，看着路上的风景，然后说，“行，你当我笔友，我就当你姐姐，有事儿跟你聊聊，起码你靠得住！”
我不想笑，心里堵得慌，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
沈玉没说别的了，也笑不出来了，我们骑上车一起回了村子里。
第二天，几个老师都来送了沈玉，虽然大伙儿之前不喜欢她的做派，但这会儿知道她这么可怜，也都忍不住同情她。
沈玉带着孩子走了，学校的老师岗位又缺了一个，还有校长，也要补新的了。
沈玉走了的第二天，我收到了黄晓霞的来信，黄晓霞寄了两封信，还一封是给胡丽丽的。
她在信中告诉我，她刚回去就给我写信了，父母给她安排在机修厂的办公室工作，还没去上班呢，刚回去就催着她要相亲，还是她非要等工作稳定了再说，她父母才没逼她。
我写了回信，对她说，父母都是为了她好，让她乖乖听父母的话，好好工作，自己不聪明，就要多听聪明人的，别让人欺负了。
然后把沈玉的消息告诉了她，唏嘘了一番后，叫她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要听父母的话，父母找的肯定比她靠谱！她的父母都是聪明人，千万不要跟父母反着来，不然绝对没好事！
胡丽丽也写完了信，眼睛肿肿的来找我，“你啥时候寄信去？”
我把两封信放到一个信封里，一起寄了出去。
胡丽丽很委屈，想让我安慰她一番，
“王红霞一门心思翻她的破书，没完没了了！于凤娇也有对象了，我本来也跟她说不来什么，关悦那家伙？但凡有空闲时间就要去县城里，也不嫌累，县城有那么好玩吗！我现在没个人说话都！”
我说，“要不你也去看看书？万一将来回城了还能念书呢！”
胡丽丽想了想，“我当然看了，可是没办法像王红霞似的，天天、日日、夜夜看！那谁受得了啊！”
我又说，“那你找村里的女孩儿们聊聊天？”
胡丽丽无奈，“她们跟我差不多年纪的，都在准备谈婚论嫁了，我要是去她们家，免不了被催婚的！”
我问，“你不是跟王伟假装搞对象呢嘛？”
胡丽丽咬着牙说，
“晓霞走了，我们也明说了就是年纪小怕催婚故意假装搞对象的！别人来问我，我要是说我是真搞，他们不得怀疑晓霞也是真搞啊！我就说了，我也是假的了！”
看来她是真讲义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