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七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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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72年10月25日
地点: 前进村
我以为会天荒地老的个人独院儿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七一年十月,我搬回知青院跟其他男知青挤大炕了。
一是知青院走了两个人胡振和周盛,算是腾出点地方,而且我那大包小包现在摆出来的也没有多少了,我也有地方待了。
二呢,村里终于又发配了‘罪人’来,两个三四十岁但看着像五十来岁的瘦巴巴的大叔。
这次或许是来的人还算年轻,上头才又把人发配到挂掉过好几个下放者的前进村来。
所以那个被砸了的小院我还没来得及修缮就又变回了‘牛棚’,我们村也不需要再跑到其他村子去开大会了。
但或许也是因为方便了,我们村开大会的频率明显变高了。
台上的人也从惊恐无措变成麻木习惯。
有些简单的家具,我都以知青点不缺,且没地方放为由,留在了后山小院儿,如今他们住过去确实不算太差。
除了坏了的围墙看着略显凄凉,别的都是我前两年刚修过的,不算旧,算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村长压根没打算让我腾地方,毕竟我是结结实实花了钱的,是我自己主动提的,本来村里打算让那两个人去住已经半倒不倒的危房了。
当然,我没说那房子会倒,砸死人咋办,我说的是,一个人住后头有点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饶是这样,开大会这项活动还是极大的消耗了我的精神状态,必须得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我不再抗拒上山,偶尔空的时候,我也会跟着村民们一起打猎,当然,很多时候是空手而归的。
这才是正常情况。
我不再每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开始在镇上逛一逛,周边村子逛一逛,也不干嘛。
村里广场十分偶尔放的,那于我来说简直老掉牙的电影,我也不再落下。
我想,我大概是需要发生些什么,好来发发疯。
但我是反派,不是主角,所以好事儿是轮不着我的。
我总是想,反派哪有那么憋屈的。
这样的日子也只持续到七一年年底我就腻了,因为我本来就宅啊。
于是,在偌大的、空有我一人的知青院过完年后,在原本准备给那两个‘罪人’住的房子被一场大雪无情压塌后,内心深觉救了两条人命的我,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在所有人面前扮演善良的角色,这我很擅长。
然后就是七二年年初,何穗家里人不知是想了什么办法给她办了回城,杨二牛过完年从家里回知青点时,何穗早已经人去楼空。
但杨二牛看着十分镇定,让人以为他是早就知道似的。
只是我晚上起夜时发现,表面什么话没说的杨二牛自己悄悄哭了好久,也不知道是哭狠心离开的爱人,还是哭自己被何穗带走的全部财产。
何穗真的一分没留,把杨二牛去年挣的所有钱都拿走了。
杨二牛去年真是一分钱也没寄回家,全给何穗收着了。
要我说我也不理解,看这样子,何穗家不会缺钱,何必要这样呢?
杨二牛没去追钱,甚至一句也没在外头骂过何穗,但还是靠问村民借粮过活了几个月。
搁我真没有这么好的心态,我心理阴暗,想着,他到底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面子?
太阴暗了。
再然后,没两个月杨二牛就跟总借粮给他的那个村民的大闺女搞上对象了。
四月天气稍微好点时,杨二牛办了简单的婚礼就搬出了知青院,住到老丈人家里去了。
剩下的男知青也年岁渐长,看着长得最丑的杨二牛这状况,他们自然也是跟着春心萌动,想要搞搞对象之类的。
他们的第一选择自然是同住知青院的,能让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年轻漂亮的女知青们。
但是太年轻就导致这几个年纪小的女知青压根儿没开窍,男知青们终于发现自己献出的殷勤劳动根本就石沉大海,一丁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本来地里的劳作就累,时间长了,光付出 ,不见成效,男知青们也渐渐歇了心思,一心干农活了。
许是人少了,知青院的氛围看着好像很和谐,就是不知哪儿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想了好久才想到,哦,失去了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我是按着倒计时来过日子的,自然一直揣着希望活着,等着过了这几年就好了,可这群孩子呢?
哪怕刚来时有些精力,长时间不间断的劳作也足够让他们麻木了,身体的劳累根本比不上精神的劳累。
这种压抑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好久,直到不到十里地外的友谊村,一个女知青留下遗书投了河,据说还是个老师。
遗书的内容我不知道,但是大概能猜到。
因为公安来查看过以后没多久,县里知青办开始组织知青们开会,也不说什么重点的,就是打鸡血,而且每个月定时定点的开会打鸡血。
以此大概是为知青们注入一点动力吧。
开会时,又见过黄河几回,我们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他也不再是那副二缺的模样了,黑黢黢,且浑身肃杀,看着很有气势,脸色也十分严肃。
原来要是一条很新的小土狗,现在就是猎犬模样了。
本来开会就烦,看他这幅变化,更烦了。
总觉得我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一个好好的精神小伙,变成现在这样子。
又想了想,关我屁事!
之前就说过,这时候的风都是一阵一阵吹的,七二年下旬的时候,严查特务。
到处口号喊得紧,大伙儿脑子里也都崩起根弦,好像马上就有坏人来杀人放火了。
我休息时爱弄点报纸看看,确实不少新闻讲这里那里的什么间谍,我没见过,也不希望见到。
不过毕竟是村里,跟我们关系应该不大。
天气冷了,我的空闲多一点,别人上工的时候我不想闲着,于是自觉包了砍柴的事儿。
这天一早天蒙蒙亮,跟知青们一起起床,吃了早饭知青们准备出门,我就开始磨起了斧子。
这把斧子真是陪了我不少时光,作为斧子来说,它的人生也算不赖了,生于2022年,随我来到七十年代,杀过野猪,砍过柴,啧。
熟练地挑起担,绑上麻绳,背上斧头,出门偶遇到上工的村民再寒暄两句
“小祝老师,砍柴去啊?”
“啊,是时候了,家里柴备了吗?”
“咳,等两天吧,这会儿哪个有功夫呦!”
“可不是,我也就是就着这功夫,怕下雪呢。”
这段时间,人有变化,毕竟这会儿人都老的快,风景也在变化,唯叫人看不出差别来的,只有这座山了。
木柴一直砍,一直长,没完没了。
其实我挺喜欢砍柴这项运动的,一个人在灰突突的林子里,除了风声,不知名的鸟叫声,我自己的走路声响,吭哧吭哧的砍柴声,不间断砍着木柴,然后一捆一捆往山下运,一捆一捆塞满小院儿,再一趟趟重复。
等天色开始昏暗,知青点已经有了堆成小山高的木柴堆,这是我一天的劳动成果。
等知青们下工回来,院子里正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倒也不是谁安排了我,只是我们几个习惯这么弄了,谁空了做,要么轮流做。
看心情,也看状态。
姜卫国看着整整齐齐堆成山的柴堆,比了个大拇指,黄晓霞一声“哇”。
“哇什么,洗手吃饭,壶里有刚烧的热水。”我放下碗,摘下围裙。
刘胜利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安子啊,自从你住到知青院儿我们可都没再砍过柴了!你一人儿全包了啊?有这功夫你也歇歇嘛,我看着你都累。”
黄晓霞接过话来,“何止柴我们没再砍过啊,你们没发现吗?祝安住回来以后,咱们菜地都没上心过了,全是祝安一个人弄了!”
姜卫国给我戴一顶高帽,“可不咋滴,你还别说,人家一个人弄得菜地硬是比我们一堆人弄得菜地种的更多,长得更好!”
说话的功夫一个个洗完手奔饭桌,这会儿才发现桌上的菜色,胡丽丽惊讶道,“哇,肉!啥肉!”
“大肠炒辣椒,炖土豆大棒骨汤。”
“哪儿来的?多少钱?”姜卫国更现实点,这玩意儿不好弄。
“前头李三虎的婶娘你们知道吧?她送来的,还提了肉,那个我没要,这个也没要钱,没办法我就把今天上山捡得野鸭蛋给她了。”
“她哪里来的肉?好端端的给我们送?”刘胜利嘟囔一句,这年头带点荤腥的全是宝贝呢。
人家敢送,一般人也不敢乱吃,我只能解释,
“说是亲戚送来的,前几天夜里,她家里小孙子高烧,我骑自行车送去诊所的,折腾到快天亮才回来。”
“啊?我们咋不知道?啥时候的事儿?”黄晓霞张着嘴惊讶道。
“就上周四吧,那会儿你们睡熟了,我就没叫你们。”
“哇,雷锋啊你!”胡丽丽笑着说。
于是大家放心吃起了这来之不易的油水。
反正人生就是这么过,具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样那样拼凑着麻木着过。
这件事情我以为就是一件小事儿,直到再次久违地坐在村里审讯室面对公安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