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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水落石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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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棠心下已然明白了大半,却是不敢相信。

洵异军机处的几个同僚她是知道的。

除了雅礼公主出面说情而未出征的李琛与洵异之外,都是胡子拉碴的老头,并没有如此少年。

而六名御前带刀侍卫,都已经死在了那芦苇荡中。

所以这人,只能是——

景顺帝。

帕巾上那个“祎”字,恐怕真的是袁婧祎,那个“榕”就是德妃孔郁榕。他恰好有一个皇后三名妃嫔。

对了,孙荆反过来,不就是“景顺”吗。

雨棠见过他。

在镇国公府的捶丸会上。

只是那时年幼,相貌差异实在太大,没有认出来罢了。

景顺帝既逃回大新,又不赶回京中夺位,这又是为何?

雨棠忽然又想到,突厥一直理直气壮说景顺帝在他们手里。

那他们手里的景顺帝又是谁?

雨棠一阵胡思乱想,总觉得那留在突厥的,就应当是洵异。

否则,哪里还有年龄相仿的男子?

所以,只要突厥人说景顺帝安全,洵异就是安全的。如此一想她竟欣慰起来。

可这样一来,就连钱茂辉和孙荆要解救洵异他们的立场都不成立了,因为孙荆根本就是景顺帝。

景顺帝现在要做的,只有搞清楚皇上与定远侯逆案的关系,再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至于军机处那帮人的死活,根本无需再管。

所以景顺帝对雨棠百般示好。

只要雨棠成了他的心腹,不仅新君在康南州的眼睛被拔,而且在朝堂上,他可以树立自己不计前嫌照顾旧臣遗孤,赏罚分明替罪臣翻案的明君角色。

真是一桩好买卖。

皇权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魔力,可以让这些人感情都拿来做筹码,就连笑容和温柔都充满算计。

雨棠绝望地发现,她与洵异,只是他们的皇权游戏里最小的棋子。

皇上是这样,景顺帝也是这样。

他们的温柔何尝没有打动过雨棠,可他们的温柔背后藏着的算计,在教她一步一步树起心上高高的藩篱,一步一步学着阴谋和算计。

来了坪州,不用与景顺帝共处一室,雨棠倒是自在许多。

尤其是猜测了这种种以后。

雨棠不敢声张,总害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流露出什么,而他们为了隐瞒真相,只能杀她灭口。

利用他们查完父亲的事,再想办法告发了他们。

皇上的皇位,是不能动的。即使父亲的死真的和他有关,那就当多个把柄在手里。

毕竟父亲一心求死,也是为了护他。

雨棠悄悄下定决心。

坪州的调查并不顺利,原本侯爷一案的隐情就是猜测,加之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皇上当时带人在坪州和蓼汀走了一大圈,能留下的证据,早就灭失干净了。

钱茂辉与景顺帝商量着不日还是先回蓼汀,以免时苒他们起疑。

雨棠思来想去并无异议。

对于营救洵异,雨棠也是全然一点儿主意也没有。甚至越来越怀疑,那张纸条是不是景顺帝他们故意塞给自己的。

侯爷的逆案,是否也是景顺帝他们为了攻击皇上,才造出来大有隐情的模样?

至于回了蓼汀,不如到和时苒先说要与驸马和离,撒泼打滚闹一番,想法子回京城去好了。

既然前线稳定了,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把洵异救回来,那也实在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走之前,雨棠又去浮云山上走了走,侯爷那时最爱的地方。

雨棠也坐着把酒临风喝几盅,吹吹他吹过的晚风。

喝着酒,雨棠又忍不住失了神。从前侯爷活着时,他们父女二人从不曾这样亲密过。

而今,隔着漫长的时间,倒仿佛是做到了。

雨棠举杯邀风,邀月,邀松,邀柏,邀那些与父亲共饮过的所有事物,却物是人非,再邀不到父亲。

“雨棠。”

雨棠正失神着,却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一转身,看见来人,雨棠惊得手里的酒洒了一地。

是她二哥苏德荃。

苏德荃少时同父亲一起驻守坪州时,父亲曾带他来过这儿。

父亲的墓地在京城,农历七月要祭奠,德荃便想到了这儿。

那景顺帝用心良苦,果然没错。终于让这两兄妹见了面,也让苏德荃现了身。

德荃胡子拉碴,衣衫褴褛,苍老许多,右边脸庞还有一块被火烧伤的痕迹。

雨棠见了,“哇”地一声哭出来,冲过去抱着德荃。

流尽这几个月来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也抱着雨棠痛哭起来。

待情绪稳定了些,雨棠发现他腿也有些跛了,同半年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雨棠心疼地抚着他脸上那块疤问道:“人人都说节度使府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如何自己也弄成这副模样?二嫂和泠秋呢?”

提到二嫂和泠秋,德荃更是泣不成声,半晌无言,才道:“她们二人早就葬身火海,剩我一人侥幸逃脱,却弄成如今这副模样。”

一听泠秋已经罹难,雨棠的眼泪也止不住又掉下来:“这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遭此劫难?”

德荃咬着牙狠道:“方建坤心狠手辣,我与他不共戴天!”

雨棠一怔,德荃之事如何又惹上了皇上?

“我来蓼汀后,无意听几家丁说起父亲伏法后,你二嫂的大哥吴远帆带人去打扫过将军府,发现一个火盆里面有来不及倒的灰烬。原本这事并不稀奇,偏偏他看见了就把灰烬都收集起来拿走了。下人们倒也不觉得其他,只在说大少爷重情义。”

“可吴远帆同父亲哪儿有什么交情。我只觉得蹊跷。后来有一日,我在家带着泠秋和他的一个表兄打弹弓,无意中打下来一只信鸽,信鸽脚上的信上的火漆章是晋王府的章。我便打开一看,竟是晋王要我岳父把父亲身边所有的旧人都灭口的信笺。”

“灭口?”雨棠惊得呆在原地。

那个和善温柔的表哥,他同雨棠谈及侯爷之事时,总是那样坦荡悲伤,可另一面的他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如果说之前的雨棠,只是因为皇上为了凤命在男女之事上算计有些别扭不快,可如今听了他背后这些凶狠行径,雨棠实在忍不住脊背发凉。

“我也是不曾想过的,毕竟他是我们的表弟,是一起长大的亲人,如此歹毒,我是不敢信的。因着那封信,我起了疑,正想细细查访一阵,就在跳火节发生了大火。”德荃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不知又想起来什么。

“照此说来,或许是那只信鸽之事被晋王的人察觉,要杀人灭口。可为何独独放过了你?”雨棠还是疑惑不解。

“放过我?他是为了栽赃我!那日我在火海里醒来,凶手竟给我留了条道,仿佛在指引我走出去。我无路可退,只能先逃出火海。待我出了蓼汀,一组杀手等在集春高地准备取我首级。”德荃说起此事,把拳头握紧,重重敲在边上的石板上。

“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侯爷之事背后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雨棠的想象,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头皮发麻起来。

所有人都被算计在内了。

那张字条,二哥一家。整个定远侯府,都是这场权力游戏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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