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知民生疾苦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侯府抄家了,嫡女怎么办!
他们一行走了五天的路程,终于到了奉源州界。
说来也怪,这明明是人的疫病,可奉源的庄稼也像得了疫病似的,大片的田野荒着,偶有新绿,竟是杂草。
就在奉源一山之隔的梧州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到了奉源竟如冬季般萧瑟。
道路上也鲜少见到行人,偶见一两人,也是满脸丘疹,明明是健壮体格,却如弱柳扶风般歪歪扭扭,在田间困难地挥着锄头。
见此情景,吴非议不禁感叹道:“奉源州是原本是大新粮仓,土地肥沃,又靠着大海,各类海产极为丰富。不想因了这疫病竟把奉源州摧残成如今的模样。”
雨棠见了这场景,勾起了那日被流民抢劫的不快经历,心下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沉思许久,开口道:“吴神医,你是否发觉奉源的病人康复后体格看起来十分虚弱,可京城的病人却不存在此问题。”
吴非议又往外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农人,向她道:“苏姑娘如此一提,倒确是如此。”
雨棠苦笑道:“若他们也如此虚弱,当日哪儿有力气抢我的包袱。”
吴非议明白她所指,不愿提起她的伤心处,便转移话题道:“如此说来,还真是奇事。苏姑娘好眼力。”
又行了一二时辰,他们便越过了奉源城门,拿着太常寺的令牌,顺利进了奉源城。
奉源城内户户紧闭,几乎户户门上都挂着白布和白灯笼,一阵风吹过,各家门口的白布和白灯笼飞舞起来,还有些没烧完的纸钱被风卷在空中飘荡着,远处飘来隐隐的哭喊声,像极了幼时鬼故事中的鬼城。
远远地,一个小小的身影,举着灵幡在一个大人身后走着。
“快走,你父母都没了,连哭都不会哭,养你个小儿有什么用!”边上那大人大声训斥道。
只见那小小的人儿亦步亦趋地走着,忽然整个人倒下来,昏死过去。
“停车!”吴非议突然叫道。
驾车的祥和祥贵闻声停了下来,过来询问情况。
雨棠以为吴非议要去救那孩子,没想到吴非议急切道:“掉头,我们现在去城外义庄。”
祥和祥贵不解其意,只道:“吴大人,目前天色近黄昏了,到城外义庄天就黑了,这还有两个姑娘家,大晚上去义庄要害怕的,不如明日再去如何?”
吴非议转向雨棠道:“现在过去到了义庄恰好戌时,今日不去改日还是要这个时辰过去,苏姑娘你可能克服?”
雨棠其实从未去过义庄,只在鬼故事里听过那个地方。
虽然上回父母离世,也经历过一些,可终究不愿想起。
吴非议那架势十分强势,况且今日不去改日也得再去,雨棠心一横便点点头道:“去义庄吧。”
祥和祥贵只好调转马车带着他们去了义庄。
马车上,雨棠怪道:“我还以为吴神医要去救那孩子,没想到只是去义庄。”
吴非议咳嗽了两声,又用他那黑不溜秋的手捻了捻胡须道:“那孩子明显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不会有事,边上那大人定是他家亲戚,用不着我们关心。我们早一刻解决奉源的问题,就少一个这样绝望的孩子,我们这才是救了他们呐。”
雨棠望了望吴非议那张玩世不恭的嶙峋脸庞,忽然心生敬畏,他确是个心怀天下的伟岸人物。
到义庄时,天已全黑了,可义庄竟然还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的很。
雨棠奇怪问道:“为何此时义庄还如此热闹?”
吴非议随意答道:“奉源习俗,横死的这时预备要出殡了。”
他迅速穿上了一身防护的护具,身手矫健地跳下车,丝毫不像一名年逾六旬的老者。
雨棠见了满目黑漆漆的棺木有些害怕,正缩在车上不敢动。
川芎拍了拍雨棠的肩膀道:“苏姑娘,帮忙数棺木。”
雨棠登时吓的脸都黑了,道:“数那玩意儿作甚?”
川芎得了他师父的真传,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道:“听师父说是你主动要来的,你若连棺木都怕,如何同我们一起调查。我们到时连逝者的真容都要细细查看…算了,我说了你更害怕。我数棺木是为了统计疫病导致的死亡人数,师父这样才能了解目前的疫病情况。”
被川芎这么一激,雨棠虽还害怕着,却张着胆子,半睁着眼数起棺木来。
小玲原本怕的在角落发抖,见雨棠开始数棺木,便也只好起身帮忙。
义庄里人满为患,许是夜晚的缘故,未亡人的哭声喑哑起来,那哭声萦绕着义庄满屋的棺木,更是瘆人。
“三十。截止现在,停棺数量一共三十口。”川芎数完棺木,拍了拍手,舒了口气,却毫无畏惧之色。
小玲有些疑惑地问他:“你看那门口又有新的棺木拉来,你这样数可不准确。”
川芎笑了笑道:“奉源的风俗,横死的要在戌时出殡,所以戌时一刻,义庄里的棺木数量是最多的,这个数字方能反应去世的人数。”
听川芎这么一说,雨棠开始思考吴非议到底来义庄要干什么,竟忘记了害怕。
川芎向大家道:“走,苏姑娘,穿好护具,咱们去后院找看庄老儿去。”
此刻,雨棠内心的好奇竟然盖过了害怕,不知不觉就跟在川芎后面进了义庄。
后院里,吴非议正在同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子谈话,叽叽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吴非议见到川芎,便自己从川芎口袋掏出几钱碎银子,放在那老头手里,笑道:“老黄,拿去买酒吃,谢谢你!”
那老头拿了银子,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川芎望着那老头的背影道:“这老头倒是命硬,这来来往往那么多疫病尸首,他却安然无恙。”
吴非议有些谐谑笑道:“这老头说是因着自己喝酒的缘故,也感染过疫病,却症状很轻。”
吴非议看到川芎身后的雨棠与小玲,想到自己撒的那个小谎,又关切说道:“我们到车上说,奉源疫病不比京城,这护具防护力有限,你们二人要小心。”
马车上,吴非议同大家谈起了来义庄的缘由:“我来时调查过奉源知州每年上报户部的数据,前些年,奉源州每年的死亡人口大概是总人口的千分之十。而奉源城区就这一个义庄,死者的棺木都要过义庄停三日,看看义庄有多少口棺木,就能知道今日大概有多少人去世。”
听了吴非议的解释,雨棠还是不甚明白,便问道:“可每日去世的不止是疫病病亡之人,还有因其他缘故死亡之人,这样叠加起来如何计算?”
吴非议捻了捻胡须笑道:“苏姑娘还是没有完全听懂我的话。奉源城区人口大约二十万,无疫病时的死亡人口算作自然死亡,以千分之十计,每天约是五六人左右。今日你们数了那义庄的棺木统共三十口,黄老头说,发疫病以来,义庄最多一日停棺四十五口,这月才慢慢下来。这死亡人口起码是自然死亡人口的五六倍。”
雨棠低头思索许久,忍不住感叹吴非议的鬼才。
吴非议想了想,还是怕这跟着的财神爷出事,便对雨棠笑道:“苏姑娘可害怕义庄?我们来奉源调查,不可避免还要接触疫病死者的尸体,你若害怕,可以去知州府呆着,我们结束了接你回京。”
雨棠回头看了看这满目疮痍的奉源城,心中不禁充满悲悯,与开始来的投机心态渐渐起了变化。
雨棠真诚同吴非议道:“大新国难当头,既有机会,我自当为此事尽一份力。”
吴非议心下一惊,眼前的女子不过十来岁,竟有如此胸襟。
他郑重行了礼道:“您真是大新百姓之福!”
雨棠挠了挠头,倒有些不好意思。只说“尽快调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