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苦林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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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我和果然大师动身前往苦林禅院,桑格主动要求同去,反正他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便一起同行。
我对佛门不怎么熟悉,也没听说过苦林禅院的名头。还是老板和小六子给我科普了一下,才知道这似乎名不见经传的寺庙,其实来头一点都不小。至少在佛门来说,苦林禅院算是很重要的一方丛林。
禅院在晋省,下了火车又在坑坑洼洼的破路上颠簸了好几个小时,最后直接开进了一片陵园。
没错,苦林禅院居然开在陵园里!
与我想象中的古刹不同,苦林禅院与其说是座古刹,还不如说就是墓园子里的几间破旧的危房。整个寺院连个大门都没有,四五座破破烂烂的砖房,最完好的是那座供奉了一尊彩绘剥落的佛像的“大殿”。剩下僧人居住的僧房和斋堂,也就勉强算是遮风挡雨。
苦林禅院一共只有五个僧人,岁数大的看上去有七八十,年轻的脸上还有些生涩的稚气。
果然和尚按说在佛门之中应该算是辈分极高的了,一般来说,基本上别管岁数多大的僧人,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主动行礼叫声师傅。可来到苦林禅院,居然是果然和尚先行施礼。
“庆祥师傅,好久不见。”果然和尚对一位看上去年纪最大的老和尚行礼问候道。
“师傅平安。”庆祥和尚微笑着回礼。
桑格从一进来就表情庄严,见到寺中的僧人后,更是恭敬的行了膜拜礼。
“师傅平安。”庆祥和尚依旧微笑回礼,态度就和对果然和尚一样。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僧人给我们安排的住处居然是一间摆满了灵位的房子。
“条件简陋,师傅不要见怪。”僧人说了一句,就退出了房间。
“来,先把床铺上。”果然和尚毫不介意的动手在床板上铺被褥。
“师傅您放着,我来。”我和桑格赶紧接了过来,这铺床叠被的事儿总不好意思再让老人家动手吧?
“是不是觉着这苦林禅院和别处不一样?”果然和尚一边跟我和桑格一起铺褥子一边说道。
“确实有点意外。我听马教授说,这苦林禅院也是有名的古刹,没想到这么……朴素……”我也是实话实说。
“你这话不实在,破旧就是破旧,和尚不讲面子,直说就好。”果然和尚笑着说道。
“我这不也是尊敬嘛。毕竟这是有求于人。”
“你求他们解因果,却不想如果没有前因,他们又怎么能解这个果呢?外面那些虚头巴脑的人情世故不用带到这里,这苦林禅院不是为生人而在的。”
“不是为生人?难道……”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屋中那密密麻麻的牌位。
“在墓园里当然是为了超度死者啦。”果然和尚说的理所当然。
这苦林禅院之所以建在墓园里,其实也是有故事的。
大概是几百年前,此地原本是一座边城,因为战乱被敌军屠城,全城上万人全部惨死屠刀之下。后来这里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城”,战争结束后也没人敢迁居此地,只能异地建城,而此地则成了一片乱葬岗。
相传,一位高僧路过此地,有冤魂向其祈求超度。于是高僧便在此地念经超度了三天三夜,可惜亡魂太多,根本无法全部超度,高僧动身离开时,无数亡魂祈求,最终让他发愿有生之年住锡于此。
高僧独自一人垒石成寺,不供如来、不设僧班,只是一心超度亡魂。后来这件事慢慢传播,有些佛门弟子受其感召,也来到此地和高僧一起超度亡魂。因高僧法号苦林,本是佛门禅宗高僧,所以此地的寺庙也被称为苦林禅寺。
苦林禅寺没有挂单常驻之分,也不管你是什么宗派,有心发愿超度亡魂皆可来此。院中也没有等级管理,僧人日常行为全凭自觉的戒律。
“那棵鬼栖木,就是当年苦林和尚亲手种下的,后来几经枯荣,但因为始终有大和尚发愿,所以始终留有遗种。直到刘家的先辈将其借走。”果然和尚说道。
“师傅了解的这么清楚,难道跟这苦林禅院也有什么渊源?”我问道。
“当年参悟无常观,曾经在这儿修行过十几年。可惜我这性子不够勇敢,没敢发地藏菩萨愿。”果然和尚说道。
“上师慈悲。”桑格身为金刚院弟子,对果然和尚自然是万分恭敬。
“你这个小娃娃,别这么一股陈腐气。老和尚不过就是活的久了点,又没证到果位,用不着这么毕恭毕敬的。看看这里的和尚多好,大家都是和尚,哪里有什么高低。”果然和尚铺好被褥,大大方方的在床板上坐下。
“你们俩把带的吃的,拿出来对付一口吧。这儿的规矩是严格按照戒律,过午不食的。”果然和尚说道。
“我去泡点热水。”桑格拿起保温壶,准备出去找水。
“院子里有水缸,去厨房自己烧。在这儿一切靠自己。”果然和尚嘱咐道。
“好的,那我多烧上点。给各位师傅们也准备些。”
桑格去烧水,而我则给果然和尚削了点水果。老爷子也是严格持戒过午不食,但毕竟年纪大了,一路舟车劳顿我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吃不消。
“师傅,这屋里为什么放这么多牌位啊?难不成这些都是当年屠城死难的百姓?”我问道。
“怎么可能,从屠城到建立禅院相隔百年,谁能记得清当年死难者姓什么叫什么呀?这些都是后来,附近的贫困人,家中有亲人故去,就埋在这儿。送个排位来,请在这儿的僧人,顺便帮着念经祈福。慢慢的就越积越多,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那不至于。我从小可是在太平间长大的。”
“你这一门也是了不起的。也就是这么多功德积累下来,才能让你长大成人。好在你师傅这一片苦心没有白费。你能行的正道,结的善果,这样很好。”果然和尚说道。
“师傅,我这一身因果,您打算怎么解?”我问道。
“我可没这个本事。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年刘家的前辈,借了苦林禅院的鬼栖木结的因,现在自然要你还回来,才能了结这个果。”果然和尚说道。
“还回来?还什么?鬼栖木吗?可是那树叶不是已经枯死了吗?”我不解的问道。
“树有枯荣,但因果未断啊。放心,这不是什么坏事儿。你虽然不是佛门弟子,但你师门也同样是送往阴灵无数。虽不同修,但却同愿。重新催发鬼栖木,给那些迷失的阴灵一个栖息之处,也算是莫大的功德。”果然和尚说道。
“重新催发鬼栖木?我该怎么做?”我问道。
“和这些和尚们一样,诵经超度亡魂啊。用心发愿必有所得。”果然,和尚笑着说道。
“可是这地方我连一个阴灵都没看到啊?这儿真的还有阴灵亡魂吗?”我问道。
真的,这个地方说的玄乎其玄,但是我却始终连一个阴灵都没看到。以我对于阴灵的感知,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我觉察不到的阴灵。
“墓园之中没有阴魂亡灵,你觉得是为什么?”果然和尚反问道。
“这……”我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这苦林禅院是建在墓园之中。,不是那种古代荒废的墓园,而是现在依然在埋葬逝者的。那一排排崭新的花岗岩墓碑,可不是古代的东西。
“我明白了,原来是师傅们一直在超度。功德无量!”我感慨的说道。
我和桑格就着热水凑合吃了点东西,天就已经黑了,没想到苦林禅院连电都没接,到了晚上僧人们都是摸黑诵经,大概是怕我们不方便,还特地给我们送来了一个充电的小台灯。
“师傅,我感觉这禅院怎么跟苦修一样啊?”我好奇的问道。
“算不上苦修,只不过发愿超度亡魂,自己的内心自然平静,对于外物的执着也就少了。这修行最初是靠戒律约束,但慢慢习惯了,其实反倒是没了约束感。你们道家不是讲清静自然吗?其实佛门也是如此。”果然和尚解释道。
“不怕您笑话,我虽然是道门弟子养大的,可是还真的没受过什么戒律传承,毕竟师傅在世的时候我还小。”
“戒律就是规范言行,约束心思的,本心向善,正言正行,戒律不戒律的其实不重要。”果然和尚说道。
“您这话要是公开说,怕是不少出家人得疯掉了。”这老爷子也是真敢说,佛门戒律在他嘴里都成了可有可无。
“我还真没少说,什么时候心里没了戒律,才说明修行入了门。可惜,现在真正修心的人太少了,大家的目的性都太强,修行本是个人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上下高低啊。你和桑格就很好,按自己的心去做对的事情,心思纯粹才能精进勇猛。听到外面的诵经了吗?你们有什么感觉?”果然和尚说道。
“平静。”
“慈悲。”
我和桑格说出了各自的感受。
“其实什么都没有,他们就是在念经。念经还需要有什么心思?佛说的,你念出来就是了。添加自己的心思进去,听的人是按佛说的理解,还是按你的心思去理解啊?”
“可是念经不是为了体会其中的经义吗?”我问道。
“那是自己的参悟,做什么就专心的去做,念经就是念经,参悟就是参悟,睡觉就是睡觉,心思少些、再少些。现在,睡觉!”果然和尚笑呵呵的翻身躺下,没一会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我和桑格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的苦笑。
实在是老爷子这心性太高了,说睡就睡,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现在社会上抑郁、失眠早就成了常见问题,一般人有几个能沾枕头就睡的?原因就在于杂念太多,思虑过重。佛家说心无挂碍,没有那么多想法,不被物欲私念干扰,其实是很难的。
我和桑格没这么高的心性,索性悄悄起身来到外面。
入夜后,墓园的阴气重,身上明显感到寒意。
“清玄,我是不是太弱了?”桑格问我。
“你想多了,老爷子这境界全世界能有几个?”我说道。
“我不是说跟上师比。从陈庆的事,到古殷天地里,我觉着自己在团队中的作用太弱了。”桑格诚恳的说道。
“你想多了,咱们才多大啊,修行到现在才多久啊?不是咱们太弱,而是咱们面对的都太超纲了!化魂尸无名火,你知道在我们灵官派的记载中,那东西都是修行了几十年的前辈才能解决的。古殷天地更是接近神话传说了,别说咱们了,两位老爷子都说了,换成他们也不会比咱们解决的更好了。”
“道理我懂,可是面对那些邪祟的时候,想做些什么却做不到的感觉实在是……”桑格攥着拳头说道。
“我说桑格,你是金刚护法,不是真正的金刚。人,力有不及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吗?”我说道。
“说到底,还是杂念太多。”桑格说道。
“有杂念才是人,真要是心无挂碍了,你也就成仙成佛了。你呀,听听老师傅说的吧,别那么老气横秋的,往大了说天下苍生有神佛护佑,往小了说咱们三科也都不是吃干饭的。没必要把所有东西都扛在自己身上。”我笑着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这一身因果怎么说?”桑格也笑了。
“你以为我想啊?这不都是被逼的么!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回头好好休假放松放松,这半年净玩命了!”我无奈的说道。
“要不要跟我去藏地转转?”桑格说道。
“别!我现在哪儿都不敢去。小六子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命犯柯南,走到哪儿都能闹出人命来!”
我和桑格一边闲聊,一边听着院里的诵经声。渐渐的,我们的话越来越少,心神渐渐的沉浸在诵经声中。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一棵小小的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