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出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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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箭是从隔壁楼上射出来的,对于这支军驽,在场的御林军和锦衣卫们相当熟悉,因为荆楚王朝对于军驽的把控实在严格,所以一般军驽都会有很多的标识。
只要仔细看,便不难辨别真假,对于身经百战,见过无数军驽的他们来说,辨别军驽的方法有很多种,他们每一个人,似乎在第一瞬间便都已经确定了这些军驽的真实性。
“噗”一声闷响!
就像一根尖锐的金属狠狠的刺进了一本湿透了的书籍,发出的沉闷声响几不可闻,但身经百战的侍卫们,对此却是熟悉的很。
这是弩箭射进身体所发出的声音,那根弩箭射进了豪华轿子旁边一名侍卫的胸口,因为那名侍卫死命挡在了轿子的窗口处,不让弩机有机会射进轿厢中去。
这个留着络腮胡,眯着眼睛却依旧年轻的侍卫,捂着淌血的胸口,沿着轿厢壁滑落下去,在轿厢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血痕。
这名御林军的小统领心如磐石,对自己即将死亡这件事情看的相当开,只是在面对身前的战友时,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用尽了全身力气喊道:“敌袭!”
然后便从口中吐出汩汩冒着泡的血沫,很快便停止了挣扎。
训练有素的侍卫们虽然没有刀枪,但反应极快,他们很快便将贵妃所在的轿子的整个轿厢包围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护在轿厢前,试图挡住疾射而来的弩箭的进攻。
他们不知道这些弩箭会从何处射过来,也不知道这支弩箭会射往何处,但很明显,轿厢内的人肯定便是敌人的第一目标,而他们绝对不能让轿厢中的人的生命受到丝毫的威胁。
因为一旦轿子中的人遭遇到不幸,那么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们的家人,都得死。
而刚刚挡在窗口的那位勇敢而无畏的侍卫,用自己敏锐的嗅觉去赌那支弩箭的方向,还好,他赌对了,但同样的,他所付出的代价便是自己年轻的生命。
但至少,他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家人的生命,不知道值不值得,但在他看来,似乎并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保护贵妃!”
另一名守卫喊道。
侍卫们暴怒震惊的吼叫声急促响起。
无数弩箭,一根接着一根,如暴雨般从周边的楼上密集射出,这宽阔的长街上毫无遮挡之物,站在中间的侍卫们几乎成了活靶子。
弩箭嗖嗖作响,瞬间衬着呼啸风声消失无踪,虽然是青天白日,但依旧显得格外恐怖。
四散奔逃的百姓们早已经不知所踪,长街之上只剩下中间的两个轿子和护卫在周围的侍卫们。
前前后后都是空荡荡的车厢,和一个个断臂残骸。
那些吹吹打打的人们,能逃得也都逃走了,逃不走的,都死在了刚刚的弩箭箭雨之下。
长街上一片血腥气味。
角楼中,一人漠然而立,静静地望着长街上发生的一切,嘴角处勾起一抹细细的微笑,但此人身处黑暗,看不清模样,只能够看到,此人身着一身白色长袍。
侍卫们紧紧护卫住中间的两个轿厢,里面分别是身受重伤的兵士侍郎大人和皇帝陛下即将迎娶的贵妃,身份尊贵,绝非他们能够比拟。
此刻,一位抱臂背对着车厢的侍卫,脸紧紧贴在微凉车厢上,听着不断射来的密集的弩箭破空声,听着偶尔从自己头顶掠过的“嗖嗖”箭矢的声音,默默的计算着对方弓弩手的数量和用箭量。
轿厢周围全部都是侍卫们焦急的呼喝声喊叫声布防命令声,还有极其沉重的立盾声,那些由旁边马车上拆下来的车厢板临时构成的大盾被侍卫们用力插进了车辕边缘,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侍卫们躲在木盾后,将木盾高高举起,生怕留下一丝缝隙被敌人用弩箭射穿了身后的轿厢。
弩箭狠狠扎进了简易的木盾内,发出“咚咚”的撞击声,那声音相当沉闷,像战场上敲击战鼓的声音,却要比战场上最疯狂的战鼓要更加的疯狂更加的密集更加的恐怖。
时不时便有一两支弩箭顺着简易盾牌的缝隙射进去,正中侍卫们的身体,紧接着,被射中身体的侍卫们便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唧声,而那些不幸中箭的兵士们艰难的爬起,用自己的身体重新抵挡住轿厢的外沿。
呼啸声中,似乎射箭之人也发现了这帮侍卫坚定的决心,开始改变策略,从轿厢顶往下射箭。
一支支弩箭射在轿厢顶部的木板上,发出一阵阵空洞的撞击声。
只是好在那轿子的厢壁足够厚实,弩箭短时间内并没有射进轿厢中,只是身在轿厢中的谢青蕊和小环听到这一声声刺耳且恐怖的撞击声,心胆俱裂,两人躲在轿子内茶几旁的角落里,用厚厚的棉被包裹着自己的身体,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战战兢兢之下,生怕有哪支弩箭便射进了轿厢中来,射穿了两人的咽喉心脏,两人就要命丧于此。
箭矢破空声,木盾中箭声,人中箭后的闷哼声,侍卫们的呼喊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先前还欢声笑语敲锣打鼓热闹非凡的朱雀大街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这里是朱雀大街,究竟是谁有如此胆量,竟敢在京城之中,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行刺皇帝新纳的贵妃!
只是此刻并没有人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形势实在是过于危急,一个不小心,便能葬送所有人的性命。
“咻!”
一根带着呼啸风声的弩箭,狠狠的射中了轿厢的厢顶,这支不知出自谁手的弩箭威力巨大,竟然直接贯穿了整个轿厢,但终究是没有了前行的力气,在轿厢顶部歪歪斜斜的垂落下来,掉到了谢青蕊和小环的身前。
小环胆子极小,在弩箭射穿轿厢的时候,无数飞舞着的木屑簌簌掉落,打在两人的身上,一些被溅起的木屑威力极大,打在脸上生疼,马上便显现出红印来。
然后,那支摇摇晃晃的弩箭掉了下来,在两人身前落到了地上,只是由于轿厢中铺设了厚厚的羊绒毯,所以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但这已经把小环吓得够呛了,她尖着嗓子大喊大叫,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只是谢青蕊的面部表情却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安静的蹲在茶几旁,身体往茶几旁边靠了靠,抱着小环的手臂自然的紧了紧,然后用手拽了拽盖在两人身上的棉被,似乎这样更能带给她们安全感一般。
只是谢青蕊如今也只能无奈叹息,除了待在这里等待救援外,别无他法。
袭击她的人没有选择潜入尚书府行刺,似乎也并不急着取自己的性命,要不然昨天夜里潜入尚书府杀掉自己,似乎是一件更容易做到的事情。
纵使谢青蕊对朝中局势有一些了解,有时常听父亲说起一些宫中之事,谢青蕊经常一针见血,点评到点子上,但此刻她依旧没有想明白这场袭击究竟有何用处。
选择迎亲的队伍在刚刚走出外城进入内城的时候动手,恐怕这个时候侍卫们的防备心最弱,因为不会有人想到,这帮亡命之徒竟然如此大胆,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皇上迎亲的队伍。
而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在京城中随意手持弩箭?而巡城的侍卫们,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巡城卫们,为什么都迟迟没有出现?细思极恐。
突然,谢青蕊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脑袋嗡一下,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也许对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刺杀谁,而只是为了——立威!
对,一定是,为了立威,告诉皇宫中的那个小皇帝陛下,不要挑战他的底线,要不然即便是在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他也有能力将皇室中人杀掉!
是这个原因吗?
“嗖!”又一支弩箭穿透轿厢,射了进来。
轿厢外的侍卫们大喊大叫,很快,便分出去一半的侍卫出去,迎着弩箭的窜射,往旁边商铺的楼上狂奔而去。
刚刚那个贴在轿厢上的年轻人,抬眼看到了两边商铺里密密麻麻的身影,一瞬间有些头皮发麻,但他依旧在数息之内,便通过先前计算箭支的密度以及射箭的速度,判断出了敌人的人数大概在二十人左右。
只是并不知道这二十人境界如何,有没有绝顶高手,在这个时候,没有援军的情况下,绝顶高手往往能够主导战争的胜利。
而这些侍卫们。修为不低,但毕竟不是那些高手的江湖武夫,只是身手敏捷,再加上视死如归,显得更加可怕罢了。
来人并不是很多,毕竟在内城中,不可能隐藏更多的人,再加上这次刺杀非同小可,是小皇帝即将过门的妃子,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的保密工作,都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这对人员的要求就变得极高,这便限制了对方动用大部队的可能,而只是选择忠心不二绝没有可能背叛的死士。
而毫无疑问的是,无论这次刺杀行动成功与否,参与其中的死士们都必须要死,而且还不是被抓住之后的死亡,而是在成功后或失败后第一时间自己了结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这便意味着,这些人的数量不会很大,因为是死士。
但大家都清楚,战场上的厮杀,从来都不是哪一方面人多就越厉害,相反的,如果一方有足够多悍不畏死的死士,那这一方取得胜利的可能性就会无限增大,这样的队伍最是难以对付。
这位不知是谁的大人物既然能够安排这么一场惊天的刺杀,那便一定想好了一些事情,必然已经谋划已久,对于可能发生的意外事无巨细全部考虑进去,想到此处,轿厢中的谢青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心理。
究竟是谁有如此之大的胆子,能够将这件事情实现,毕竟这可是在京城之中,又是在内城,本应是整个荆楚王朝治安最好的地方,此刻却变得危险重重。
守护轿子的侍卫们分了一半,往旁边的店铺中狂奔而去,在即将跑到店铺的时候,脚下一踏,身子飞起,迅捷往楼上飞去。
两边店铺中的敌人已经涌了出来,那些穿着黑灰色普通制式衣服的人并没有蒙面,手中挥舞着长刀,像狼群一般高速扑过来。
居高临下的狼群们,在照面的一瞬间,便将侍卫们砍翻在地。
侍卫们手无寸铁,从半空中摔下来,发出一声声的惨叫声。
轿厢旁边剩余的侍卫心道不好,举起手中临时制作的木质盾牌,便有几人冲了上来。
但木质盾牌毕竟无法与长刀相比,只一个照面,盾牌便尽数被毁。
长街之上,瞬间传来长刀劈砍在木头上的声音,沉闷而短促,但一眼望去,不得不佩服京城中侍卫们的决心和超强的战力。
即便是手中只有简陋的木质盾牌,他们依旧凶猛作战,一瞬间,闷哼狂吼声中,双方不断有人倒下,侍卫们夺过了敌人的长刀,顿时响起了一阵刀锋碰撞声,此时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刀尖捅入腹中,刀锋割破喉咙,鲜血从男人们的身上喷洒而出,淋湿染红了朱雀大街上的青石地板。
战斗从刚开始便进入到了最惨烈的阶段,却没有任何人退却,没有任何人转身逃跑。
双方比拼的除了平时所训练的杀人技巧以外,更多的是勇于流血的强悍战意。
轿厢周围始终保持着能将整个轿厢包围住的人,毕竟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要保证轿厢中人的安全,这有些束缚了侍卫们的手脚,因为无论什么时候,能参战的人数都是有限的。
而且,这个数量正在急剧减少,因为侍卫们渐渐变得少了起来。
好在敌人的数量远远低于侍卫们,而且也在以一种不算很快但绝不算慢的速度在减少着。
敌人不时有人影倒下,侍卫们逐渐控制住了街道两旁的店铺,只是这些侍卫们,虽然悍不畏死,但却并不盲目自大,在取得一些战果后便急速收缩,重新将轿子包围,并没有盲目扩大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