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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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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千回到玄天剑宗,想起白天里见到的年轻皇帝,年轻皇帝嘴上没毛,却没给人办事不牢的感觉。

相反,顾大千感觉此人心机极深,不似十七八岁模样,倒像个历经沧桑受尽了政治沉浮的官场老油子。

这点令顾大千心有顾虑,跟心机深沉的人相处,是会很累的,更何况自己只不过是一介武夫,有些时候缺少一些判断。

“来人啊!”

“宗主!”

“请陈宗师和陈放来我书房,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来人拱拱手,退了出去。

等待的功夫,顾大千来回踱步,脑筋飞速旋转,却始终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这有些难为他了。

不多时,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顾大千的书房,三人抱拳行了一礼,纷纷就坐。

顾大千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说道:“二位皆是我玄天剑宗所仰仗的人物,今天请两位过来,就是想着商讨一下白日里发生的事,我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头绪,想着请教一下二位,这小皇帝的话,可信不可信?”

陈放是个直性子,不懂得拐弯抹角人情世故,粗着嗓子喊道:“我看多半不能信,这小皇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的倒是好听,来就来吧,还带了个大宗师过来,摆明了就是想以此威胁我们,这人不厚道,多半是不能信啊!”

“我倒是觉得小皇帝可信,他是个聪明人,就算是要清除江湖势力也不会等这个时候,依我看来,南方靖王爷那边,小皇帝有些束手无策了,整个朝廷,想必除了小皇帝和极少部分武将之外,没有人愿意主动去招惹靖王爷,尤其是以黑衣宰相为首的那帮人,是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这天下越乱,对他越有利,他是一定会想方设法让靖王爷愤怒起来的。”

陈琳捋捋胡须,说道。

“嗯,说的有道理,只是朝廷中事玄天剑宗也不甚了解,以往都是通过玲珑坊来获取情报,如今知道了玲珑坊是小皇帝一手扶持的,合作方面,是不是还要再谨慎一些,或者,还应不应该继续跟玲珑坊的合作,继续叫他们提供情报,我怕这事……”

“宗主担心的不无道理啊,但眼下,我想小皇帝为了争取玄天剑宗的帮助,一时半会儿不会对玄天剑宗有所行动,相反,最近这段时间,他应该会极力帮助玄天剑宗才对,所以至少在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是不必担心玲珑坊对我们不利的,何况冯老鸨儿在潍州城二十多年苦心经营,我想她是不会想让这座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玲珑坊就此覆灭的,覆巢之下,没有完卵这个道理她是懂得的,靖王爷马踏江湖,又接连攻破城池,虽说不至于次次屠城,但如果靖王爷攻入潍州城,她冯老鸨儿,绝没有好日子过。”

陈琳波澜不惊,幽幽说道。

“风雨欲来,看来我们也该做准备了。哎,玄天剑宗还是缺少自己的情报网啊!靠着徐忠一人,确实是没办法面面俱到。”顾大千轻叹一声。

“江湖门派哪有这些,即便玄天剑宗是天下第一宗门,也想不到会卷进庙堂之争啊!”说这话的是陈放,那个粗犷又凶神恶煞的汉子。

“呦,你可算是动脑筋了!”陈琳哈哈大笑,脸上皮肉挤到一处,一张老脸满面桃花开,如同一张老旧的羊皮袄,烛火摇曳,在他的脸上打下一圈光晕,有些骇人。

“哎,你个老不死的,还嘲笑我?欺负我打不过你是吧?打不过就打不过,今天我可忍不了,打不过也得打了,咱俩老家伙好久没过招了,走,出去练练?”

陈放撸起袖子,吹胡子瞪眼,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我可不跟你打,到时候把你打坏了,你又要来抢我的梅子酒喝。”陈琳赶忙摆手拒绝,那慌里慌张的动作,活脱脱像个小孩子。

“你可得了吧,你哪有什么酒,谁不知道你个老不死的从来不自己买酒,除了公子给你送来的,你就是蹭我的酒喝,我那陈年花雕,还不是叫你喝去了大半?”陈放不依不饶,笑骂道。

“陈年花雕哪有梅子酒好喝,还死贵,你啊,白活这么大,一点品味都没有。”陈琳毫不客气的揭短,陈放倒是也不在意,哈哈大笑,两人笑作一团。

这一幕要让顾千屿看见,都够笑话两位好几年了。

顾大千看两位年龄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十岁的人还像孩子一般玩闹,不禁笑出了声,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闹过了?

这么多年来,自己的院子里始终都是阴沉沉的,缺少欢声笑语,他不喜欢叫下人伺候,他的院子中,一直都是玄天剑宗的禁地,一般也不会有人想要进去自讨苦吃,一直以来,他的院子,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

好像自从妻子去世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嬉闹的心情,原来从来不知道这两位宗师级的高手,私底下竟然如此童趣,真是难得啊!

顾大千好像又找回了原来的样子,妻子去世前的样子,但他知道,这么多年了,很难再回到从前了。

他微笑着看两人打打闹闹走出去,空荡荡的院落又只剩下了孤单单的自己,他有些伤心,一个坚强了一辈子的大男人,竟然不由自主落下了眼泪来。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有些话梗在喉中,就是说不出,这是自古作为一个男人的悲哀,心事藏在心底,说与山鬼听。

一只乌鸦从天空盘旋,“哇哇”乱叫,却迟迟不肯离去,或许顾大千这院子中有什么吸引着它的东西,顾大千一阵头疼,他心念微动,手指虚空一抓,从枯败的树枝上扯下最后一片泛黄的树叶,双指轻轻捻住树叶,眸中目光微寒,双指一弹,枯叶凌空而去,小小的树叶竟然呼啸成风。

半空中乌鸦一阵惊叫,掉下几根漆黑的羽毛,在空中盘旋下降,又迟迟不肯落下,乌鸦受到惊吓,“呱呱”乱叫几声,忽闪着翅膀远去了。

“怎么,心情不好拿乌鸦撒气?它可没招你惹你。”

顾千屿微提长袍,手拿一巨大酒葫芦,慢悠悠走来,脸上笑眯眯,心中却是将顾大千的样子笑话了一万遍。

“还真是聒噪!”

“哈哈哈,老顾头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啊!”

“休得胡言!”

“喝点?”

“喝点!”

两人也不讲究,在枯树下席地而坐,顾千屿自袖间取出两只古朴陶瓷杯,是南方官窑烧制的产物,质地优美,胎薄如纸,透光投影,上釉为南方山水,线条清晰,美轮美奂,一看便知这杯子绝不便宜。

顾千屿却是毫不在意,随意往地上一摆,便拔开酒葫芦的塞子,呼哧呼哧往里倒酒,一副纯粹的富家公子哥做派。

顾大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千屿同样举起酒杯,却迟迟没有倒进口中,只是微微嗅了一嗅这浓郁的酒香,轻轻摇晃着杯子,杯中酒沿着杯沿打转,梅子酒的香醇被摇晃出来,隔的老远都能闻到。

“想我娘了?”

顾千屿率先开口道。

“这么多年,哪天不在想啊!”

顾大千轻轻叹口气,将空了的酒瓶重新放回地上,示意顾千屿给他倒上,顾千屿喝尽杯中酒,重新将两只杯子倒满。

“您还是不肯跟我说,我娘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那放火的人,到底是谁!”

顾千屿的语气中带着不可反驳的意味。

“我说过了,你娘的死是场意外。”

“意外吗?我一直在查,很多年了,我知道,这绝不是场意外。”

“不要去追寻真相,因为即便知道了真想,现在也无能为力,与其在痛苦中煎熬,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的轻松一些。”

“可是我娘的仇,我总是要报的!”

“等你有能力报仇了,爹就告诉你!”

顾千屿沉默无语,其实顾大千不说他也能猜到,那人究竟是谁。

顾大千有些愧疚,唉声叹气道:“是爹没有照顾好你娘,爹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和千浔,这么多年来,爹一直生活在愧疚中,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仿佛能看到你娘就站在那里,冲着我微微笑着,笑着,我想摸一摸你娘的脸,但是只要伸出手,你娘就消失了,待我收回手,她就又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冲我笑。”

“爹,这不怪你。”

“爹,你就没想过再娶一个?”

“年轻的时候光想你娘了,现在年纪大了就没有那想法了,你跟千浔都大了,我再娶,像个什么样子嘛!”

顾千屿抬头看向那棵巨树,只是初春天气,巨树却是还没有要发芽的迹象,好像自从娘走后,这棵树就再也没有发过芽,或许是那场大火将它的内心烧坏了,或许它也不愿看着娘亲死在大火中,索性躲起来偷偷愈合。

这树,就这么孤零零在这里站了十几年,不开花不长叶,也不见枯萎。

顾大千低垂着头,再一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沉默许久,都不再说话,葫芦中酒却越发少了。

顾千屿又灌了一杯酒,仰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突然间,剑气东来,浩荡三千里。

随后,漫天剑光飞舞,陈琳和陈放半空中激斗正酣,漫天剑气浩荡前行,蔓延到整个玄天剑宗,剑宗弟子见怪不怪,抬头望去,看见是这两人后,纷纷低下了头,各干各的去了。

“这对老冤家!”

顾千屿不禁感叹。

只是这剑光在经过顾大千院子上方时便戛然而止,清风拂过,剑气散尽,两人踏剑而来,“轰轰”两声巨响过后,两人落地,溅起一地灰尘。

“嘿!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小子有好酒,你这老不死的还不信,我早就闻到酒香了,是那个味道!”说着还不忘使劲抽抽鼻子,试图将更多的酒香吸进鼻子中。

“行行行,就你鼻子灵,跟狗鼻子一样!”

“你!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这个老不死的一般见识,今天有酒,暂时休战,来日再一决胜负!”

话未说完,便从顾千屿手中抢过酒葫芦,咕噜咕噜往自己嘴里灌,陈琳见状,也不甘示弱,伸手就要去抢。

陈放身子一扭,一脚蹬出,正踢在陈琳伸过来的手上,趁机往口中倒了一大口酒进去,酒很烈,很辣,陈放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仿佛尝到了人间美味一般。

陈琳也不甘示弱,一瞬间将脚踢出,正踢在陈放的手上,陈放躲闪不及,手中酒葫芦被踢到空中。

陈放见状,脚下用力,身子飞速升起,就在将将要接住酒葫芦之时,陈琳单手抓住陈放的脚腕,陈放动弹不得,回头一看,陈琳正笑眯眯望着他。

陈放心中火起,另一只脚冲陈琳面门踹去,陈琳横臂来挡,手却死死抓住陈放脚腕,绝不让他有抓住酒葫芦的机会。

此时,刚刚还坐在地上的顾大千脚下生风,身子迅速前行,跃入空中,将酒葫芦握在了手中,随后“呼啦啦”往嘴里倒酒。

两人没想到,这顾大千竟然上演了一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大戏,心中不悦,陈琳用力将陈放拽到地上,赌气道:“都怪你,好吧,没得喝了吧!”

“老不死的!你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抢,我能抢不到吗?我抢到了,能不给你喝吗?说到底还是怪你!”

顾千屿哈哈大笑,突然豪放起来:“两位师父不要打了,二位想喝酒跟我说声便是,好,今天就让我们不醉不归如何?”

顾大千咕噜将酒咽进肚子里,大喊一声:“好!”

这突然的一声喊,吓了三人一跳。

“上酒来,要上好的梅子酒!”

顾千屿冲着门外大喊,很快便有几人抬了几大坛子酒进来,轻轻放在地上,几人也不用杯,抬起坛子,一人一坛喝了起来。

喝到尽兴处,顾千屿突然说道:“师父,你说如果我练武的话,能不能练成大宗师?”

陈琳还未接话,陈放就接过了话头:“少爷,你要是练剑,那岂不是就没有老不死的什么事了!”

“哈哈哈,怎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没有一点成就感呢!”

不多时,陈琳和陈放便醉倒在地不省人事,只剩下顾大千和顾千屿还在独自饮酒。

空气中多了一股悲伤的情绪。

“爹,孩儿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既然已经及冠,就已经成人了,有些事,你该告诉我,而不是自己藏在心底。有些东西,是需要我们父子二人一起背的。”

“唉,也罢,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以你现在的能力,恐怕是难以报仇。”

顾千屿眼睛盯着顾大千,一言不发。

许久,直到顾大千手中的酒坛再一次空了下来,才开口说道:“是靖王爷,当年的大火,是靖王爷派人放的。”

顾千屿微微点头,这结果和她猜想的一样。

“爹,如果孩儿练武,多久能够大成?”

“少则十年,多则数十年。”

“我只用三年,三年后,我去给我娘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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