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鸿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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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水马龙的公路旁，一条被绿化带间隔开的辅道上，一辆老旧的轿车正缓慢行驶着，副驾驶侧的窗玻璃完全降了下来，主驾驶座上，一个中年男人，头发浓密乌黑，嘴角两撇小胡子，俏皮中带着一点点玩世不恭，略显浮肿的眼圈有点发黑，眼神却闪着寒芒，深邃不见底，丝毫不见有疲惫的迹象。他半眯着眼眸望向车子右前方二十米左右停在路旁的一辆豪华越野车，确定车牌号码与目标相符之后，用力眨了眨眼，然后挺直腰板往后靠在椅背上，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五指微微松开，露出掌心上一颗蓝白色的胶囊药丸，快速瞄一眼，然后往嘴里一送，昂头吞下，喉咙发出轻微的吞咽声，随后伸手从副驾驶座位上拿起一把拧上了消音器的手枪。能感觉到，他有点紧张，手上有明显的颤抖，但看得出来，他对这种枪械的使用已经驾轻就熟了，只见他用右手大拇指按下卡扣，左手离开方向盘迎过来接住松落的弹夹，拿起来快速检视了一眼弹夹里的子弹，确认没问题后，熟练地把弹夹往枪把里一插，快速地拉了一把枪栓，然后把左手放回方向盘上继续把控老轿车的前进方向，而拿枪的右手则颤抖着垂落到副驾驶的座椅上。

老轿车以匀速缓缓往前行驶，距离右前方那辆豪华越野车越来越近了，已经能清楚看到该车驾驶室的窗玻璃完全降了下来，从车厢里飘散出淡淡的烟雾，看来，驾驶员正在享受着烟草的熏陶……这时，刚刚吃下的药物起效了，中年男人的呼吸平稳了许多，拿枪的右手则停止了颤抖，四根手指紧握住枪把，食指也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隆起，眼睛已然完全睁开，寒芒闪烁，目不转睛地盯着右前方越野车敞开着的车窗。

随着两辆车的慢慢靠近，越野车驾驶室里坐着的人逐渐映入了眼帘，是一个表情桀骜不驯的青年男子，正一边侧着身子朝车外吐着烟雾，一边打着电话，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咆吼声，这时只见这个男子把一整条粗壮的手臂伸出车窗外，手指上夹着半截香烟，熟练地弹了一下烟灰后，就把手臂耷拉在车窗框上，黑色的袖子被卷起到臂弯，露出了小手臂上的黑青色纹身，纹身图案看着很是凶神恶煞，彰显着手臂主人的不好惹。

老轿车继续驶过去最终和越野车并排到一起，中年男人和纹身男的眼神也对上了，顿时，纹身男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双目圆睁，凶悍地瞪了过来，仿佛在嚣张地问：你瞅啥！

中年男人眯了眯眼，也不说话，径直把右手从副驾驶位上抬起来，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纹身男，同时，坐的笔直的上身往右迅速一扭，左手也从方向盘上松开，和右手同时握住枪把，单眼瞄准，右手食指稳稳勾动扳机，“bIU”“bIU”两声连响，灰影闪过，纹身男的额头和脸颊几乎同时出现了硬币大小的血洞，眼神瞬间就失去了光彩，还来不及叫嚷一声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子弹穿过头颅后，把纹身男后方的窗玻璃打了个粉碎，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空气中顿时有种沉闷的气息弥散开来。

老轿车并没有停下来，保持缓慢的速度继续往前开，中年男人单手稳稳把住方向盘，眼睛则盯着倒后镜，丝毫不眨眼地观察着后方的动静，当他发现这场小异动并没有引起任何动静时，脚下油门轻踩，驾驶着汽车在前面的缺口左转，驶出主道，扬长而去……

没错。这个看着好像休息不好、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是一个职业杀手，专门干替天行道、除恶扬善的活儿，这会儿，顺利完成任务的他，心情很好，驾着车在主道上慢慢开出了一段路，在认真观察后方没有什么异常之后，缓缓转入一条没有什么车的岔路，靠边停下来，挂上空挡等了一等，确认没有“尾巴”跟上来之后，再次开动车子，快速前进，转了几个弯后驶入一个老旧小区的停车场。

这是他预先踩好的点，停车场没有管理员，九四年的城市发展正在起步，街道上还没有天网，老旧的住宅小区哪怕有监控也是形同虚设。按照着计划，他把老轿车利索地停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在车里静静观察了一会，确认四周都无人了再下车，快速把车牌取下来放到一个纸袋里，然后躲避着摄像头，走到停车场的另外一边，上了一辆半新不旧的日系微型车，坐到驾驶室后，手往脑袋后面一揭，取下了那头乌黑浓密的假发，露出了头发稀疏、微秃的头顶，同时两只手指往眼睛下面一搓，取下两片深色的假眼袋，再顺手揭掉两撇假胡子，把这些东西都往装着假车牌的纸袋里一装，从扶手箱里拿出车钥匙，开车走人，经过小区后门的时候，降下车窗把纸袋往路边的垃圾桶一丢，按起车窗，扬长而去。

这个杀手在道上赫赫有名，他的名字叫黄昏，已经三十九岁了，即将迈入不惑之年。黄昏在一个历史悠久却名不见经传的杀手集团里位居金牌杀手之列，虽然是杀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杀，他的原则是只杀恶人和坏人，根据接到的委托或者悬赏去完成任务。

在这个特殊的行当，凭着做事仔细严谨的作风，黄昏一直以成功率高和隐秘性强而着称。就比如刚刚结束的一场暗杀，沿路都没有监控，基本也不会有目击者，他所用的车是偷来的，车牌已经丢弃了，就算找到车也没用，他做事前已经用特殊胶水涂抹了整个手掌，现场留不下任何指纹。而且他本人也精心伪装过，哪怕有目击者有监控，也辨别不出真实的样貌。所以，这个凶杀案，注定只能以无头公案结束，况且，死者他调查过了，不是什么好人，除了死者家人以及他所在的黑恶组织，官方不会放太多精力去查案的。

说回黄昏这个名字，之所以取名叫黄昏，一方面是他原本姓黄，另一方面是因为黄昏这个词本身的涵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以杀手为职业，谁若听到他的名字，就意味着谁的生命就即将进入黄昏。因此，他的本名叫什么反而不重要了。道上的人对这个名字都很避讳，毕竟，有一个传说，黄昏找上谁，谁的黑夜就会即将来临。所以，不会有太多的人敢对他进行深究。而他绝大多数的仇家，都已经静静地躺在黑夜里了。

黄昏命途坎坷，出生于单亲家庭，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亲生母亲，而他的父亲是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拳师，虽然功夫不俗，也经营出了一间武馆，但生不逢时，在和平年代，功夫不能当饭吃，主动上门拜师学艺的人越来越少，加上经营不善，武馆每日入不敷出，饭都快吃不上了。迫于生活的压力，他的父亲只能到处打黑拳维生。在他十岁那年，在一场地下拳赛中，他的父亲被对手打成重伤，送回来的路上就咽气了，只给黄昏留下了一副好身体和同样不俗的身手、一间破武馆，还有一副看破人生的冷淡心态。

好在少年时代的黄昏还能住在武馆，不算流离失所，而他所在的村子人情味浓郁，父亲生前人缘还算不错，也教出了不少徒弟，桃李开花满园飘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在各方面的帮扶下，黄昏顺利长大成人了，虽然没有读多少书，但好歹也算是健康成长。而且他从小练武，人又非常自律，身手属于是非常不错的。而成为一名职业杀手则是一个机缘巧合的结果：高中毕业后的黄昏，在去找工作的路上对一个被围攻的中年男人伸出援手，事后才知道，此人是一个杀手集团的幕后老板，该老板见他身手高超，就引领他进入了这个能充分发挥他优势的行当，加以训练，成为了组织里一名优秀的职业杀手。

一名优秀而长命的职业杀手，必须拥有很多常人所不能的特质，比如心要冷，手要稳，胆要大，眼要细，思维要缜密。事先计划周详，行动时果断不犹豫，事后处理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等等，黄昏就是这样一个做事仔细、态度认真，严格执行各种细节的人，非常适合这份工作，只是随着年龄大了，身体的控制力难免会失准，所以现在的他，每次出手之前，总会服用一颗镇定心神的药物，能帮助他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手更稳，为即将进行的行动做好万无一失的保障。然后，出手果断，一击即中，慎不留痕，功成身退。

因为长期生活在残酷高压的环境中，见多了血雨腥风，黄昏的心态慢慢扭曲了，接近不惑的年龄，情感生活却还是一张白纸。他感觉自己只是一个杀人机器，其它的东西，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人间不值得。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接下来跟他命运紧密相关，甚至，反过来改变了他的人生。

这个人，叫黄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