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孔雀东南各自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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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一处空地上,二百余人正摆列开一个方形阵势,阵前左边一头领率数十人着黄衫,骑着高头大马,手拿长枪,进攻退守,或刺或挡;右边一头领坐于战车内,身边众人均着青甲,手持盾牌,时聚时散,变幻不定。方阵之中幡旗招展,刀枪林立,又布有火石火炮一类,烟瘴四起,杀气腾腾。有一人立马于当中,正是青龙坛主邵博。
自上回青龙坛叛变被龙寂樾识破,前任坛主已自刎谢罪,这邵博是由谢三斧一力举荐,以知天命的年纪升任坛主,平日沉稳老实,处处唯命是从。
方阵近旁,龙寂樾立于一座三层高台之上,正凝神观看。一旁矮几上铺开阵法图,龙寂樾看得一会儿,口述几句,立时有人在图上着墨添改。谢三斧也在近旁,只是时而看看旗语,又看看棍棒火器,于阵型人马调动毫不关心。
此阵原出自石梁温氏古籍中的温氏阵法,龙寂樾向往许久。但他此前随辰兮见识了乌家庄的伏吟、河图两个五行大阵,深有所感,于是又将温氏古阵进行了一番改良,创立出一个新阵法。此阵型若全然施展开来,足以调配万人。
如今阵法初成,尚有许多亟待改进之处,便只以龙坛百人的规模进行演练。这些人自十二龙坛中的赤龙、襄龙、青龙、奕龙四坛抽调而来,各自携带兵刃火器等,组成一个小象阵。龙寂樾又命飞龙和宇龙二坛人马扮作敌方冲杀,以检验阵法之破绽。
此刻旗门或开或闭,阵中人马左盘右旋、调动频繁,大有主动出击之势。阵外主攻的飞龙坛主马奎青看准时机,一声令下,飞龙、宇龙二坛人马迅速掩杀过去,撞开了象阵正南面的两座旗门,直入中军。
龙寂樾微微颔首,示意邵博依计变化。只见邵博身旁几路人马转换腾挪,又以火炮虚放几发,立起陷阱,周遭登时如铜墙铁壁。左右方长枪盾牌尽皆出击,将冲入阵中的敌队夹在其中,动弹不得。
谢三斧抚掌笑道:“妙,妙啊!这阵法可攻可守,变化莫测,又可虚张声势、诱敌深入,行以寡敌众之事。便是贼人有千万之众,我等只需摆开阵势,便可有千万变化,何时战、何时退,全凭我等心意哉!哈哈哈哈!”又对龙寂樾一番佩服,自叹廉颇老矣,不能为掌门分忧,惭愧得很。
龙寂樾淡淡听着,脸色却是不悦。方才他凝神观看,已看出阵中赤龙、襄龙二坛人马调动不力,彼此迟疑冲撞,若不是前来撞阵的乃是自家人,只使出五六成功力,全未下死手,只怕此阵已经破了。
他心知赤龙、襄龙二位坛主均是年少气盛,平日多有争锋。只是现下当着自己的面,竟也不知收敛,不顾大局。当下面色阴沉,愠道:“古坛主、钱坛主,你二人须看准令旗,不得迟延。此阵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等误事,便使前功尽弃,需重新来过。”
谢三斧瞅了龙寂樾一眼,便不再说话,只向古钱二人使眼色。少顷,旗门开合数次,阵法重启,霎时风雷火起、飞沙走石,又杀将起来。
一轮演过,赤龙、襄龙二坛人马动作更为迟缓,连带着中军青龙坛众人也差点混乱失守,银枪金盾相互冲击,竟有己方落入陷阱之中,顷刻死了十几人。
龙寂樾立命停止,目光炯炯看向二人,问道:“何以如此?”
谢三斧见他语气淡淡,便知已是怒极,忙向阵中大喝:“古柳,钱肖!你二人胆敢不听掌门号令,莫非赤龙襄龙要反了不成?还不下跪请罪!”
古柳、钱肖二人对望一眼,均是倨傲不服,手握缰绳,一时未肯下马。蓦地众人眼前一花,一个硕大的身影自高台跃下,一对赤金铜斧已到眼前。只见谢三斧手起斧落,将二人胯下骏马的马头砍了下来,身手之快竟让人看不清。马颈瞬时鲜血狂喷,古柳钱肖慌忙飞身落地,与四周手下皆被喷得满头满脸。
谢三斧跃出丈许,向众人喝道:“跪下!”
赤龙坛与襄龙坛一众人纷纷收起兵刃,单膝跪地。阵中的青龙坛主邵博也吓得下马跪地,虽与他毫无关系,却是诚惶诚恐。古柳、钱肖二人摸一把脸,相继低头拜伏,口中说道:“谢总管教训得是,我等知错!”
谢三斧怒道:“怎得是向我认错,你们糊涂了?”
众人一凛,忙掉头向高台跪拜,齐声道:“请掌门恕罪!”
龙寂樾神色变幻,半晌,方脸色缓和,说道:“无妨,起来再练吧。”
众人又操练几番,渐入佳境,象阵之威力逐渐显现。谢三斧越看越是欣喜,又忍不住将龙寂樾夸耀一番,因问道:“如此厉害的阵法,便得以何名?”
龙寂樾沉吟片刻:“此阵以太乙混天为纲,暗含星宿变化,就叫...天辰象阵吧。你等须日夜操练,来日必有大用之时。”念及虎子相继被害之事,淡淡地道,“恐怕这一日便不远了。”又命谢三斧留下主持操练阵法,便动身返回天龙门。
天龙门内,张铮正向一人慰劳:“此去传令,一路辛苦。”
小丝瓜忙摆摆手,笑道:“峥大哥言重了,这都是熟门熟路的事儿,万谈不上辛苦。倒是绕道给咱们掌门弄来这两坛子好酒,着实废了一番功夫!”此人名叫肖思发,是谢三斧的小徒弟,因名字叫着像“小丝瓜”,人又机灵有趣,颇得众人喜爱,如今已是谢三斧的左右手。此番便代表谢总管去十二龙坛传信,安排掌门大婚时众人来天龙门观礼的事宜。
张铮早已看见他手里提着两坛子陈酒,小丝瓜笑道:“这可是百年前的贡酒,东关烧锅,前朝锦州地方官进贡给皇上喝的,过了长江可就这么两坛子。”拿手指点了点酒坛子,“这内壁里用宣纸蘸了鹿血裹住,百年间酒香不外溢,鹿血却渗入酒中,恰成了绝世佳酿!”
张铮叹道:“如此好酒,果真难得。”
小丝瓜道:“这也是机缘凑巧,竟落到我手里。我想着掌门近来郁郁寡欢,定有什么烦心事,我没啥本事,不能为掌门分忧,不如敬献些好酒,但求一醉解千愁!”
张铮左右一看,按他坐下,低声道:“休要胡言,掌门大婚在即,正是春风得意,如何会有烦心事。”
小丝瓜也压低声音:“铮大哥,我肖思发这点眼色还是有的。掌门待我不薄,师父也常教导我要忠心事主、肝脑涂地,我虽然看出来了,可并没跟一个人提起,铮大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