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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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痛哭过后,心绪稍平,辰兮扶鞍思忖:“师姐的话诚然是假的,若风儿真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还对她死心塌地,她应该巴不得让我亲眼看看吧,否则何必跑来炫耀一番?如今她既不肯说出风儿身在何处,可见方才那一番话是虚张声势。但可以肯定,他们二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如今才分开了。师姐现在千里迢迢跑到江南来,究竟所为何事?”
转念又想:“那日我在竹林要向父亲禀明乌家庄的情况,但父亲却说‘不必了,乌家庄这两日发生的事,为师一清二楚’,那时易偐已经离开,为父亲打探消息的人多半就是师姐了。可是她既已背弃师门、远离江湖,为何还要做这些事?她一直不曾现身,父亲甫一身故,她便出现了,这其中可有关联?”
辰兮思索良久,全无头绪,索性擦干眼泪,翻身上马。来日之事,权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当务之急,得先去玉绵山接应宋泽,那个呆子,不晓得要怎样走投无路才会用到锦囊。一念及此,不由浮起笑意,一勒缰绳,叱道:“驾!”
一骑飞驰至玉绵山西峰脚下,这里有一个极隐蔽的小阵,曰“一叶障目”,是以几组简单的木石依五行方位隐藏了小屋的位置,这是她的“狡兔三窟”之一。辰兮绕到屋前,推门而入,果见宋泽正独自坐在巴掌大的屋子里出神。
辰兮忍不住笑道:“你到底还是走投无路了?”
宋泽跳起来,又惊又喜:“你真的来了!幸好幸好,我没有随乌小姐去天龙门,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辰兮一怔:“什么乌小姐…天龙门?”
宋泽道:“唉,说来话长……”当下将与乌惜潺的一路经过简述一番,最后道:“乌小姐听闻乌家庄的惨事,惊慌不已,十分担心自己父亲的下落,放眼如今,只有天龙门势力最大,所以她执意要去天龙门打听一下。”
辰兮心下暗道:“坏了!龙寂樾眼下正在四处找她,这一去岂非羊入虎口?”她见宋泽方才叙述间,毫不掩饰对乌惜潺美貌和温柔的赞美之情,便理所当然将这位乌小姐视作了他的心上人,不忍心告诉他乌小姐即将命丧黄泉,叹了口气:“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天龙门?万一…嗯,万一路上出点意外怎么办?”
宋泽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想出了万全之策——蒙面!让她把脸遮住,就没人知道她的样貌啦,此处距天龙门不远,当保万全。”
辰兮哭笑不得,直拍着宋泽肩膀:“好,好,果真是万全之策!”
宋泽听不出辰兮在说反话,一心只为和她重逢而欢欣,笑呵呵地道:“咱们便在此处等候乌小姐片刻,她问清楚父亲的下落自会回来,她见了你一定...一定也喜欢得紧。”说罢面上一红,直低头不敢看辰兮。
辰兮更加误会,心道:“看来这呆子对乌小姐是爱慕得很了,这可怎生是好?他日后若知道是自己亲手送羊入虎口,生生断送了心上人的性命,可不知该怎样后悔伤心!”念及自己同他相识一场,也算缘分,自己向来没什么朋友,宋泽当算得一个了,当下一跺脚:“你且等我一等,我去救你心上人的小命儿!”说罢调头出门,骑上马飞奔而去。
宋泽呆怔半晌,茫然自语:“什么心上人?”
少顷来到天龙门,守门的几人早见过掌门亲自抱着昏迷的辰兮回来,当下皆客气地请进。辰兮直冲上主殿,龙寂樾、谢三斧与张铮正在大殿中议事,三人见她风风火火闯进来,皆是一怔。
辰兮左右不见乌惜潺,暗暗顿足:“是我来迟了么,莫不是已经死了?”当下也不再掩饰,直接问道:“乌惜潺来过没有?”
谢三斧笑道:“你说那美人儿?来了来了,掌门见她一身衣裳脏得很,让她去梳洗更衣。”
让她去梳洗更衣?…这倒是辰兮万没想到的,以龙寂樾的一腔深恨,岂会因为乌惜潺衣裳脏,就好生招待她?他又在谋划些什么?……正狐疑间,一个清丽的身影已自后堂转出,只见乌惜潺梳洗停当,容光焕发,身上穿着显然是龙寂樾命人刚刚去买来的华美衣裳,娇古苏绣,似月婵娟,披在乌惜潺身上宛然便是山高水流百花羞。
谢三斧忍不住“啧啧”两声,大赞道:“乖乖的,这可不光是美人儿了,是仙女儿下凡呀!”
龙寂樾盯着乌惜潺,眸子瞬也不瞬,乌惜潺被他盯得满脸通红,低下头眼波流转,手指绞着衣袖。
辰兮瞧着这一幕,怔了怔,突然只想纵声大笑,彼时在神女峰上,楚南风也是这样深情款款地看着姬苏瑶,原来这世上之事总是如此相似,何其讽刺。辰兮几欲转身便走,但念及宋泽,心中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乌小姐总是那呆子的心上人,我总要尽力一试,方对得住与清允相交一场。”
当下不再多想,径直走过去,将乌惜潺拉到一边,低声道:“我是宋泽的朋友,他托我来接你...你忧心之事,稍后我会告诉你,先随我走吧!”暗自在掌心扣了几枚银针,她进来时已观察好了方位,预备稍后突然放出,打乱那三人阵脚,再趁乱使轻功将乌惜潺掠走。虽然当着龙寂樾、张铮和谢三斧的面这样做,胜算有限,但这已是唯一的法子。
乌惜潺听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倒很镇定,目光在辰兮脸上转了转:“宋泽的朋友...你就是辰兮姐姐吧?”
辰兮很是意外,大大松了口气:“你既然知道我,那便好了,快随我走,宋泽还等着你呢!”
谢三斧和张铮都站了起来,看着龙寂樾,只等他吩咐。
乌惜潺却轻轻挣脱了辰兮的手,柔声道:“为何要走?嗯…姐姐既是宋公子的朋友,便烦请代我转告他,我已决定留在天龙门,谢谢他此前多番相护,祝愿他早日金榜题名。”
辰兮心中一恼:“说什么风凉话呢,他为了救你还怎么金榜题名?”咬牙道:“你走不走?此地危险!”
乌惜潺微笑道:“危险,怎会?龙公子…他待我甚好,说我可以留在此处,等候爹爹的消息。”
辰兮怒气横生,压低声音:“待你甚好?你们见面还不足一个时辰,宋泽几次三番救你性命,你这么快就忘了?”一把握住乌惜潺手腕:“勿再多言!”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乌惜潺的另一只手腕,龙寂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然乌小姐不愿离开天龙门,你何必强人所难?”就势一扯,便将乌惜潺拉到了身后。
辰兮大怒,抬手一挥,数枚银针飞出。龙寂樾挥袖一拂,掌风扫过,银针尽数四散,钉入四周的桌椅之中,又一声断喝:“坐下!”这两个字却是对着张铮和谢三斧说的,他二人见辰兮突然出手,均是脸色一变,身形甫动,听得龙寂樾喝命,止住了步伐,只得坐下。
龙寂樾将乌惜潺推到一边,左足点地,身子向后飘去。辰兮紧追而上,手指一动,又射出几枚银针,那银针细如牛毛,快如闪电,只见半空中几道纤细的银光闪过,针尖已到眼前。他二人距离不足三尺,这一下几乎无法躲闪,龙寂樾运起十成内力,周身真气勃发,银针触到他衣衫,便悉数被弹了出去,却恰有一枚钻进袖管,没入他小臂之中。
辰兮目光如炬,见龙寂樾身形微有一滞,已知他中招,当下“唰”地抽出腰间软鞭,挥鞭抽了过去。这本是她贴身的破甲之器,不到绝境未曾示于人前,此时想也不想便抽向龙寂樾。龙寂樾一个侧身避过,软鞭又灵蛇一般绕回来直扫他面门,一鞭一鞭如疾风骤雨、间不容发。
谢三斧忍不住站起来,张铮连忙拉住他,摇了摇头。谢三斧一脸担忧,他早看出辰兮的武功远不及龙寂樾,但掌门一直退让,毫不还手,也保不定会受伤。正想着如何插上一手,就看到龙寂樾瞪过来的警示目光,只得又悻悻地坐下。
二人缠斗了约两盏茶功夫,龙寂樾突然迎着辰兮的软鞭伸手一抓,鞭子“啪”地抽在他掌心上,却也被他牢牢握住。辰兮扯着鞭子,动弹不得,杏目含怒,与龙寂樾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