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梦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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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最后一位患者引入专门用于治疗的房间后，穿着白色大褂的黑木明凉用摆放在桌上的抽纸将额前的汗水抹去，看了一眼口袋中装着的古典怀表后，长吁一口气。
对他来说，今天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
换上自己一直所钟爱的黑色大衣后，黑木瞥了一眼从口袋中取出的银色钥匙，眉宇之中写满了冷意，以及略显复杂的情绪。
“黑木医生，您下班了？”
刚推开办公室的木门，就见到那位对他并不是很友好的石川医生明面上装作一副极具有亲和力的样子，朝他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
“真羡慕黑木医生啊，院方给你布置的工作任务只是接待上午时段的患者，像我这种底层医生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不愧是从欧洲来的专家呢。”
石川的表情很是干硬，不管他是以什么企图来接近黑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绝对是装出来的亲切。
黑木四下望了一眼周围，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这里是只有白夜症候群的患者才能进来的楼层，所以也没有什么人盯着他们。
“仅仅只是寒暄的交流就不用说了，我和你并没有那么熟。”黑木用手扶了扶自己的灰色绅士帽，作势要朝整个楼层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黑木医生还是这么高冷呢，真不愧是大家风范。”
石川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不再是恭维谄媚，反倒是有些鄙夷嘲笑的意味，语气之中也带有了强烈的阴阳怪气色彩。
“我其实一直都搞不懂一件事情，黑木医生明明是欧洲医学院的教授，为什么会接受我们这种小医院的邀请.......”说到这里石川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能说一下我的猜测吗，当然我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让我们的黑木大专家生气了，那我道歉。”
黑木冷眼盯着眼前这个语气轻挑的医生，没有说话，甚至后退几步离这家伙保持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受这家伙“青睐”，只要自己一出门，或者去别的地方办事，遇见这个叫什么石川的，他就会上来阴阳怪气一番。
“我猜啊，一定是黑木医生原来所在的地方不要你了，然后因为自己的专业实在太过单一，正巧我们这里的医院给你发来了邀请，所以呀.......”
石川“啧啧”了几声，还伸出一根手指在黑木面前摇了摇，似乎是在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自信。
“所以呀，这其中的奥妙就不言而喻了，你觉得我说的对吗？黑木医生。”
“说的确实很对，北泽医院能有你这样的聪明的医生就职，院长都应该感到自豪。”
话罢，黑木就拍了拍石川的肩膀，在他的目送下继续朝自己所要前进的方向走去，略显沉闷的脚步声与他现在秉持着的情绪交集，在整个寂静的楼层中显得格外诡异，
“哎？黑木先生你别走啊？我们的交流还没有说完，怎么能这样扫兴呢。”
听见身后传来的匆匆脚步声，与阴阳怪气之中夹杂莫名喜悦的叫喊声，黑木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他不喜欢这个家伙，尤其是回忆起他那充满阴险与阴阳怪气自以为是的表情，总让人感觉有些想要呕吐的欲望。
“什么医学专家，我看就是一堆垃圾，每天的工作只是把患者带入就诊房间，充其量只是一个引导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石川冈的声音在身后炸开，黑木脚下顿了一顿，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离开。
看来医者不能自医，这句话是正确的。
如果说是黑木不愿意面对这样攻击他过去的问题，倒不如说，是黑木在以怜悯姿态对待石川冈，毕竟他的疾病真的是无可救药。
走到心中的目的地前，黑木转头望了一眼空旷的走廊，确认并没有什么人看到他这个事实后，从黑色大衣中取出那把银色钥匙扭开了面前的大门。
“砰。”
大门随着声音落下而紧闭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站在走廊隐蔽角落中的身影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双手插兜，嘴边噙着笑意的脸庞透露出一丝邪魅。
........
刚从大门走入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排排巨大的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颜色各异的书籍，站在门口房间一眼望不到尽头。
书架上面写着文字，从格式上来看应该是人名。
在书架的两侧还放着两台电脑，右侧则摆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放着杯热茶，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看起来年纪与黑木相仿的男人。
在男人的脚边，或者说在整个房间的角落，靠着墙壁摆放着一把小提琴，目光朝另外一边瞟去，极有年代色彩的带喇叭的留声机，而留声机中正放着的是贝多芬的《致远方的爱人》。
“你这小日子过得还蛮舒服的。”
黑木走上前去，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热茶，毫不避嫌的品尝了起来，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只是刚刚的话语并不是日语，而是流畅的中文。
“我这里虽然不如你在欧洲的住所富丽堂皇，倒也甚得清静。”
男人的目光从古典留声机上移开，转头望着黑木，语气有些轻淡：“黑木医生下次如果想喝我泡的热茶，可以提前跟我说。”
说着这话，男人起身将放在桌面上的茶盖递给正在小嘬液体的黑木，“至少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洁癖很严重。”
“我当然知道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忘了而已，别生气了，下次请你吃顿中餐？”黑木脸上露出难得的狡黠笑容，接过茶盖。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就像是江文堪和黎瞑之间的交流一样，虽然大家平日里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一旦遇见，便会开启调侃与话唠的模式。
“算了吧，日本这边的中餐还是有些不正宗，我吃不出来那种味道。”男人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将本来覆盖在桌面的名牌重新立起，“那么，黑木医生有什么事情呢？”
“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源清玉了是吧？我们之间的交情已经这么冷淡了吗？”
黑木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表现出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好歹我们也一起研究了几年的医术，不是吗？”
看见这位平日里表现得像冰山一样的家伙耍宝，源清玉微微摇了摇头，一抹笑容在嘴角绽放，却又被他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只是用一贯温柔的嗓音继续说道。
“别装了，你来这里无非就是想看看那个叫黑泽的大小姐在这记录的梦境吧。”源清玉伸出手将一叠早已准备好厚厚的黑色书籍摆放在台面上，“早点看完，早点离开，我这边还要工作呢。”
“不愧是老朋友，这么懂我。”
黑木挑了挑眉，刚准备伸出手触碰那叠黑色书籍的时候，却又被源清玉拦住了。
“我其实有一件事情一直搞不懂，你和那个黑泽大小姐完全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甚至说你连人都算不上........这么遥远的距离也要这么执着到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她的梦境？”
“你不懂，还有你可别乱说，我和黑泽大小姐没有什么的，我只是作为一个主治医生对自己患者应尽的职责。”
黑木吃力的将黑色书籍从源清玉的手中拽走，义正言辞的说道。
“再加上她的职业特殊，与我的身份又有极大的关联，如果不去了解她的梦境构成，这将会对整个白夜症候群患者群体有着极大的打击。”
“这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信吧，还拿白夜症候群患者群体来压我。”源清玉轻笑几声，靠在椅子上微闭双眼。
“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看管梦境存储的管理员，我可不了解你所说的这些信息，再说你们这些医生说的什么话我都没有事实根据，所以我压根不会相信。”
“少说点吧，赶紧喝你的茶去。”黑木笑骂起来。
但源清玉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现，继续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见状黑木捧着手中的黑色书籍，如获至宝般走向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处，然后按照指示将各种仪器连接，眼前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片雪花。
将黑色书籍放入仪器的凹槽中，雪花终于消散，展现在黑木眼前的是以黑泽密花这个独立个体为主角的所有梦境，包括平时的睡梦。
“我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无聊的家伙吗？居然对着其他人的梦境有着极大的兴趣。”
源清玉盯着另一边黑木目不转睛，还时不时的笑出声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再说这些东西我都看过了，黑泽她的梦境与你有关系的，也就只有什么“你开着游轮带她跟别的船兜风”，“在沙漠里给她送包”，“和她一起考试结果发现你作弊”这些梦境比较有意思之外，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空梦”。”
空梦。
这是梦境的一种。
是专门代指那些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或者只有零星场景，或者是构成不了完整故事的梦境。
除此之外，就是“白梦”与“噩梦”，虽然说梦的种类除这三种以外还有很多，但是具有足够意义被命名的却只有这三个。
“对了，从梦境这点来看，能看出黑泽密花最近的精神状态比较紧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最后一个梦境就是梦见了一具尸体。”
源清玉依然在自言自语，不知道是不是在跟黑木说话，又或许黑木根本听不见，只是在自己跟自己交流。
但是听到“尸体”两个字时，黑木还是不由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好像是一具自然死亡腐烂的尸体贴脸让黑泽猛然惊醒，这个梦境实在是有些真实，导致我看的时候也有些恶心。”
“所以你就去查这个梦了？”黑木挑了挑眉，一丝不苟的盯着眼前的仪器，似乎是在研究着梦境的构成。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喜欢探寻他人的梦境秘密？”源清玉摊了摊手，“但是话说回来我还真去调查了一下。”
“你这？”虽然源清玉后半句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黑木捕捉到了，立刻如同屁股被烫般直接站了起来。
“别误会，我可没你那种癖好。”源清玉眯了眯眼睛，目光继续投向某处，“我为什么去调查主要是因为........嗯，你可以去看看这个梦境产生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日期？”
黑木有些茫然，但还是听话的将那叠黑色书籍翻到最后一页载入仪器。
“2023年的1月18号下午2点13分。”
黑木原原本本的将信息读了出来，本来没什么概念的他，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等等，这不就是刚刚的时间吗？”黑木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从口袋里取出的怀表，怀表的分针正好指向四，也就是说现在是下午的两点二十分，“所以这个梦境的产生是在七分钟之前？”
“是这样没错。”源清玉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按照道理说，产生梦境的前提条件是这个人处于“睡觉”这个状态中，且目前来看，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同时产生两种梦境。”
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
在半个小时之前，黑木亲手将黑泽密花与黎瞑，还有萝卜那些家伙引导进入了独立的就诊房间，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进入了白梦之中。
但是为什么，黑泽还会产生梦境呢？
“那你有没有查出什么东西？”黑木有些诧异，几乎是瞪大着双眼问道，“比如说有关黑泽的身份，或者与院方关系那种？”
源清玉给出的答案却让黑木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
“其实准确来说，我应该算是制造白梦的工作人员？”
黑泽坐在房间内的书桌边沿上，盯着眼前捂着他被高跟鞋踩中大腿腿侧的黎瞑。
“白梦还能被制造出来吗？”黎瞑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这个坏女人，一边咬牙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