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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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
伴随悬挂着的银铃碰撞门框发出的清脆声音后，目送着最后一位客人迈着沉闷步伐离去的背影，事务所上午的接待正式宣告结束。
黎瞑站在门边失神了一会，发出有些不耐的语气声后，伸出手将老旧木门玻璃上的灰尘抹去大半，锐利的目光通过玻璃看向外界——
晴空万里。
少有的好天气，眯着眼睛抬头朝上方望去，天空之中只是飘着些云絮，清澈的蓝色一览无余。
这时，在门外的道路上行驶过一辆黑色的汽车，刺眼的阳光通过车窗反射到黎瞑的半个身躯，他就如同触电了一般一个激灵，迅速退到阴影之中。
他讨厌晴天，不，准确来说......是讨厌阳光，讨厌一切温暖而又耀眼的事物。
瞥了一眼墙边靠着的那把长柄黑伞后，黎瞑回到略显老旧的书桌前，视线扫过摆放杂乱的白纸，最后落在了桌角的台历上。
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算是他在异国他乡对故乡唯一的记忆了。
虽说日本的文字之中也有汉字，但那毕竟与自己的母语相差甚远，再加上一些特殊的自身原因，来到这里已经三年了却还没识全五十音。
游离的思绪伴着目光回到台历上时被收回——
今天是2023年的一月十八日，这么想来故乡除夕的日子也快到了，也不知道家乡是否热闹非凡，他们是否为春节这种重大日子而忙活了很久。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自己在那里又能怎么样呢？热闹终究是他人的。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黎瞑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书桌。
在随意将画满黑色笔迹的白纸弄整齐放到一边后，黎瞑从书桌侧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崭新的日元钞票，并将其通通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里，这才坐回原位。
点燃了一根烟，黎瞑却并不着急着贴近嘴边，反倒是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继而失神的望着烟草燃烧时飘起的白烟。
良久，黎瞑将头轻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已经有些酸痛的双眼。
“.......”
空气渐渐湿润起来，双手暴露在空气中不多会就有一些小水珠凝结在上。
“这里......”
黎瞑似乎是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睁开双眼环视了一下四周，脸色微微一变。
雾。
浓雾。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雾蒙蒙的一片，借助着还未完全升起曦阳的微光，勉强能够辨识出他现在正身处在一个破旧的木屋之中。
只是.......
黎瞑想要站起身仔细观察周围，却发现他的双手此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绑在椅子上了。
随意扭动手腕，能够清楚的感知到痛感外，还能感觉到这根绑着他双手的绳子虽然较粗，却是破破烂烂的。
所以只要自己继续用力拉扯，就可以——
挣脱了绳子束缚的黎瞑，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双眼，试探性的迈出了第一步。
脚踩在木屋的木板上，木屑掉落的声音与年久失修发出的刺耳嘎吱声相衬，总给人一种只要自己继续下脚就会踩出一个洞，然后掉下去的错觉。
黎瞑低眸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着装，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像之前一样，出现那种情况，看来这里只是........”
伴着黎瞑小心翼翼的走动，周围的浓雾散开了不少，能够隐约看到身处环境的全貌了。
这是一座古旧的木屋，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屋内几乎找不到任何值钱东西的存在，除了刚刚摆放在木屋正中间的椅子外、剩余的都是堆积如山的废品。
木屋破旧到连木门都没有，有的仅仅只是一个半人高的缺口，目光朝外面投去，能够隐约看到外面遍地的杂草。
而且，从木屋窗口——当然也只是一个更小的缺口——探进来的一些绿色藤蔓植物可以看出，木屋已经基本被这些植物遮盖住了。
冷风吹起，枝叶碰撞，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之中，却隐藏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难以形容的味道。
就像是.......腐朽，腥臭，霉味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怪味。
黎瞑停滞了脚下的步伐，皱紧眉头，忍受着这让他难以呼吸的气味。
弥漫在木屋中的浓雾此时此刻随着暖阳的升起渐渐散去，而黎瞑则是更加小心谨慎的四下观察着。
“咕.......”
突然传来的声音在此刻的环境中显得愈发刺耳，黎瞑本能的猛然转头望去。
在他右侧堆满垃圾的角落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蟾蜍，它趴在那里，肚子起伏着，一双看不出感情的眼睛盯着对面的黎瞑。
两者就这么对峙了许久，最后却是蟾蜍若无其事的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黎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在这样的陌生环境中，任何出现在这里的活物都能让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他真是疯了。
或者说，是太敏感了吗？
正当黎瞑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在角落垃圾堆之中，突兀的出现了一抹与环境完全不协调的颜色。
刚刚为什么没有看到呢？
或许是因为蟾蜍的跳动将这抹颜色暴露在空气中，黎瞑抿了抿嘴唇，继续小心翼翼的朝那抹蓝色走去。
暖阳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从东面升起，阳光透过缺口照射在角落的垃圾堆上，这本该是观察眼前异样的大好时机，黎瞑却在阳光照射的区域前停下了脚步。
他讨厌阳光。
但矛盾的是，他的求知欲望驱使着他迈出那一步。
黎瞑四下张望并翻找了一阵，好不容易在另一边阳光没有照射到的垃圾堆里找到了一根残破的长棍。
借助着这样的外力，黎瞑这才将那抹蓝色的所有者够到身前。
捡起来后，黎瞑发现这是一个工作牌，而那个蓝色的东西就是悬挂在这个工作牌上的一根挂绳。
用手抹去上面的灰尘与细小的垃圾，“真柴武太”赫然写在这小小的纸片上，而在名字下方的公司，在黎瞑的记忆中却是距离事务所不远的一家印刷公司。
“这是........”
正当黎瞑沉思之际，在木屋外，不，应该说是整个“空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像是有人在木屋天花板的四角装上了扬声器一样，回响在耳边。
黎瞑如同噩梦惊醒，再度晃过神来时自己仍然坐在事务所的椅子上，手指之间夹着的香烟依旧慢慢悠悠的飘着烟灰。
而门外，敲门声依旧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