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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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灵根鬼修吗?怎么光用两条腿跑路,不见你施展几手法术啊?”
陈家祖被青行僧追得满头大汗,被迫逃往陈丰县的方向。
说实话,陈丰县这个诡异古怪的地方给陈家祖留下了极其糟糕的印象。
如果没有神秘的紫砂护体,在那危急关头他可能真的就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了。
“我都说我不是陈慈芳了,你别追了行不行!”
陈家祖也不知道自己触了什么霉头,自从丢失香炉之后,他就诸事不顺。
之前他差点就被鬼祟给烧烤烹饪了,然后今天好不容易穿越过来夺舍成功之后,又被个看不穿修为的怪和尚一直追。
“小僧又不是想取施主性命,只是想和施主交流几句,施主为何怕得要命?”
陈家祖怎么跑都甩不掉青行僧,尽管这副肉身的身体素质很好,但毕竟只是凡人之躯,无法与青行僧那迅猛的飞遁相比,
时间一长,他的动作速度也迅速减慢。
陈家祖费了很大劲才翻过一座丘陵,忍受着身后草木石土划破皮肤的疼痛,一路滑下山坡。
可他只是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青行僧就如鬼魅般降临,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追逐至此,施主还不肯承认吗?”
“占据这新的皮囊之后竟然适应得如此之快,正常鬼修可没你这么好腿脚。”
“小僧看你这身手,多半就是个勾魂夺舍的惯犯,像你这种鬼东西,丢到人族修仙界都是要被直接拿去喂鼎的。”
感受到青行僧锋利的指尖划破他的脖子,鲜血顺着流淌出来,陈家祖费力地咽了口口水,开口说道:“你究竟打算怎样?我真的不是陈慈芳!”
青行僧觉得很有趣,悄悄将陈家祖的血液收进指骨之内,又开口说道:
“小僧只是想知道陈慈芳的下落,以及你脑子里的所有秘密。”
“毕竟,陈慈芳当初就和小僧有仇,而你就是他被打碎后的其中一道分身,小僧的这个理由还算充分吗?”
陈家祖被掐得眼前泛黑,他想要施展魂魄出窍,回到现代世界逃之夭夭,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法做到。
仔细感受这副肉身,陈家祖才发现体内有一种肮脏而污秽的血液锁定了他的魂魄,使得他无法舍弃这幅肉身。
青行僧察觉到陈家祖的注意力转移和情绪变化,不由得笑道:“终于发现了吗?现在你已经没法魂魄出窍了,要是再被天命血雷劈到,直接就死翘翘了哦?”
陈家祖被逼得满头大汗,但他的那点法术在青行僧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甚至他刚刚生起施法的念头,法术还没成型,就被青行僧以食指击打臂膀穴位,以一股极为阴冷的灵力封住了他的经脉和魂魄,让他根本无法施法。
在死亡和消散的大恐怖面前,陈家祖终于屈服,举起双手在地上摊开,大脑有些空白地说道:“别、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青行僧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但是他抽回手去,却又在陈家祖的脖子上落下一道缚地而生的冰爪,使得陈家祖依旧被锁在地上无法动弹。
“既然施主终于愿意开口,那小僧可要发问了。”
“既然你声称自己不是陈慈芳,那你究竟是谁?小僧问的是你最初的本名。”
青行僧走到陈家祖的头顶一侧,走到他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从怀里摸出一副木鱼,便席地而坐,开始不断敲打木鱼。
陈家祖只得求饶:“晚、晚辈叫陈家祖,是从另一处绝灵洞天里穿越过来的阴魂,那陈慈芳到底是谁,晚辈真的没有见过啊!”
青行僧却笑得有些狰狞:“这回就自称晚辈了?你这鬼东西被人打散,至少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想用这种蹩脚借口欺骗小僧,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家祖只觉得额头一冷、牙齿一酸,一根根纤细的冰针当面浮现并刺入他的牙龈,用力地搅动他的牙神经,使得他满嘴出血,忍不住大声哭号起来:
“我、我确实在绝灵洞天混迹了几百年,但是那边没有什么灵气,根本就修炼不起来,我真的也不知道陈慈芳啊!”
“要说陈慈芳,我只有夺舍过一个叫做陈慈芳的,我真不是陈慈芳!大师你肯定搞错了啊!”
这倒让青行僧好奇起来,敲打木鱼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哦?你怎么可能夺舍陈慈芳?”
“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分身碎片,如果被陈慈芳的本体发现,你就会立刻被他吞噬,你怎么可能反过来夺取他的肉身?”
陈家祖不想透露香炉的情报,那是他回归现实、重振旗鼓的最大依仗。
如果这怪和尚得知这件宝物的下落和用法,他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我所熟知的陈慈芳只是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普通凡人,在那个绝灵洞府中,只有我一个人是修仙者。”
“当时我的肉体已经开始腐朽,而修为也难以再突破,所以我就……”
陈家祖避重就轻地减少了烂人烂事的叙述,透露了一部分实情。
彼此实力的绝对差距,使得陈家祖忽然产生一种想法,那就是他希望利用前世的现实世界吸引青行僧的注意力。
只要青行僧穿越到现代城市,无论他在那里掀起多大的风浪,都不会对陈家祖寻找香炉造成影响。
而只要陈家祖找到香炉,他就有翻盘的希望,所以他还在努力挣扎避免死亡。
哪知,青行僧对那些不需要灵力的飞机汽车毫无兴趣,一心追问陈慈芳的下落和秘密:“绝灵洞天?简直是花里胡哨的屁用没有,小僧只想知道陈慈芳。”
惨了,还以为穿越是个多大的秘密呢,搞了半天这怪和尚压根儿不感兴趣!
陈家祖眼看着表达诚信失败,再磨蹭一会儿就会被这和尚超度,只得半真半假地编故事说道:
“如果大师硬要问陈慈芳,在下倒是在、在陈丰县见过……”
陈家祖迫不得已,说出了他在陈丰县穿越夺舍,又差点被鬼祟吃掉的事情。
就连陈子笺给他编造的幻境,也被陈家祖推了出来。
好在,这确实是青行僧感兴趣的部分,让他敲打木鱼的频率都变得轻快起来,又施法驱散了那些刺入骨髓的冰针:
“有意思,看来小僧不动粗,施主是不会开口的。”
“不过施主看起来,应该是不知道所有分身和本体,都被陈慈芳中下了术法,他在等待着有朝一日重新凝聚成完整的自我。”
“你虽然诞生在绝灵洞天之内,但你受到陈慈芳的分身遗蜕影响,所以小僧施法借了点暗朝帝王的特性,就让你自投罗网掉进了这副肉身。”
陈家祖听见青行僧用似笑非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当场就变得面如死灰: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陈家祖一定是个独立的人格,我才不是他的分身!”
青行僧很享受陈家祖的扭曲表情,开口嘲讽道:
“看在施主诚心回答的份儿上,小僧说句题外话,暗朝帝王的天命血雨,其实是非常克制鬼修之类的存在。”
“因为这种神异的能力,能够将魂魄和任意事物强行束缚在一起,相当于先给魂魄五花大绑,然后再丢令箭天雷问斩。”
“所以,你在夺舍这副皮囊之后,其实就已经走投无路了。”
面对青行僧的精神打击,面如死灰的陈家祖只得咬牙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我不想被陈慈芳吃掉,所以我可以帮你对付陈慈芳,你、你替我打掩护!”
青行僧笑得花枝乱颤,骨头和皮囊都出血了恐怖的错位:
“太稀奇了,太稀奇了!”
“这可是小僧这几百年以来,听见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小僧一定要用骨玉记录下这丢人的一幕,说不定陈慈芳本尊看见你这模样,胳膊肘还往外拐着自己打自己的,当场就会心神受损呢。”
“不过听你说啊,好像陈慈芳真的没有了那么强的分身掌控能力,这下变成陈慈芳大战陈慈芳大战陈慈芳了哟。”
陈家祖额头青筋暴跳:“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青行僧笑道:“只要你没有觉醒成为陈慈芳,那小僧自然就不会与施主为敌,除此之外,这副健壮的皮囊也就送给施主使用了,毕竟小僧不是那么滥情的人。”
陈家祖觉得青行僧话里有话,但是一时之间又没有觉得这身体哪里不对劲。
再怎么不对劲,现在问题最大的还是这锁定魂魄的污秽之血。
但陈家祖活了这么多年,他也很懂得自我安慰:
‘哼,你们这帮疯疯癫癫的妖魔鬼怪神气什么,老子现在服输,是因为老子只是个有几百年修仙空白期的天才而已!’
‘等老子找到香炉,一定要掀开你们的头盖骨做成灵脉,要你们永生受苦!’
但转念一想,陈家祖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然后呢,你就想一直这样困住我,玩弄我吗!”
青行僧停止了敲打木鱼:“那倒没有,小僧困住施主,只是想看看能否用施主把陈慈芳本尊钓过来,要是一直定住施主也没有效果……”
“那小僧自然会把施主放生的。”
神他妈放生啊!陈家祖在心中咆哮,但他又无法与青行僧对抗,只能接受这个悲惨的现实:“你、你是说陈慈芳的本体有可能找到这里?!”
青行僧点了点头:“施主突然开窍了呢。”
陈家祖本来还想再挣扎试探一下,却忽然觉得心口一凉,看着青行僧俯下身来,伸手摸向他的心脏,他的皮肉和肋骨竟然就被轻易的分开。
会感染心脏肌肉的啊!
“别、我会乖乖配合大师的,求大师饶命啊!”
青行僧只是笑着说道:“小僧说过,不取施主性命,只不过需要在施主的皮囊里种下一粒种子。一旦施主被陈慈芳吃掉,这样小僧也会掌握到陈慈芳的情报。”
“不……”陈家祖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视线逐渐沉入黑暗。
当陈家祖被凉凉的秋风吹醒,从地上猝然坐起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恐怖的怪和尚已经离去,自己脖子上的冰爪也消失不见。
一想到陈慈芳终将来吞噬自己,使自己曾经真实经历的一切化为虚无,陈家祖就感到天旋地转,晕眩得站立不稳,最终蹲伏在地上。
“不、我是陈家祖,我是陈家祖,我不会被陈慈芳吃掉的……”
“我、我还能逃回去吗?”
陈家祖穿着一条破烂的短裤,一路走回血池仪式的区域,可惜那里什么都没有,那股神异的力量消退之后,那处血池也化为了尘土。
他只得走到河边,清洗掉身上的血污,从倒映中观看着现在的躯体。
莫名的,陈家祖竟然感觉到身体出现了诡异的反应。
“怎么回事?!”陈家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刹那间,陈家祖的脑海中想象中出一副画面:这副身躯的原主人被那诡异的怪和尚设计引诱,导致身躯原主直接往生极乐,身躯被怪和尚作为收藏品保留下来。
由于自己的夺舍使得这副肉身复活,也导致自身受到了肉身的习惯影响。
“……”
陈家祖移开目光,用冰冷的溪水清洗自身。
但在这之后要怎么办呢?
身不由己的陈家祖,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身无衣物,失去了亲人,没有任何线索。
他为了追寻香炉和仙道,几乎舍弃了一切也背叛了一切。
但在这修仙世界立等待着他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梦魇陷阱。
“是我错了吗?”
“也许我当初就不该用香炉夺舍,老老实实当个家祖阴魂,但我贪恋活人的七情六欲,又渴望长生不朽永世长存,最终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不,这一切是必定发生的,不管我怎么做都会发生的,陈慈芳会吃了我,这就是我无法避免的结局。”
“这、这竟然就是我的天命吗!我竟然看破了真正的天命!”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能认命,我不会认命的!只要我杀了他,绝对没人能够吃掉我!可恶啊啊啊啊啊!”
陈家祖的自言自语,仿佛触发了天命血河的神异特性。
这使得陈家祖当场痛苦地捂住脑袋,整个人不由得失去摔进水里,浑身灵力混乱暴走无法施展,一边呛水一边被溪水卷走。
在陈家祖察觉不到的地方,那些污秽的血液使得魂魄与肉身彻底融合锁定。
而在灵肉开始融合之后,陈家祖的头顶逐渐浮现出一道银红相间的金属紧箍。
他被卷入河流,他被陈丰县的活人捞起,他在混乱的噩梦中被安置在凉席上,他的身躯、意识、魂魄在发生无法逆转的融合,那道银红的紧箍也越来越真实。
“哎呀,真是晦气啊,捕鱼竟然捞了个人上来,莫不是给人用蒙汗药放倒之后遭了仙人跳?喂喂喂,醒醒啊!”
渔夫扇了陈家祖几耳光,而陈家祖只是口鼻出水,毫无动静。
“听得见吗!再这么躺着天一黑僵尸又要出来了!”
“壮士?”
那救人的渔夫使劲办法,想要帮陈家祖恢复呼吸,但他伸手去挤压了几次胸腔之后,却在陈家祖的胸肋之间看到一块嵌入皮肉的纸片。
渔夫揪出纸片,陈家祖当场就受到刺激,痛苦得像一条干涸的鱼一样,在地上不断扭动不断吐水。
渔夫只得避开陈家祖,等他安静下来再说。
等渔夫展开纸片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小小的纸片上写着这样几个字:
名叫陈家祖,在找陈慈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