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短暂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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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可真安静啊,连马儿的叫唤声都听不见……”
棺材马车内,司方雪莹一边记录着服下止僵丹后的虚弱变化,一边打开窗板去观察外界。
“现在好点儿了吗?”陈冬理现在也很疲惫,但他还是得激发一丝灵力注入令牌,以此来获得前往望州陵修仙组织的路线地图。
裹着被子、捧着热茶的司方雪莹回答道:“没有,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染上了让人头晕脑胀的重度风寒一样。”
“关着车窗挡板让我觉得闷得慌,但是打开挡板又觉得阴风吹得鼻孔生疼。”
“我闻到马车里煮食物的味道我有点想吐,但干呕之后我又有点想吃东西。”
“看来在找到解决方案之前,我的虚弱状态恐怕还得维持一阵子。”
陈冬理却是在身上一阵摸索,取出一瓶酒来:“喝酒吗?只要不是喝醉了溺死在呕吐物里,醉醺醺的睡着了可能会让你好受一点。”
司方雪莹用手帕捂着脸:“还是下次吧,一会儿我再尝试调和内息。”
“你不用去控制路线吗?”
陈冬理回答道:“是道长在帮忙操纵马车,只要方向上面不出现离谱的差错,我歇会儿再去换他就好。”
司方雪莹这才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鲁哥儿他们家还好吗?”
陈冬理继续回答说:“应该也还好,因为我们离开的时候,陈丰县还是有纸铜钱在四处飞舞,他们既然决定要离开陈丰县,想必也做过心理准备。”
在谈话的过程中,司方雪莹还要给陈竹香这个迷迷糊糊的人喂些热茶。
免得她的体温降得太低,结果在旅途中意外病倒。
老道士在前方操纵舵盘矫正方向,随口说道:“你们放心呢,贫道在看路,不会把马车送到阴沟里去的。”
“不过这野外的阴气实在太重了,一旦月亮被遮住,就连施展阴阳望气术都看不清远处的路况,也就只有在驿道上能走这么快。”
“你们可得想好什么时候换路,不然一直走驿道,肯定会撞见其他人的。”
陈冬理回答道:“嗯,道长无需担心,我们和寿鬼保持目前的安全距离,即使不启动术法防御,它也不会突然袭击,而棺材马车也能够应付普通僵尸和鬼祟。”
“这样一来,我们就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和主动。所以我们可以在白天确认地图和道路,晚上就不用担心无路可走。”
趁着现在走的是条大直道,陈冬理取出地图,配合望州陵修仙组织令牌提供的路线,用右手食指在地图上点来点去,思考着马车补给和战略绕道的问题。
老道士看了几眼地图,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虽然他没有像江湖豪客那样走遍奉星朝全国,但他也不是像普通道士那样整天守在庙里不出门,对这些地方大致还是有所了解的。
“雪莹,你对望州了解多少?去过望州吗?”
司方雪莹咳嗽了几声,神情陷入了回忆:“这个啊,赶考的时候去过一回。”
“望州,我记得比陈丰县繁华很多,里面有很多好吃的、没见过的新东西,还有江湖杂耍艺人,固定场所唱戏的戏班子,一天到晚都在弹琴吹奏的茶歌楼。”
“小地方出来的读书人到了那种地方,自尊心可能都会受到一些打击,因为县城的那点银子在州府里根本就不够花。”
“有句诗就写过这种感情,写的是流连纵横花世界,从此再难忍蹉跎。”
“见过了花花世界的纸醉金迷,很多人的心就乱了,回不去了。”
陈冬理笑道:“你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司方雪莹否认说道:“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很多人就是在酒席上被人敬酒一杯,从此就爱上那种飘飘然的感觉,然后就沉迷结交酒肉朋友。”
“外地人大概就是没有陈丰县的这些信仰和习俗吧,普通的就是拜一拜城隍庙和土地庙,但要说他们的道德礼仪水平有多高,那也是没有这回事的。”
“再说了,当初你父亲他们不是也去过州府一趟吗?虽然不是望州,但你就没有找他们要地图?”
陈冬理说道:“要是要了,但是我们现在这情况,应该是过不了村,进不了城的。不然真把麻烦给州府的人带过去,他们问罪下来也是个大麻烦。”
司方雪莹点了点头:“你先休息吧,我现在躺着估计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换人的时候我再叫你。”
陈冬理又和司方雪莹问了一阵,便开始按照计划轮流休息。
走官道的棺材马车相对较为平稳,夜间虽然有些颠簸,但仍能给人提供入睡的机会。
对于长时间旅行的人来说,有一个可以舒展腿脚,躺在床上休息的地方,实在是比只能干坐着的马车强多了。
陈冬理慢慢的睡着了。
梦里,他仿佛看见母亲坐着一架马车,远远地跟在两口棺材后面,但他再怎么努力分辨,也听不清那些呼唤声。
很快,他意识到这是寿鬼在用怪梦扰乱他的心境,整个人便突然醒来。
“道长,该我了。”
天亮后,陈冬理第二次醒来,替换老道士。
当他打开挡板,往后方望去时,眼前不再是纸铜钱飘落的陈丰县,而是深绿而稀疏的树林,以及无人看管的水田和荒地。
鲁哥儿操纵着棺材马车保持着大约二十丈的距离,在充满车辙的夯土路上平静地前进,见到陈冬理看向后边,他还隔着挡风窗板在马车里挥了挥手。
不过随着太阳升起带来的阳气上涌,两架棺材马车的速度渐渐开始放缓,在阴气受到抑制的情况下,骨马不能像夜晚那样全速前进。
好在他们没有在路上耽搁时间,这会儿已经走得看不见陈丰县城了,
因为寿鬼目前的形态非常引人注目,远远望去就能轻易确认它的位置,所以暂时不必担心它会突然回到陈丰县。
“这路上实在太安静了,比我想象中安静得多……”
“要是我们不能利用驿道来缩短行程,就得走令牌里提示的枯冢路,然后穿过三屏关、经过宁夜川,再从沼泽地荒水界去望乡坡。”
“望州陵虽是古代帝王修建在深山中的避世地宫,但我觉得练气期的修仙者还没有脱离凡人的吃喝拉撒,肯定是有路运输各自物资和日常补给的。”
老道士对此深以为然:
“是的,贫道也认为,只要是有人族聚集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修路。”
“就是山河岭那种地方,偶尔有人走动,都能走出一条路来,这很正常。”
“反正你们也有令牌,根本不怕迷失方向,要是修仙者施展了障眼法,不想让凡人去他们的地盘打探情况,到时候贫道一看不对劲,就知道咱们找对地方了。”
陈冬理也点了点头:“但是我们如果全走这条路,补给就肯定不够用了。”
“由于这条路通常是供赶尸人等人走的,它经过的地方要么是古战场,要么是荒地,都是不太安全的地点,难免会遇上阴气伴生的鬼祟。”
“一旦不能去城里或村里购买物资和补给,我们恐怕就得在野外挖野菜,搜刮沿途的废弃的房屋、菜园子,不然搞不好就得半路断粮。”
“也怪我当初没问那修仙者得带多少补给品才能上路,虽然我们不用喂马,但这七口人总要吃喝。”
老道士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也不是那么可怕吧,贫道没钱的时候,也这么干过,路边的野菜什么的挖一点,放点泉水倒点白米,煮一煮也能管一顿。”
陈冬理这才笑道:“道长这样可不行啊!我们随时可能遭遇战斗,得像凡俗武者一样,用食补将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才行。”
“咱们要是天天都这么吃,真的突然遇到一群僵尸,那还有力气打吗?”
“那种吃法只是在饥荒年份里,穷人为了生存而采取的应急措施。既然我带着你们一起踏上寻仙之路,我绝不会让你们每天挨饿。”
“我们将会确保有充足的食物供应,让大家能够保持精力充沛。大家都心情放松一点,别搞得我们像是送死去的一样,行吗?”
老道士腼腆一笑,不说话了。
既然陈冬理想用这种方案来保持士气,那就让他来管理好了,反正僵尸也不会挖野菜吃,只要别挖到毒草吃得食物中毒就行。
“我看这片林地就很适合长野菜,正好这会儿寿鬼离得也远,我们停下马车出去看看吧。”
陈冬理叫上老道士和司方雪莹,鲁哥儿看见前面马车停下,也渐渐停止骨马,停靠在棺材马车的后边。
“怎么回事?是嫌阳气太重骨马跑不快吗?”鲁哥儿问道。
陈冬理说道:“是有这个意思,横竖都走不快,我们决定出来挖点野菜,免得补给消耗得太快,让大家都心里没底。”
鲁哥儿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们家很早就在准备撤出陈丰县,因此棺材马车里储备了不少腌菜、泡菜、肉干、红薯之类的。”
“也许不够我们所有人吃几个月,但是你们没来得及准备的话,我们可以分给你们一些,能早点找到修仙者们除掉鬼祟不好吗?这在路上多花时间不太妙吧?”
陈冬理看着鲁哥儿,才低声说道:“阳气对骨马的抑制效果太明显了,我担心骨马强行顶着阳气冲撞,在不好走的小路会出现损伤。”
“但是只要寿鬼靠近我们,它附近的阴气和灰烬一定能够抵抗阳气,使得我们再度加快速度,所以我认为不用担心,可以适当利用寿鬼的特性来保持距离。”
“再就是,我们也得适当保持距离,以免寿鬼跟丢了。要是白日的阳光能够削弱它和镇压它,其实也不用太害怕它发动袭击。”
鲁哥儿惊讶于陈冬理的大胆,仍然有些担心:“真、真的吗?可我们赶路是得绕弯的,那寿鬼可是冲着咱们直接飘过来的。”
“它全部走直线不用绕路,真论速度其实并不慢。”
陈冬理笑道:“安心啦,它要杀也是先杀我们,你们也不是首要目标。”
“再说了,你们要是一天到晚吃泡菜腌菜,身体也顶不住会上火的吧?”
鲁哥儿想起牙疼的感觉,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就按陈公子说的办吧,我也帮忙检查一下马车有没有损伤,树林我就不去了,我怕草丛里藏着僵尸。”
鲁哥儿去拿工具箱进行定期检修,陈冬理三人下车监视寿鬼,顺便采集野菜。
很快,他们就依靠着出色的嗅觉眼力,找到了多种野菜。
这些玩意儿陈子笺都没见过,一时间都觉得很稀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和家常小菜相比,这些生长在肥沃土壤的野蒜,似乎气味更加浓郁、滋味更加浑厚,体型大得像洋葱一样。
这满满的收获感,让陈子笺不禁想起前世一家人春秋野炊的场景。
虽然这帮人的性命可能危在旦夕,寿鬼并没有放过追杀他们。
但他们在绝境之中仍然愿意苦中作乐的态度,还是给这支队伍注入了一些希望和活力,让他们可以怀着信心和希望走得更远一些。
而不是因为精神压力爆炸,走到半路就互相质疑彻底崩溃。
鲁哥儿听见那树林中的笑声,心中的担忧和恐惧都减轻了不少。
他下意识地认为,只要有修仙者来掌控局势,这趟旅途其实也不过如此。
至少在这种幻觉被打破之前,鲁哥儿都可以继续维持着相对轻松的好心情。
“哟!这树上挂着的是大白虫野黄瓜啊!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找到!”
“嘿嘿,贫道跟你们说啊,这种黄瓜客炖肉的时候可好吃了!”
“当初贫道在山河岭寻了好久都没找到,还以为这东西无法被人力移栽,都被鸟兽吃光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可以把这几条带回去,中午就吃野黄瓜炖腊肉。”
司方雪莹也有所发现:“这是可以强行提神的那种野蒜吧?我记得医术上都是把它当药材来用的。”
“一直没人把它挖走,竟然能长这么大,可惜剥蒜的时候手指太痛,马车里估计不合适,只能用搅拌工具封起来搅成蒜泥。”
陈冬理平静一笑:“行,你们在这挖着,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