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测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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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先帝那一阵派别的无魂修仙者如此重视司方浩仁的研究成果吗?看来他们并非绝对的强势,只是在凡人和底层修仙者面前装作没有破绽罢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是在天绝归溟的领域内才能实现的操作,不然在正常情况下,谁能用一比一的牺牲比例将没有魂魄和灵根的凡人转化为灵蕴种子?”
“基于这种联系,望州陵的修仙组织会特别关注司方雪莹。至于陈冬理,他们应该是知道当年的仪式和事件,无论那些仪式是否正当……”
黑纱居士并没有察觉到陈子笺的窥视,他观察着陈丰县内的情况,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张皮革面具蒙在脸上。
片刻之后,黑纱居士打扮成一副算命老者的模样,出现在陈丰县的街头。
‘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派遣修仙者过来管理了。’
‘虽然出现本土的修仙种子之后不需要额外派人增援,但是由于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件,我还是不太放心……’
‘先给他们测一下寿数好了,免得将来大规模闹僵尸的时候又没人管。’
‘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还能回到正常平静的生活里?我可不相信。’
黑纱居士扮作的算命道士,开始在陈丰县街头游荡。
由于司方雪莹和陈冬理目前都是以自身修炼和任务计划为主,他们并不是陈丰县目前名义上的管理者,所以黑纱居士只是被衙门的人所留意,并没有引起额外的骚动。
“游方道士,铁口直断,推算寿命,不灵免费!”
黑纱居士从兜儿里取出一块墨蓝色的厚布,铺在客栈的外头,又取出两把小马扎,旧铜钱、旧贝壳若干,有模有样地铺成地摊,改变腔调高声呼喊。
陈子笺观察到黑纱居士对这套操作十分熟练,不像是刻意为了给人测试寿命而进行的表演,看起来他在望州陵里也没少干这些勾当。
大多数陈丰县人无视了黑纱居士,他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噩梦的侵扰,现在又冒出这种形迹可疑的陌生道士,哪怕是打着免费的口号来吸引顾客,大多数人也没有心情来问。
不过,并非所有人的精神状况像表面上那么正常。
而在黑纱居士呼喊一阵之后,一部分陈丰县的人感到额头紧绷,身体仿佛被拧上了发条一般,不受控制地朝着他走来:“道长,你这算卦怎么算的?”
黑纱居士抬头一看对方门面,用沙哑的嗓音回答道:“不灵验不收钱,觉得贫道算得准,可以给两文钱的算卦费。”
“才两文钱……”不远处有衙役窃窃私语,留意着算命道人的一举一动。
算命客丢下两文钱:“那请道长帮忙算算。”
“可。”黑纱居士都没有低头去看那两文钱,他只是手法一变,从怀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怪布。
陈子笺神识一看,这块布并非凡品,它仿佛是用棕褐色的蝉蜕等材料錾制而成,看上去像金箔锡纸一样轻薄,但隐隐约约又有血气在它上方流动。
只见上面用细瘦难辨的鬼文写着《天命测寿真经》这六个大字。
这是陈子笺近期第二次接触“天命”这个词,上一次是莫桑文向王夜刀告知了从姚马桀那里打探来的江湖传闻。
当时莫桑文提到流星与天命,然后王夜刀的紧箍出现了短暂的反常失控。
现在黑纱居士又取出一页《天命测寿真经》,让陈子笺觉得望州陵、修仙者一脉对天命之类的肯定有所研究,否则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些反应。
黑纱居士并没有解释这一页纸张的秘密,而是挽起袖子伸出右手,将食指、中指、拇指捏成一簇,另外二指如莲花般绽开,好似他真的捏住了一根针一般。
“贫道只需要一滴指尖血即可,非常微小的一滴指尖血,就可以用来更加精确地测试寿命,绝对不会比蚊子叮你吸的血要多,基本上不会痛的。”
来算命的客人坐在小马扎上,凑过脸去看了看算命道人的右手,硬是没看出那根针在哪里,只得揉了揉眼睛,伸出左手:
“我最近一直睡不好觉,疑神疑鬼的老是静不下心,那道长给我测一测吧。”
黑纱居士微微颔首,右手前移,手法极快地在算命客人的中指指腹上一点。
这看似是以不存在的银针扎人,实际上是运用修仙法术中的小庚金针术,制造出一根如细毫毛般的气针,激发灵力并将血滴采集到《天命测寿真经》至上。
“嘶……”算命客人本来以为手指会被扎得很痛,但实际上他只是觉得指头皮肤凉了一下,就滴出了一滴血液。
“稍等,不放心的话可以摸一摸棉球地摊什么的,马上就能止血。”
黑纱居士观察《天命测寿真经》的变化,发现上面有细瘦的鬼文蠕动,慢慢地勾勒出几个大字:
‘气血衰弱,心神不宁,小数,寿贫。’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就算没那些事也活不了多久。’
黑纱居士便正色道:“你最近操劳过度,身体底子太差,夜里又睡不好,再这样下去可能没几年好活了。”
“贫道建议你去抓点安神安眠的草药,每隔三天服用一次,心中有事不要一直憋在心底,否则郁气伤身、思虑成疾。”
这算命客人才松了口气:“道长说的也是,谢了……”
两文钱而已,谁都没有那么计较,这客人算完命之后就转身离去。
很快,来黑纱居士这里算命的人就慢慢多了起来。
黑纱居士通过询问得知,这群人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在生死逆转的黑暗领域中有过真实的死亡体验。
因此那种诡异的记忆深深留存在他们的脑海中,使他们难以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状态。有些人甚至摸到生的猪肉、鱼肉之后都会开始作呕,还是难以挣脱噩梦。
他们身上的怨气和阴气并不明显,只是长期积累的精神负担不容易解除而已。
而另外的一帮人,则是黑纱居士此行的关键之一:在陈丰县遭到黑域笼罩,出现生死逆转的神迹之后,可能有一些难以被察觉的个体,在一开始就被漏掉了。
比如说,可能会有一些本应当在那天死去的人,由于黑域笼罩和生死逆境的作用,意外地活了下来,延续了他们原本已经耗尽的寿命。
这些人的生命状态,可以类比于天绝归溟最后给予司方浩仁的活命机会。
如果他们当时继续作死的话,他们就会像司方浩仁那样走向不可挽回的死亡。
但他们偏偏在那个时候没有作死,所以他们不正常地活了下来。
这些人的寿数被黑暗所掩盖,术士无法凭借常规推算来预测他们的寿数。
不过《天命测寿真经》似乎采用的是其他的方案,它能够测试出那些异常状态下的先天元气,以一种接近于鬼修的手法来判定凡人剩余的寿数。
就像灵蕴种子一样,没有功法提供预先认知,就难以判断它的具体存在。
‘阳火不显,阴脉不存,负数,欠寿数月。’
‘……’
黑纱居士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确实有人在陈丰县活过了异常的寿数。
那场灾难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其演化方式非常隐蔽,很难引起外人的注意。
‘要是他们愿意用先帝的方案,肯定就不会出现这种疏漏,可惜他们还是用自己的方法检查了一遍,没有继续追查陈丰县背后的秘密……’
陈子笺观察着黑纱居士的念头,又观察着算命客人的精神状态。
在那些无法控制恐慌和猜疑的人群中,有一部分人确实是本应该丧生,却又异常地存活下来的个体。
他们混迹于走过来算命的客人之中,掩饰自己的秘密和阴暗的思想。
他们脑海里一边渴望继续活下去,成为在尘世间长命百岁的仙人,但另一边又对司方雪莹关于寿鬼的说法感到不安。
“你们的身体状况,也不怎么好啊,这又不是饥荒年头,你们怎么都这样?”
黑纱居士避重就轻地开口说话,重新吸引那些算命客人的注意。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那些人开始寻求寿鬼相关的情报:
“我的身体是不好,老毛病了实在没办法啊……”
“不过道长,你知不知道寿鬼之类的说法?知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
“我觉得道长是有本事的,我想要一点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我愿意出钱。”
黑纱居士逐渐变了脸色:“你从哪里听说寿鬼的?”
“鬼祟不可轻言,尤其是这种直呼名号的说法,这世上很多时候本来没有鬼的,现在到处阴气都很重,你们传来传去搞不好真的会引出这么个怪物。”
这个算命客人脸色苍白,枯瘦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他说道:
“起初我只是听别人说而已,但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好像开始梦见寿鬼。”
“他们说,有人活过了不正常的寿数,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有伤天和,所以会有寿鬼冒出来勾魂索命。”
“道长既然能算寿命,那应该也懂解梦吧?”
“那个梦很奇怪又很真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好像站在城门口,怎样也不能回家。我往城外去看,那野外永远是一片阴天,只有绿油油的树林和一条长蛇一样看不到尽头的小路。”
“一段时间之后,我尝试在那条小路上一直行走,我发现路的尽头是一道很高的院墙。那道墙向两边一直延伸,我想找个出口绕出去,看看能一路走多远,但我在梦里怎么走都看不到尽头。”
“再之后,就是最近,我梦见有恶鬼上门,它想骗我去一座古代帝王的陵墓,但是我没有听它的话,结果天上就开始下白纸铜钱雨。”
这个算命客人凑近了脸,幽幽地说道:“它把我在梦中做的认路记号都抹不见了,它一定想来找我,但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这真的太难熬了。”
黑纱居士认真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如果你真的受到这种梦魇的不断纠缠,那你可以考虑前往望州的道陵,或者去望州的佛塔寻求庇护。”
“这两个地方都是非常有名的宝地,历代修道修佛的高人选择在此坐化。”
“如果真的有恶鬼存在,它肯定不敢靠近这些地方。有条件的话,你可以考虑前往那些地方暂时居住一段时间,恶鬼肯定就不会再跟着你了。”
哪知,这算命客人听完之后却大惊失色:
“你、原来你就是鬼啊!你怎么和我梦里说的一模一样!”
“大家快过来,我找到鬼了,我们一起烧死他,快点烧死他啊!”
这让黑纱居士感到疑惑不已。
如果那个恶鬼能够预知未来并直接陷害他,它根本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凡人。即便是修仙者也很难对付这样的怪物,那它为什么迟迟不肯发动袭击?
陈子笺瞥了一眼,立刻明白了情况: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严重受损,他的大脑刚才似乎出现了故障,导致他在短时间内将黑纱居士的话重复传递了两次。
由于这种意料之外的大脑故障,导致其中一次信息在传递储存之后变成了他“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肯定不是第一次听到”的内容。
然后,这些信息与黑纱居士刚才对避难地点的提示相结合,很快就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混淆不清,就像是他在梦中所听到的一样。
不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故障,陈子笺也不理解。
“是大脑无法正常地删除虚假信息,以至于逐渐分不清真实和梦境了么?”
陈子笺运用神识一瞥,发现衙门的人已经围住了黑纱居士,不过略微盘问一阵之后就解除了误会。
衙门众人说道:“道长勿怪啊!因为前一段时间,我们陈丰县有些人造了变故,这些人受到打击之后一直疯疯癫癫的,时好时坏的管也没法一直关在牢里,给您添麻烦了。”
黑纱居士客气地说:“惭愧惭愧,这位客人只是痴人说梦而已,倒也不必同这些人一般计较。”
“只是贫道修行本事不到家,也治不好这些病人,却是落了个笑话。”
但是这位测寿的客人并不打算罢休,他在衙役的钳制下大声喊道:
“他是鬼,他就是鬼!我们找些纸铜钱来往空中一撒,他肯定会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