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县城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焚香志异!
“原来是个疯书生,可惜这面相也画不得一张,这年头疯子太多,寻人难寻。若有缘分遇到,再看看他有没有治吧。”
老道士不愧是多年跑江湖的混子高手,虽然他不太喜欢江湖人士那种奇怪的说话方式,不过该打听的情报还是不能少。
没赚到银钱是无所谓,因为情报缺失,意外得罪了别人才是大麻烦。
“从潘姓改为司方姓?”
只听老道士三言两语就问来情报,拎着食盒出门而去。
期间,陈子笺也了解到:此国名为奉星,也叫奉星朝,立国时间不到两百年。
司方这类姓氏,类似司徒、司马、司空之类的姓氏,本是官职化姓。
例如司徒统计人口、司马掌管军事、司空掌管天文历法和天气预报,都附带职能。
用在司方这边,司字的释义本是官吏、掌管、主持,方字则是药方的方。所以司方姓氏是以研究丹药、药方为主,和前世的意义有所不同。
在这奉星朝和前世古代,能得到皇家赐姓,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本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但是听那些江湖人士的风言风语,这些事情又没那么单纯。
老道士慢捏胡子,一捋短须:“哼,怕是那些名次落于‘潘雪莹’的书生才子心有不甘,所以才传出很多嘲笑、讽刺潘雪莹的流言蜚语吧?”
“虽然是考得陈丰县第一,但在学府上与教书先生激烈争辩却不是假话。在喜分位高尊卑的读书人眼里,潘雪莹难免有失体面,也怪不得别人找借口针对她、孤立她。”
“毕竟三甲进士取得官职的机会,要小上很多,而再垫底的二甲进士也是二甲。三甲既没有官职宅邸,也没有大量的金银赏赐,怕是眼红加嫉妒,分明是仇恨嘛。”
“也不知道那疯书生是真疯还是装疯……”
“嗨,读书人之间的斗争,贫道还是别卷进去了。先在县里转悠一圈,买齐修缮山君庙的材料再说。”
“要是遇到些落榜书生发痴发狂神志不清了,贫道再去解救一番,筹得几两缘钱也好。”
老道士先在心中默默祭拜山君,然后打开食盒,熟练地施展移花接木的手法将一壶甜米酒取了出来,微笑着小酌。
自从得到山君的恩赐,这凡俗的米酒仿佛也沾染上了灵气,让人喝着也能感到神清气爽。
不过老道士对这陈丰县的路太熟了,还没等陈子笺仔细观察路人,就发现老道士这香灰锚点迅速移动。他只能哭笑不得的放开神识专注,免得增加自身的消耗。
老道士目标明确,迅速穿梭于几条巷子之间,很快就来到木瓦匠人的家院附近:“哟!鲁哥儿,今个儿有没有空去帮忙修一修山君庙啊?”
“哎哎,别急着关门啊!”
“真给钱!真给钱!贫道向天发誓绝对不会拖你工钱!”
闻声,那狐疑的木瓦匠人,才松开门扉,上下打量着老道士:
“老道长怎么这会儿才来,天都快黑了还喊别人上山,这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老道士连忙狡辩,只是抓住门板的右手分毫不让:“欸,贫道怎么会忽悠你拿做工当成捐功德呢,这次真的带着银钱和诚意来了,先喝几杯米酒咱们再聊?”
木瓦匠人小退半步,以手抵门上下其眼,不想放老道士走入院内:
“还是不了,俺怕有毒,道长还是有事说事吧。”
老道士这才松了口气,先认真的找木瓦匠人问好红漆、清漆之类的费用,再问好屋顶修补、缝隙除草的人手,试图以最短的工期把山君庙给修复一番。
被唤作鲁哥儿的匠人这才说:“那山君像怕是不好修,用得材料差了得罪山君,用得材料贵了,得上金漆。”
“最好还是得拆了神像,检查一下里里外外用的是什么材料。”
“总不能原本是陶瓷彩釉打的身子,俺们给糊上个泥巴揉的脑袋凑数吧?”
老道士闻声,也觉得这山君神像先不动比较好,有字画挡住,倒也不是特别难看。
陈子笺也不介意,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山君,老道士怎么处理他都没意见,别把装修搞的太离谱引起贼人惦记,那就没什么事。
不过,鲁哥儿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是心里有事。他头顶的紧箍微微收缩又微微放开,宛如一条有呼吸的细环铁蛇一般,但很快又回归平静。
“那就先这样说,俺好久没去山君庙,不知破落成哪种模样了,等明天俺叫上几个帮手、徒弟,先去验一验做工难度。”
“不过那山君庙连着院儿算下,也不足半亩半,只要不是要求特别高,最多也不会超过20两银子。”
老道士听得胡子一抖:“鲁哥儿这就不厚道了吧?在县里买套小院子,都要不得30两,都说先不动神像你就收这么多,你这木头瓦片是金子做的啊?!”
鲁哥儿也是脸色一黑:“俺前些日里听人说,那流星降世砸得到处都是,那山君庙怕不是也给砸坏了,不亲眼看看,俺怎么知道坏成什么样,要花多少材料和时日?”
老道士点点头:“行,那就等上山入庙验过之后,贫道再与你议价。”
说完,老道士也推门而去,丝毫没有继续纠缠留恋的模样。
这木瓦匠人却伸出半个脑袋,在门口看了看老道士背影,这才关上院门。
一关门,这鲁哥儿头顶的紧箍,就像一根诡异的面条一样蠕动起来。但他眉头松了又拧,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陈子笺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状况。
“嘴巴真严实,心神也是守得住,这都没有喃喃自语、嘀咕几句给我透漏情报?”
“等他来山君庙,得想办法骗他上个香。”陈子笺神识托腮,视野跟随锚点离去。
不过这老道士确实有心办事,先找木瓦再问香烛,背着个大篓子健步如飞。
他把结实的材料放下面,容易断裂、碎开的放上层,不同材料还要用黄纸等垫料细细的隔开。
如此这般花费时间的采购材料,想把山君庙修好,恐怕还得多跑好几趟。
这一切,不仅被虚无缥缈的陈子笺看在眼里。
那暗中跟随的陈家眼梢,同样也看在眼里:“怪了,那就是满熊大哥说的山君庙老道士?他看着挺正常的啊?”
待老道士背着篓子离开,这眼梢便上前询问:“喂,我问你,那老道士买了什么?最近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那卖香烛叠黄纸的老头,横竖也拧起眉头,多看这来客几眼:
“哟,这不是陈家的公子吗?”
“你说那老道士?他能买什么反常的东西,再说你们家昨天不是也来买了香烛祭祖嘛,这还要问老头子我?”
陈家眼梢顿时急了:“不是问买反常的东西,是他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老头子哈哈一笑:“哎哟、哎哟,是老头子我耳背了,年纪大了年纪大了没听懂。不过要说反常呐,我看你们这帮人倒是挺反常的。”
“最近县里来了些江湖人士,到处找陨铁铸神兵,说要在武林盟主的比武招亲擂台上夺得美人归的,结果你们既不没张罗坊市赚赚银钱,也没见科举留名摆些个流街宴席,路过衙门都没看见陈家师爷,怕不是又在牙行那边打听地契了吧?”
正是说着,老道士脚尖一转又走了回来:“不好意思,贫道算漏一捆香烛,借问先买齐一下,省得又来跑一趟。”
香烛老头端着米酒喝了一口:“喔,老道士来得正好,这人刚刚打听你,有什么事你们当面聊,我去给你拿上好的香烛。”
这一句,陈家派来的眼梢顿时脸就黑了,还来不及解释就被老道士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那真好,嘿嘿,公子您好,近日听闻陈丰县科举放榜,故下山进县买点香烛,蹭点文墨喜气,公子这是找贫道何事?”
一看这跟踪刺探的事情要暴露了,这陈家眼梢舌根子一瘸,改口说道:“在下找来,是想问问道长姻缘之事。”
老道士一捏胡子:“问谁的呀?”
陈家眼梢见老道士没起疑心,这才放心地说:“问的是,那陈丰县才女潘雪莹,还有我们陈家少爷陈冬理。”
老道士长袖收腕,伸手一摆:“推算姻缘,铁口直断。500文钱1人,问2个人要给1两银子,把两人领来便是。”
陈家眼梢顺势说道:“其实是这样的,那潘雪莹,如今要改名成司方雪莹,当初那潘雪莹与我家少爷在学府交好,有私下的口头婚约,说是两人双双考取功名,便可嫁入我们陈家,所以我们家少爷一时心动,借给潘雪莹300两盘缠。”
“如今,她潘雪莹考取二甲进士,而我们家少爷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参加这次科举,知那潘雪莹得到功名赏赐,一定可以连本带利的上门还债,所以想问问道长这媒约之事,有没有能续回来的把握?”
老道士还未回答,便听见香烛老头子发笑:“你们陈家倒是有趣,那潘雪莹得到科举赐名,改名司方雪莹,这两情相悦的私下婚约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她若有情有义,还你们300多两银子,这事便是了了。你们还想问婚事,怕是难哦。”
老道士也不想搅进这浑水里,顿时缩袖拱手:“原来这样?那公子可莫要拿贫道寻开心了,贫道只懂推算缘法,不会干涉家事。”
“而且前些日子客栈吃面,贫道无意间听人说起,这陈家少爷陈冬理,本是个精通琴棋书画、擅长诗歌剑术的才子,还留下一首雪月惊雷的剑式名句。”
“结果这陈公子去年和人春游诗会,不知道遭了什么,一时之间性格大变,从山河岭的剑歌才子变成了个嗜酒如命的酒鬼书生,今年颓废得科举也没参加,让不少人觉得十分可惜。若那潘姑娘喜欢的是曾经的陈少爷,这婚事怕是成不了的。”
言下之意,就是您陈冬理少爷,是不是遭了什么毛病,你们这都不敢拿出来说清楚,哪个道士能给您掐算明白啊?
陈家眼梢眼看话题被成功转移,转身便要告辞,却被老道士拉住:“公子哪里走,你还欠贫道500文呢!”
陈家眼梢自然无语,额头的头箍微微颤抖,只好摸出袖中干瘪的钱袋,数出价值500文面额的10枚大铜钱给了过去:“有劳道长,在下告辞。”
老道士咧嘴一笑,转手塞给香烛老头子5枚大铜钱:“这臭小子,跟踪老道士我一路也不知道是为啥,借口怪多的。”
香烛老头子和老道士也是老熟人了:“谁知道呢,我就说他们陈家最近鬼鬼祟祟的,实在是怪得很。”
“有人实在好奇,就夜里给脸抹了锅底黑,爬在墙头偷偷看看他们在干什么,结果确实发现陈家这深居简出确实有怪,晚上宵禁的时候,还有人一车一车的往宅院里运东西,也不知在做什么。”
老道士嫌弃道:“别人家的发财事你少问,你等他走了再告诉我不就得了,非要当面拆出来作甚?”
香烛老头子:“还不是看道长发了点财,想问问是怎么赚的嘛。”
老道士:“那你香烛纸钱免费供给山君庙啊,香火钱我算你一两成,咱们一起分钱,你看怎么样?”
香烛老头子骂骂咧咧的把老道士赶了出来:“去你大爷的,别人不知道你有几门路数,我还不知道你?”
“修你的辟谷去吧,等哪天你饿死了老头子我再给你烧纸,想给山君庙拉合股那是门都没有,快走快走!”
“唉,这可是你自己拒绝机缘咯,那就不怪贫道啦。”老道士也不觉得羞耻,带着食盒和背篓快步离去。
陈子笺也收回神识,在山君庙中等待老道士的归来:
“说起来,我在那香火夹杂的记忆里,并没有翻出老道士的名字,这俩老头也不是以名字互称,是在修炼什么功法吗?”
“不过相比较于他们的名字,那些意味不明的头箍才是怪中之怪。但我力量有限,想进行纯粹的神识调查是做不到的,与其考虑这些问题,不如想想山里头的阴气复苏,是否会对我产生威胁……”
“罢了,反正都还没来呢,先困觉,等这山君庙修好之后,再看看香火收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