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诸神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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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张只是一瞬间。他顾可征战四方多年，杀敌无数，此刻，越是紧迫、越是在压力之下他越是能冷静。
人消失不代表是出事。他们顾府带的这几十个亲卫，个个都是军中强将。若真出事了，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打斗痕迹。
他的情绪平复后，突然想起上一世，这个时候是他哥带着人去巡视周遭情况，这是他爹顾舟征战多年养成的习惯——行军打仗，需对周围环境要绝对掌握。
上一世他哥巡视周遭是无功而返。那些山贼不知道藏在哪，竟然躲开了他们巡视。
此时扎营之处空无一人。不怪顾可也惊慌，这实属有些不正常。按照他爹顾舟谨慎的性子，一定会留人驻守才对，不可能全部出动去巡视。
除非，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顾可也喉结上下滑动，目光扫向周围。这时，齐玉刚追了上来，双手扶膝，喘着气儿。
山林中倏地扑腾出一群惊鸟。
顾可也心中一动。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惊鸟飞出的山林扎去。
“小玉，拿上剑，快。”顾可也的话音还留在原处，人已经朝前奔去。
“诶！马上，喘口气。”
齐玉的呼吸还没捋顺，吭哧吭哧地又跟着他大哥没头没脑的跑。
等顾可也赶到时，眼前的就是这番场景——
一地尸骸，血染枯叶。
前方，顾府亲卫正与山贼打斗，却不见熟悉的身影。顾府十来个亲卫对峙几十号山贼，不占优势，但气势也不输。
“帮忙。”
顾可也说完，带着齐玉加入。
一时间竟变成了以少欺多，单方面碾压。顾府亲卫见顾可也到了，心中欣喜，都知道他们家顾小将军以武服人一向在行。
众人愈战愈勇。
顾可也杀红了眼，兽齿镶玉耳坠摇不止，衣衫随身形利落摆动。此时，浑身沾染了血渍，脸上也有星星点点血迹。
顾可也将最后一人斩杀，踩着尸体将剑拔.出来，气势磅礴，宛如征战多年、踏着累累尸骸而来的恶鬼。他抬眼扫过四周后开口，语气令人胆战：“顾将军人呢？”
众人也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位顾将军，其中一人连忙回道，“回将军，顾将军带人正扫荡山贼老巢。”
“带路。”
顾可也一声令下，众人默然，不敢耽搁，立马带路。
顾可也不知道这一世，他哥是怎么探出了山贼位置，又怎么找到了山贼的老巢。
现在的状况，容不得他想清楚其中关键和不合理，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救他大哥。
他不能让悲剧重现，否则他不会原谅自己。
他想。
如果今日，必须要伤一人、要死一人，求诸神保佑，一定要是他顾可也。
*
此处，乃崖下山涧。
山涧两侧是峭壁，呈向内倾斜相压之势，留一线天。山贼老巢没修建在别处，偏偏在两崖之下，倚峭壁而建，地处隐秘。
若不是有人带路，他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上一世，他哥带人搜寻未找到什么山贼，想来是这伙人都隐藏于山涧内。
所到之处，沿路都是山贼尸骸。
越往里走，越让人心惊，这伙贼人数量之多，上一世偷袭他们的山贼也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顾可也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山寨内部。
入眼，便是顾舟、秦可卿还有齐老将军三人并肩作战，领着亲卫剿杀山贼，以少欺多，大有以一敌百之势，很快就将剩下的山贼斩杀。
是真把山贼老巢给一窝端了！
秦可卿碎发凌乱，但依然身形挺拔，手上动作利落，将枪收于身后，气势高昂。
顾舟执剑而立，扫视一圈确定无遗漏的山贼。却瞧见匆匆忙忙进来的顾可也，开口不满说道：“兔崽子，关键时候跑哪去了？”
“就是，没看见你娘大展身手真是太可惜！哈哈哈……”，秦可卿说道。
顾舟、秦可卿、齐力三人具是爽朗大笑，看样子是根本不把这伙贼人放在眼里。
顾可也不语，走到他爹娘跟前，细细打量，确定人都没受伤，才放心。
“我哥和阮翎羽呢？”顾可也开口问道，他捎了一眼便确定人不在。
还未等他父母回答，阮翎羽二人正交谈着，一前一后从门内走了出来，都未受伤。
他的目光隔着遍地尸骸望向阮翎羽，这位殿下一如既往冷静，单手执剑，一身白袍只沾了零星血迹，不显凌乱，身姿挺拔，一言一行，不急不躁。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十九岁的阮翎羽虽面上稚嫩，却也稳重、气势不凡，大有杀伐决断、指点江山的架势。
难道是上一世的他眼皮子太浅，竟没发现？
“人都清理干净了？”顾舟确定阮翎羽无事后，转头开口问顾云朝。
听见他爹的问话，顾可也从愣神中清醒。
“我派人巡视了一圈，应该不剩了。”顾云朝看了眼身侧的阮翎羽才回道。
此时他内心对阮翎羽敬佩不已，想着，今日要不是殿下突然提议要和他一同去巡视，若非经阮翎羽提醒，他一定不会想到派人下峭壁山涧排查。一般情况怎么可能想到悬崖险地之处会藏人。
之后竟真的发现了山贼。阮翎羽却不赞同他直接带人进去剿杀，提醒他不可冒进，恐山贼数量太多，不好应付，他这才急忙派人去请父亲援助。
若不是阮翎羽顾虑周全，心思缜密，这次他非得为他的自负，栽个大跟头不可。
还好有惊无险！
谁能想到悬崖峭壁之下竟然会盘踞几百人之多的山贼？令人咋舌。
顾舟点了点头，对儿子很是欣慰，“还好云朝发现了这伙贼人，若是放任不管，这一旦入夜，贼人夜袭，后果不堪设想。”
顾云朝急忙想解释，“爹，这其实是……”，身旁阮翎羽却出声打断，“顾将军，还是尽快返回为好，这一带地形复杂，天黑后路不好找。”
顾舟十分赞同，立即下令返回。
顾云朝转头看向阮翎羽，不敢多言，阮翎羽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把目光移开，看向正望着这边的顾可也。
顾可也没想到对方会看过来，急忙撇开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顾云朝也跟着转头看去，却正看见他弟的模样，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正出山寨，顾可也不满地问他爹顾舟，为什么不留个人提醒他。
他爹直言说是忘了，其实心里却是觉得，反正他和齐老都能搞定，缺两个混球小崽子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嘛。
他爹一向如此，不可一世还眼高于顶。老是觉得自己所向披靡。
秦可卿笑话了一番正逞口舌之快的爷俩，笑骂道：“咱们一家姓顾的，只有云朝还算省心，最不让人省心的当属顾可也。”
顾舟大笑，算是认同。顾云朝有大将之才，日后必有作为，颇有他当年的风采。顾可也这小子自小就野蛮、任性妄为，是个地痞流氓都怕的南城恶霸，一点都不像他，像他夫人秦可卿。
秦可卿哪知道顾舟心里的弯弯扭扭，也跟着笑了笑。
齐老将军也笑着，也是十分赞同，附和说：“我家齐玉也是个不省心的货色，我真想给他塞回他娘肚子里，回炉重造才好！”
齐玉敢怒不敢言。
打了胜仗，一群人志气高昂，谈笑风生。
一行人得意之余，顾可也却没能放松。总有一丝不安萦绕在心中，他目光始终在顾云朝身上。
老天像是故意应验他心中猜想。
这时，顾可也注意到了身后了望台之上，突然有一个黑影闪动。
顾可也心脏跳漏一拍。
来不及出声提醒，倏地一只利箭从高处而来。
顾可也呼吸一滞，电光火石之间，他仿佛再次置身于自刎的城墙之上，凌厉寒风裹着白雪在耳边呼啸，顷刻让他丧失了思考能力，他想也没想直冲而去，用身体做盾牌。
那一刻，顾可也完全不知道有人比他更紧张，竟紧握他的手，妄想阻止他去找死。
顾可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顾云朝，而他阮翎羽的目光又何曾离开过顾可也。
那一箭还是来了，果然躲不过吗？
顾可也心中绷紧的弦，“嘣”的一下断了，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甩开了对方的手。
他想。
让他顾可也幸运一次吧，这一箭务必让他受。
天色晦暗，山林中大风阵阵，阴风带着刺痛穿过顾可也的身体。
可能老天可怜他，真让他受下了这一箭。
他身形不稳，恍惚间，他像是看见阮翎羽那张美得不像话的脸，阮翎羽肩颈处的青丝随风微动，顾可也的心也跟着动。阮翎羽眼中的神色他看不懂，看起来像是十分伤心绝望。
他想着自己竟还有这般妄想，阮翎羽怎么可能为他难过。
他放松地闭上了眼，向下倾倒，如侵染了鲜血的飘絮，像上辈子从皇城城墙那般随风落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耳边响起了阮翎羽喑哑的声音，那声音嘶哑破碎，竟透着乞求和绝望。
令他痛苦、心碎、恐惧。
他倒下却没像预想的那般，落入冰冷刺骨的寒风中，反而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最终，山林中的这场雨，还是稳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