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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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瓦尔木然地看着火焰中的少女完成了最后的祈祷，随之化为了灰烬。
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然而现在并不是他反思自己的好时候。
随着名为莉莉丝的少女逝去，掉落在他脚边的画册同时开始变得透明，里面的一张张画布从中自行掉出。
接着，甚至来不及让安瓦尔看清这些画作的内容，那些布满色彩的画稿便开始纷纷褪色，强制开始还原少女曾收纳之“物”。
数不清的利刃飞矢凭空乍现，毫无目标地释放着自己的动能。
除此之外还有湖水、花瓣、巨石，甚至还有成片的森林突兀地出现在附近，让人一时间几近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看得出来，莉莉丝为了这场交易，可谓是准备充足，可惜她没有料到马尔维斯等人本就没有打算和她正面冲突，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她的能力【誓约】。
凭心而论的话，要不是尤塞因之前的轻敌冒进，导致正面被安瓦尔一个回合就解决掉，凭借这些事先的准备，两个人全力和安瓦尔周旋的话，最终的胜负也许还未可知。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又也许一切正如那首预言诗一样，早就注定了结局。
与此同时，面对从画中飞出的漫天飞舞的各种“危险”，安瓦尔叹了口气拎起马尔维斯的尸体转移到到老管家的身边，将可能波及到这位此时身受重伤老人的攻击一一拦下。
虽然这个老家伙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算是这场闹剧的唯一目击者，要是任老家伙死在这，回去他就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随手一拳又一拳将飞向这里的巨石箭矢通通化为齑粉，安瓦尔这时捕捉到了什么似的随即跃起身向半空，将一位突兀出现的昏迷少年接住。
少年看着七八岁模样，此时正双眼紧闭，同时其均匀的呼吸也让安瓦尔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没有白来一趟，起码算是救回了一个。
没错，少年正是最初被绑架的奎因家次子，年仅八岁的冯斯·奎因。
也难怪莉莉丝刚刚会那么说，原来这少年一直被她收进画册之中。
随着少女的能力崩溃，以及冯斯的出现，少女对世间最后的一丝存在痕迹业以消散殆尽。
安瓦尔明白，这表明那名为莉莉丝的少女和被传送走的尤塞因不同，是真的死了，同时这件事也终于可以告上一段落。
但他此时完全没有所谓胜利者的喜悦，同时也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只觉得异常的憋闷，抱着仍在睡梦中的冯斯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发愣。
虽然他这次成功地解救了蒙铁尔，但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承诺带回去的马尔维斯被杀不说，更是没有弄清楚莉莉丝这伙人的真实身份以及背后的目的。
十几年的职业猎人生涯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整件事进行的过程中不断出现的意外让他现在感觉分外难受。
呆愣了片刻，最终安瓦尔只得在无奈叹息声中回到现实。
他掏出裤兜中的电话，拨通了庄园。
“维格，是我，让他们派人过来吧……”
放下电话，看着怀中昏迷的冯斯、脚下已成尸体的马尔维斯，还有身旁因为流血过多而脸色惨白的老管家，又看了眼周围的一片狼藉……
安瓦尔发出一声苦笑。
“这叫什么事呢……”
……
“所以，她的真名叫莉莉丝么……”
隔天中午，第一次踏足水仙湖南岸的维格双手各夹着两个硕大的玻璃器皿惆怅地看向不远处的湖水叹息说道。
此刻，水仙湖再不复往日的宁静，一艘艘打捞船以及警用快艇铺满了整个湖面，到处都是大喇叭的声音。
没错，这些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昨天回去之后，已经精神崩溃的管家将马尔维斯以前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情全部招了出来。
当那间地下室真正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不止维格，就连佣兵们也是义愤填膺，看向贝拿林一家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凶光。
奎因夫人更是还没从失去大儿子的悲伤中缓过来便再次晕了过去。
最终，在维格几乎要大开杀戒，以及得到安瓦尔通知的猎人协会亲自下场的胁迫之下，坐拥整个小石城的贝拿林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在将一切都推到了死去的马尔维斯身上同时，破例同意州警进入他的私人领地进行打捞取证，并做好了用金钱补偿被害人家属的准备。
贝拿林虽然和他那个大儿子基本是一丘之貉，但不得不说他还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在这种群情激奋的环境下并没有以自身情绪为导向，也没有选择头铁硬刚。
也幸亏如此，否则昨晚但凡他犹豫片刻，他此刻恐怕已经去陪他那禽兽不如的大儿子了。
昨晚当维格从安瓦尔那里知道杰奎琳本名莉莉丝，并且从管家的供词里得知少女以及其他人的遭遇时，那真是气得他当场目呲欲裂，要不是安瓦尔死命拦着，布兰德等人也纷纷在一旁劝说，那整个的奎因庄园必然要换一种颜色。
当时，维格的第一反应就是不顾自己的伤势要去砍死贝拿林和管家这两个老杂种。
因愤怒至极而散发出的杀念几乎立刻让主楼中除了能力者之外的人感到精神攻击一般的压迫，一时间大量在主楼工作的女仆瞬间昏迷倒地，剩下的人也是瑟瑟发抖动弹不得，在昨晚引起了相当程度的混乱。
布兰德等人当时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这般浓稠到化不开的血腥杀意即使身为佣兵的他们也未曾见过，他们想象不出这恐怖的白发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自然的，即使同样在战场上搏杀，冷兵器时代和现代的小规模战争也是有区别的，布兰德等人哪里见识过苇名的残酷。
也幸亏有安瓦尔在，最终唤回了维格的神智，否则当晚庄园里怕是要血流成河。
而在维格这一番闹腾之下，反而死去的马尔维斯已经变得无人在意了，除了那位醒来后便整日以泪洗面的奎因夫人。
“你拿这些出来干什么？”陪着维格重新回到这片战场的安瓦尔十分无奈。
维格两手夹着的透明的玻璃器皿里面所盛放之物十分骇人，分别是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一对儿人类的眼球以及一双惨白的双手。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附近的州警已经过来问询了好几波，周围看热闹的人更是对他们两人避之不及。
“唉……你不是说杰……莉莉丝的骨灰都被那些湖水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吗，我的意思是即使就剩下眼……就剩下这些也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夹着两个大玻璃瓶的维格一边四下踅摸着合适的地点，一边叹息着说道。
要说他对于这位身世凄惨的少女有多深的感情倒也未必，更多的只是出于之前单方面的欣赏以及得知其遭遇后被激起的同理心罢了。
本来应该有着普通人一生的少女，却在自己人生刚刚开始的阶段遭遇如此悲惨的不幸，维格这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其实他也最看不得这些悲惨之事。
就像花儿在正要绽放的时刻就被无情地践踏一样，这种柔弱的美好被冰冷现实击碎的事是他最难以接受的。
前世他在网上冲浪时，偶尔刷到类似的事情，他每次都被气得好几顿吃不下饭，恨不得去监狱中找到那些杂碎狠狠十倍百倍地折磨回去。
维格突然很后悔，现在看来，他当时怎么也应该留下留里克一条命的，这个世界的确需要一位“归还者”。
寻觅了半晌，维格终于找到一块合适的地方，就在湖边的一棵树下的背荫处。
在安瓦尔的帮忙下，两人挖了一个坑，将莉莉丝的曾经失去的部分埋了下去。
“用不用做个碑？或者我去找两块木头做个十字架？”填上土之后，看着和平地无疑的坟茔安瓦尔感觉缺了点什么的问道。
对此维格摇了摇头，“算了吧，这里终究是奎因家的私有领地，贝拿林那老杂种也不像是个心胸宽广的人，避免被破坏，我看就这样吧。”
说着，维格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打开后里面是一朵带着些许泥土的花苞根茎。
正是莉莉丝跟他提到过的夕颜花，直到现在维格也没有等到少女告诉他那道问题的答案，不过他已经知道了，是他昨晚特意上网查的。
原来夕颜花的花语正是：“纯洁的复仇”。
小心翼翼将手中柔弱的白色花苞移植在少女的坟茔之上，维格随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选这里作为少女的坟墓，按说这片湖区应该是给对方留下最痛苦回忆的地方，但他还是鬼使神猜地选择了这里。
如今他看着脚下扎根于坟茔之上的那朵随风摇摆的轻柔花苞，他突然莫名地笑了起来，想起了少女曾经教给他的知识。
“也许因为这里既不会干燥，又有大树遮挡吧……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夕颜花了不是么……”
没有多做停留，维格招呼了安瓦尔一声，两人转身离去。
而就在这时，那朵刚刚被维格栽下的夕颜花，花苞随风轻颤，缓缓绽放，仿佛在以这样的方式向二人的背影做着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