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宝物（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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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火器营，乌云密布的天空缓缓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柱，光柱周围的云彩也染上了淡淡地金黄色，朱厚照驻足欣赏了一会儿，便翻身上马往京城而去。
走了不过数十步，就见前面探路的骑士来报：“启禀殿下，皇庄孙庄头求见。”
“孙庄头？有没有说什么事？”
“这是孙庄头让卑职交给殿下的。”
刘瑾先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只是普通的一张宣纸，便目不斜视的将东西递给朱厚照。
弘治十五年七月二十五，这个后世极为着名的一天，不仅是帝国真正研发大炮的开端，更是另一位伟大的人物正式进入正德大帝权力架构的日子。
朱厚照倒是好奇孙占远有什么东西递上来，难道是案子？也不像啊，现在通州知州狄志用和通州同知裴茂与孙占远关系颇好，再说现在顺天府由王华掌管，皇庄内还有火器营在，能是什么案子还非要自己亲自看不成。
宣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朱厚照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定定的看着那些小字，似乎有无穷的力量从身体内迸发出来，闭上眼，似乎昨日的种种回忆更加清晰起来，深吸一口气，再次平复一下心情之后，朱厚照说道：“带他到皇庄外小溪边，所有人离孤一百步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将宣纸收好之后，朱厚照一催铁骑便往前方疾驰而去，翻身下马之后，朱厚照双手背负站在小溪旁，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静静等待孙占远过来。
“小的孙占远参见太子殿下”
“孙庄头从何处知道这两首词的？”
“他们刻在我的骨子里，如何能忘？”
与孙占远对视片刻，朱厚照蓦然一笑，然后感慨的说道：“其实你的名字我本该想到的，只是从未往这个方面去想过，也没想到上天如此神奇，竟真的有如此巧合，想来您本名应该是叫孙占元？”
“你也是3营的人？”孙占元豁然上前抓住了朱厚照的手。
远处的刘瑾见状大吃一惊，不过想到之前朱厚照的吩咐，又看到他摆手，便不再上前，而是告诫杨胜所有人高度戒备，一有不对要立刻冲上去。
不提旁人的紧张，朱厚照说道：“我并不是民国年间之人，而是来自2023年。”
“2023年？”
看着孙占元有些茫然的样子，朱厚照眼眶有些红红的说道：“对，2023年，新中国成立74年后，抗美援朝胜利70年之后。”
“我们胜利了？我们果然胜利了，那易才学和二排剩下的几名战士他们没事吧，新中国有没有过上好日子？”
“没事，他们都没事，朝鲜战场牺牲了数十万英烈，说来惭愧，我也是偶然才了解到您和极少数人的事迹，新中国经过几十年的忍辱负重，我们成为了世界第二强，拥有上万的坦克装甲车，上万门火炮，数千架战斗机，以及数百艘军舰，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能每天吃肉吃饱饭了，一半以上的家庭都有了小汽车，这都是你们无数先烈的牺牲换来的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突然朱厚照朝身后大喊道：“刘瑾，刘瑾！”
刘瑾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之后朱厚照径直说道：“马上安排一桌酒宴，孤要与孙庄头一起用膳，不用那些复杂的东西，要快。”
“奴婢遵命”
很快一桌子酒菜便摆了上来，挥手让刘瑾退下，两人便各自入座，端起酒杯，朱厚照笑着说：“后世之时谈话总少不了酒桌，还请您不要介意。”
“殿下太客气了。”
“诶，这个时候，不必再说什么殿下了，来，这第一杯敬为中国和新中国而牺牲的所有人，干！”
“干！”
一饮而尽之后，各自将酒杯斟满，朱厚照再次举杯道：“第二杯敬所有为了新中国的成立和崛起而为之奋斗的人，干！”
“干！”
“第三杯，敬中华大地无数先辈伟人，后世子孙终究没有给他们丢脸，中华民族再次屹立于世界民族之巅，干！”
“干！”
甘醇的黄酒喝起来并不呛人，三杯下肚后，朱厚照说道：“今日我们便把酒言欢，好好喝个痛快！”
“敢不从命！”
吃了一块豆腐之后，朱厚照笑着说道：“我颇为好奇你是何时怀疑我也是后世之人的？”
“自从知道你成立了东宫警卫团之后，不过只是怀疑，但是后来知道其建制乃是以团、营、连、排、班划分，甚至还有参谋部之后我便基本确信了，再后来你如此重视火器的发展，这不是一个长于深宫的幼年皇子能有的眼光，于是我便写了这两首词试探一二了，想来即使不对也无妨。”
“是啊，我总是不自觉的把许多后世的习惯带过来，其实或许也是内心有铭记自己来历的想法，倒是没想到竟能遇上同为后世之人。”
孙占元却是苦笑一声说道：“说起来我也是来自四百多年之后，但是除了武器的发展和电的出现，似乎并没有与大明有多大的区别啊。”
沉默良久之后，朱厚照叹道：“这便是新中国成立的意义啊，我们要建立一个和平地，繁荣地，强大地国家，不再随意被人欺辱，百姓不再朝不保夕，一次饥荒就能饿死无数人，我们最终也做到了！”
“是啊，我们做到了，你给我讲讲后世的事情吧。”
“自1964年中国试爆第一课原子弹，1967年试爆第一颗氢弹之后，我们才终于有了不怕核讹诈的底气，然后迫于前苏联的压力，1972年中国和美国建交，而1976年教员和周总理、朱老总再同一年与世长辞，那一年的唐山大地震造成了数十万群众伤亡。而那个时候虽说普通人不至于饿死，但是仍然过得极为贫苦，然后到1978年邓公提出了改革开放，全力发展经济之后，中国才开始逐步进入快速发展阶段，1991年苏联解体了，带给了国内极大的冲击，邓公力主改革开放思路不变，方才让新中国的经济继续腾飞。”
“后世也诞生了许多新生的科技，手机和互联网可以让相隔几千公里的人实时通信，甚至在六七十年代就有美国人登上月球，中国也在近些年开始了探月工程，公路基本修到每一家门口，普通人三餐都可以吃饱吃肉，内陆也可以每天吃海鲜，中国境内数百个机场，让人从北京到海南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到达。”
“当然不变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仍然一如既往，不管是1962年的对印度自卫反击战，还是1979年的对越南的自卫反击战，都打出了解放军的威风，他们承继先烈之血，仍然无愧世界第一陆军之名。而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1998年半个中国都在发洪水的抗震救灾，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2008年的全国大雪灾，等等等等，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保卫祖国安全和人民和平生活。”
“好啊，好啊，那我们就算没有白白牺牲，好啊...”
看着孙占元拿起酒瓶猛然大喝一口后潸然泪下的样子，朱厚照也是泪流满面：“这一杯我代所有后世生长于和平之时的所有人敬您和所有先烈。”
许久之后，孙占元终于平复下来，低声问道：“后世之人也能知道我这样的小人物吗？”
“抗美援朝战争牺牲了数十万军人，若说都知道那可能不可能，但是对所有能记载的都是有所记载，后世也逐步加大了对抗美援朝和解放战争，抗日战争等等的宣传，我们或许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所有先烈的牺牲精神我们能够感受，毕竟克服人的求生本能，实在是我们这些生长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只能仰望的。1953年抗美援朝没有大的战斗之后，您和另外两位英雄邱少云和黄继光一同归国安葬在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
“后世考证，您本名章元吧，临淇乡三弓水村的村民再提起您都是一口一个章元叫得亲切，后来，三弓水村也是以您的名字命令的，叫占元村。”
“呵呵，立兰和立才哥那时候都长大了，可是小日本虽然走了，但是国民党还在，后来美国人也打算来欺负我们，我知道我这一去很可能回不来，但是我更知道，如果我不去，千千万万个我都怕死的话，我们除了能苟活几天，便再也没有希望了！”
“您给我讲讲您那个时候的故事吧。”
“呵呵，后世之人也喜欢听这些么？”
“您说笑了，我虽然不是历史研究人员，也勉强算是一个历史爱好者，虽然因为身体问题没能参军，但是我永远也敬佩你们。”
“身体问题啊，好吧，那我就说一说。”端着酒杯仔细回忆了许久之后，孙占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便娓娓道来：
“我是民国十四年也就是1925年出生在三弓水村，民国二十年我娘生下立兰之后不久便生病去世了，民国二十四年的时候，我爹也因为劳累过度去世了，只剩下我和小妹相依为命。还好本家长辈出力，我们兄妹俩去了四大爷孙永好家，那时候立兰还小，我便时常上山砍柴、割草，有一次放驴的时候，因为驴子受惊，把我右脚踩了一脚，从那以后便留下了残疾。再后来民国三十年的时候我回到原来的家中顶门立户，可是只过了两年，就发生了灾荒，我和立兰还有本家的立才哥不得不外出逃荒，来到了徐州希望能卖力气吃口饭，多亏一位姓蒋的长工照顾，我和小妹才活了下来，再过了两年，1945年的时候小日本儿投降了，我听说来了八路军，专门领导穷人翻身，打倒地主，便打算和立才哥一起回乡参加八路军，不过立兰最后没有随我们回去，而是嫁给了姓蒋的大哥，我也理解她，家中什么也没有，她的年纪也不够参军，如果回去，我离家的话，她一个小女孩儿也无法生活下去，留在徐州也是好的。”
两人碰了一杯之后，孙占元继续说道：“回乡之后我第一次去报名却因为有些跛脚而被验兵站的同志拒绝了，后来第二次也就是46年的时候，去验兵站之前农委主任孙立聚教我机灵点儿，尽量站直，随后与我一同去了验兵站，这次一个年长的同志在简单问了几句之后便同意我参军了，就是可能因为口音问题，把我的名字章元听成了占元，后来我便被分到了太行第五军分区53团，其实部队还是在林县一带，负责的也多是剿匪和治安任务。”
“直到47年的时候，我们被编入了晋冀鲁豫野战军，也就是后来的二野，我们隶属于九纵第二十七旅第八十一团，后来参加了洛阳、宛西、宛东、豫东、襄樊等战役，最后进入了淮海战场，消灭了刘峙集团，彻底解放了淮海地区，再之后经过整编我们属于秦军长的第十五军，然后便是与三野一起渡过长江，解放大西南。”
“49年10月1日，有条件的部队都没有再准备战斗，而是将大家组织起来，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便知道了那一天是新中国成立的日子，那一天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我们的革命终于胜利了，我记得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是喜极而泣，咱们自己当家做主的日子到了，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说。”
“再后来便是50年的时候在贵州剿匪，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小年轻易才学，经过教育之后，他便参加了解放军，随我们一起打国民党，打土匪，不过那时候虽然我们解放了广州、昆明、成都这些地方，但是其实大家都没有进过城。直到51年初，我们才接到命令到华北集结准备入朝作战，这一次才经过了重庆、武汉、天津这些地方，我们那时候在城里看什么都是很新鲜的，尤其是电车，没想到除了汽车，电车也能跑。”
“入朝之前，大家都有思想准备，在经过多次动员和训练之后，51年3月29日我们135团在师部之后跨过了鸭绿江，不过最开始我一直是在担架连，后来因多次战功担任了7连2排排长，直到52年4月11号，我们135团进驻了五圣山上甘岭阵地，10月14号美国人正式开始对上甘岭发动了进攻，当天敌人火力实在太猛，2号、7号、8号等阵地失守，形势十分危急，随后连长和指导员到二排亲自动员之后，由我带领二排组成夺取2号阵地的第一突击队。”
“第一个牺牲的是李忠先，敌人组建了四个强大地火力点，我们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拔掉他们，他接到命令并没有犹豫，在火力掩护下，成功炸掉了第一个火力点，不过后面的攻击不顺利，担任第二突击队的三排伤亡惨重也没能支援上来，我们排也很快就伤亡了一半人。后来我决定先扼守住敌人可能进攻的路线，可是一枚炮弹落在了我身旁，我双腿一下被炸断了，我一下子昏迷过去，当我醒来之后，二排只剩下易才学和几名轻伤员了，但是我仍然没有放弃，让易才学不用管我，尽快端掉敌人的火力点，二排即使一个不剩也要完成任务，随后易才学在我和剩下几人的掩护下成功端掉了最后一个火力点。”
“可是，这时山下的敌人却冲了上来，我用捡来的美军机枪和手榴弹把正面的敌人打退，侧翼的美军攻上来后，我便拉响了手榴弹与最后几个美国佬同归于尽了。再之后醒来便是来到了这里，过了好几天我才接受这个事实，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新生，所幸这次家中不缺吃的，可是我自小便有好几次差点儿被饿死，所以一直以来看到要被饿死的流民总是忍不住搭救他们一把，再之后就是遇到你了。”
听着孙占元甚至称得上平静的坚定的话语，朱厚照深深的感受到他坚不可摧的信念，再次擦了擦双眼，朱厚照低声道：“15军是好样的，抗美援朝涌现出了一大批英雄事迹，而且从2014年开始，我们每年都从南朝鲜迎回一批烈士遗骸归国，一同葬在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
“总要魂归故土的，呵呵，让你见笑了。”
“不，你们都是我们值得敬佩的英雄。”
“这一世您还愿意为了所有普通民众而战么？”
“什么意思？”
“我虽然后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见识过繁荣的和平盛世，我也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不求别的，至少让所有普通百姓都能有饭吃，都能有足够的出路，不再让一次蝗灾就让所有受灾之人流离失所的事情出现！您能来帮我吗？”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永远是农民的儿子，只要有需要，我万死不辞！”
“这一杯，我敬您！”
“您先回去休息一晚吧，明天我会派人来接您入宫。”
“其实即使知道你可能是后世之人我也想了很久才决定试探，我并不知道你来自哪个时间哪一方，要是来自蒋匪的话，我并不惧一死，怕的是少救一些无辜之人啊。”
“以后我们俩并肩作战，我相信定能战无不胜，环所有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干了这最后一杯！”
“干杯！”
看得出来孙占元并没怎么喝过酒，现在已是酒劲上头，不过即使如此，他的双眼仍是清澈，没有丝毫的动摇。挥手叫过来刘瑾，朱厚照吩咐道：“让杨胜留下一个连的人保护好他，明天下午带他到东宫来见我，现在先去找一个医者来照顾他一下吧。”
刘瑾虽然好奇这孙占元是何身份，不过并不探究分毫，只是低声应道：“奴婢遵命。”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朱厚照不太想骑马，便让刘瑾去准备一辆马车来，靠在马车的车窗上，望着不断倒退的景色，朱厚照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充满了信心，将窗口的布帘放下朱厚照开始闭目养神，布帘落下的最后一瞬间，在火红的夕阳下隐约可见洁白的宣纸上是一行似乎被染成血红色的小字：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