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缕微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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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刘瑾便带了一个小太监回来，此人名叫方志强，乃是卢彰手下亲信之一，对于城外的事方志强自是有所耳闻，却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查问此事，今日一大早听刘瑾如此说，卢彰便立即派了他跟刘瑾一起出宫前去。
刘瑾刚回东宫，马永成也找了过来，马永成四十余岁，刘瑾又极得太子信任，此行自是以刘瑾为首。寒暄几句，简单用过早饭，刘瑾便带着一队东厂番子往通州而去。
一行人皆是快马，很快到了广渠门，城门除了进出的商贩和收粪工人显得颇为冷清，倒是不复白日里的繁华。通州离京城不过数十里，有方志强带路，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
来到皇庄门口，只见庄内炊烟袅袅，还未等他们靠近，便有手持武器的庄户上前，不过见一行人皆是骑马，为首几人还明显是太监模样，便怒声问道：“你们是李威那狗才的走狗？”
众人闻言大怒，刘瑾大声说道：“混账，我等乃是东宫太子殿下所属，听闻此次皇庄冲突，特来调查，还不带我们去见你们庄头？”
“我为什么要信你，昨日才将我们这么多人打伤，今天就来了什么调查的，蒙谁呢？”
说罢一声招呼，便有数十人手持武器而出，与刘瑾对峙。刘瑾见状不由得眉头大皱，他没有去求太子手令，却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旁的马永成见状，不由得靠近说道：“刘公公，我等不如先下马跟他们进去，随后可让方公公召李威前来，另外御厨孙占富应当也在庄内，他应当认得刘公公。”话至此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切以完成太子殿下吩咐为要。”
刘瑾看了看他，明白此事急切间要想解决只能如此了，便对庄户说道：“既然你们不放心，我们就下马步行随你们进去，另外会马上召李威来问话，你若是做不了主可以赶紧去禀报。”
“我自是做得了主，既然如此你们就下马随我进去吧。”
方志强打马去找李威，刘瑾和马永成也让东厂番子下马一起步行往庄内而去。皇庄规模颇大，庄内道路平整，带路的庄户皆是身强力壮的模样。走过一片树林，就见一大串简陋的茅草屋分在道路两旁，其中多是老弱，且面黄肌瘦，看来这就是这次事情的导火索了，刘瑾暗暗想到。
茅草屋间的人看到这么多人进来，以为又打了起来，呼啦啦都跑回了屋内。见庄户们鄙视的眼神，刘瑾自是不为所动，马永成却是面色稍有些不自然。
再继续往前走，便见到了一片整齐的房屋，待刘瑾等人走近，其中一处大宅院便打开了门，一个上身缠有白布的魁梧男人便走了出来，有过数面之缘的御厨孙占富也跟在他身后。
不过还没等此人说话，孙占富便先惊喜出声：“刘公公，您如何到这里来了。”
带路的庄户见庄头的弟弟竟真认识刘瑾，连忙挥手让其他人把兵器都收起来，刘瑾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阴声说道：“孙大厨，咱家和马公公乃是奉太子殿下之令前来，却被人押送进来，咱家倒是没想到京畿之内竟有如此所在，今天倒是开眼了。”
“公公明鉴，庄户等人刚刚与皇庄大管事李威发生了冲突，这...这都是误会，我代他们给公公赔不是了。”说罢还拉了孙占远两下，不过孙占远却是深深望了刘瑾一眼才说道：
“孙占远御下不严，望公公见谅，不知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怎么，我等便一直待在屋外？”
“公公请”
刘瑾便带着马永成大步往屋内而去，待上过茶之后，刘瑾打量了孙占远两眼，便说道：
“孙占远，你身为管事大太监麾下，却公然与上官对抗，你可知罪？”
“你这阉人，还说你不是跟那李威是一伙的。”在庄口拦下刘瑾等人的庄户闻言却是大怒。
“高轩住口”
“大哥...”高轩还要再说。
“你先下去”
“哼”恨恨的看了刘瑾一眼，高轩怒哼一声便怒气冲冲的出门而去。
刘瑾看着高轩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却是没有再继续追究。孙占远沉默片刻还是抱拳说道：
“还请公公莫要在吓唬我等，不知太子殿下派公公来所为何意？”
刘瑾闻言凝视孙占远片刻，突然展颜笑道：
“不错，是个聪明人，太子殿下听闻此事，特命我等来查看具体情况。”说罢看了看堂中诸人，孙占远见状说道：“在场人员都是信得过的。”
“那就说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吧。”
“此事要从在下小时候说起，在下父亲便是此庄庄头，在下年纪幼小时曾生过一场大病，远近闻名的医者都请过了还是没有效果，恰逢一云游的道长说需要救人积福方能度过此劫，后来果然病就好了。之后每年要力所能及的救治灾民就此传了下来，不过自从李威上任之后，每年要上缴的米粮越来越多，尤其后来他听闻我等还救济灾民便多次以此借口提高上缴份额。前日在我与他有过一次争吵之后，遇到一家四口即将饿死，其父奄奄一息，其母更是不得已打算将女儿卖于我等安葬其夫，在下实在不忍，便救下了他们，第二天李威就找上门来，另外刚刚的高轩小时候也是这样被卖进来的，所以他与李威等人直接发生了冲突，后面的事情公公应当知道了，以下犯上固然是死罪，然当今乃仁德之君，希望公公不要怪罪他人，责罚我一人就好。”说罢便单膝跪地请罪。
“庄头...”
“庄头”
“都坐下”，孙占远却是对众人一声爆喝，他本是底层民众之一，如何不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但是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反抗怕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更重要的是此次多是受伤，自己可以死，却不能连累全庄上千人。
孙占远见刘瑾沉默不言，心底不禁慢慢往下沉。良久，刘瑾说道：“此事自然不能听信一家之言，你且将你所说的一家人带来。”
“公公见谅，其中家长苏正帆卧床不能行走。”
“那就把他抬过来。”
“是！”
很快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在其母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副担架，大人小孩儿都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两个小孩儿都很紧张，不过小男孩儿强装一副镇定的模样，小女孩儿却是怯怯懦懦的模样尽量将身子藏在身后。
李兰走到堂中虽然好奇刘瑾等人是谁缺并不敢询问，而是对孙占远下跪道：
“民妇代夫君多谢庄主救命之恩，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大姐快请起”
李兰却是带着儿女执意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倒是一旁的苏正帆此时还不清醒，孙占远见状便对刘瑾说道：“公公可否让苏正帆暂且歇息，他此刻尚不能答话。”
刘瑾闻言不可置否，而是说道：“既然现在不能答话那就让他先下去休养吧，不过还请孙庄头准备一辆马车。”
说完刘瑾便对李兰说道：“尔等是何处人士？姓甚名谁？”
见李兰有些愣愣的样子，孙占远赶紧说道：“这是太子殿下近侍刘公公和马公公，殿下听闻昨日之事特派他来了解情况，大姐有什么话都可以对他说。”
“民妇李兰见过刘公公，这是犬子苏进，小女苏眉，我等是保定府定兴县梅花岭人士，此次蝗灾，民妇家中颗粒无收，家中早已断粮，不得已才沿路乞讨到此，幸得孙恩人相救才能苟活。”
刘瑾倒是没想到李兰说话如此条理清晰，看起来倒不是普通村妇，想了想问道：“你们可带有身份凭证。”
“民妇已经将户帖随身携带”说完就将一个小册子递了上来。
刘瑾接过大致看了看，内容与她所说基本吻合，不过其上“田贰亩”的字样还是让他瞳孔一缩。将户帖放入袖笼中收好，刘瑾继续说道：“这东西咱家先帮你收着，此事乃是太子殿下亲自查问，尔等下午也是要随咱家进宫的。”
“孙庄头安排这几人洗漱一番吧。”
见孙占远带着李兰和其他庄户下去，刘瑾再次拿出户帖看了看，便将其收好开始闭目思考，马永成却是到刘瑾身旁低声道：“公公以为可否要防止尔等逃跑？”
刘瑾瞥了马永成一眼说道：“自是不用，等李威过来稍作询问我等便立即回宫，此事自是有殿下评判。”
“公公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