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黑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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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梨悄无声息地潜入阵法内，尚未看清里头的模样，就被满天浓烟灰尘呛得连连咳嗽，差点没喘上气来。

好在她第一时间祭出体内异水，在周身形成一道水流护罩，利用轻灵的水过滤掉空气中的有害气体，这才能恢复正常呼吸。

抬眼打量四周环境，入目的是无数根蔓延到天上的滚滚浓烟，那污染程度，完全不异于现代世界的某座名为雾都的城市。

这是在干嘛？

看这情况好像是在大规模地冶炼什么东西，难道是此方修界在搞工业革命？

池梨不靠谱地瞎猜，当然，事实是不是如此还不知道，得等她进去好生探查一番再下结论。

由于不确定这里有没有其他修士的存在，亦或是有没有被留下什么监查手段，池梨不敢肆无忌惮地直接用神识探查，以免被发现，打草惊蛇，所以她依旧隐藏着身形，抹去声音，仿若一抹幽魂一般，无声无息地靠近内里。

这座山半山腰以上的区域都被阵法给笼罩起来，内部空间极大，但能给人活动的空间却很有限。

山上几乎所有的植被都被砍伐殆尽，只剩下光秃秃，黑乎乎一片的土地。

这些黑自然不是土地原本的颜色，池梨蹲下身拿手撵了点土在指尖搓了搓，土渣纷纷掉落，只在她指腹间留下黑乎乎的痕迹。

这些痕迹像是炭火烧过留下的灰，与这满天浓烟相交呼应。

除了浓烟跟黑土，在靠近阵法的边缘处，还分布着一些灰扑扑的土包，这些土包无一例外都只有一个小小的，可供一个成人钻进去的口子，并且几乎每个土包的入口处都用各种各样的东西严严实实地封住。

好一些的是用破布或者兽类皮毛，磕碜些的就只能用干枯的茅草随便团一团给塞住，这样多少也能阻挡点浓烟进入。

池梨看得有些沉默。

哪怕不掀开人家封口的‘门’探头进去查看，她都知道这些用泥土混杂着杂草堆砌起来的土包是什么。

——房子。

准确地说，是山下村民们被迫上来为那些所谓仙人干苦力时所居住的住所。

他们这么建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少外头呛人的浓烟进入屋子里，却不知这样反而更容易让自己活活闷死在里面。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时间不到，他们就离不开这片被阵法封住的地方，只能日夜不停地干苦力，直到被榨干身体的最后一丝血汗，才有可能熬到放出去的时候。

池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语言无法表达，只能付诸于行动，她再不顾忌会不会被发现，直接凌空而起，瞬息间飞到山顶之上，低头俯瞰这座已然被毁了命脉的大山。

大山顶端被人为修建了许多冶炼炉，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整座山上，来来回回劳作的人们像一只只工蚁一般，麻木又劳累地搬运着一批批货物。

成堆成堆的木柴被制作成木炭，做好的木炭再运往冶炼炉里当燃料，山的另一边被开了个洞，里头蕴含的矿石也被一批批开凿出来，同样运往冶炼炉，在燃料的熊熊燃烧之下，被一点点锻造成一块块黑银色的金属，最终装箱入库。

这些，应该就是村民们口中仙人们所索要的‘贡品’。

一眼看出关键所在，池梨从空中落下，先选了个无人的仓库进入，打开其中一只封存好的箱子，拿起一块金属仔细打量。

手有一点点颤抖。

不是害怕，纯粹是被气的。

因为她手中所握着的，是一块满是杂质的黑铁。

要问为何在知道这些是黑铁之后，她会如此愤怒？

原本，池梨以为那不知何人，亦或者是何方势力的修士私下强招这些凡人为他们做廉价劳工，是要让他们去开采一些灵矿什么的，再不济也该是个低等灵石矿吧？

谁知，他们却利用这些凡人无开采这座山里那些毫无灵气的铁矿，还就地修建冶炼炉，让凡人们将山上树木砍伐做木炭充为燃料，将铁矿石冶炼为黑铁。

普通黑铁于修士而言半点作用都没有，用这种金属就算勉强炼制出了法器，也是最最低级的，连一个拥有练气三层修为的孩童都能轻易折断。

所以按理而言，根本没有修士会去费心费力地开采这种无用之物，更别提耗费资源，设下这偌大阵法将其圈占起来，还要冒着损阴德的风险，去压迫一群凡人。

那么，按着这条思路顺下去，谁才是真正需要这些黑铁的人？

几乎不需要思考，池梨脑中就冒出好几个答案。

其中，最为可能的就是那些位高权重，却同为凡人的人间帝王，亦或者是意图掀起战争的野心者们。

这些东西落入那些人手中会发生什么事？

两个字瞬间蹦跳而出，惊得池梨心都震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悲悯地叹息。

——战争。

所以才说，如果幕后之人所求的是有灵气的矿石远比毫无灵气的矿石要好得多，当然，二者的性质同样恶劣至极，伤天害理，但其所能造成的后果却大不相同。

前者只能说是某个人亦或者是某个势力的贪婪行为，有了充足的灵矿兴许能提升他们的实力，进而提升其在修真界的地位，所造成的后果顶多影响其本身与跟部分与其有利益纠纷的存在，再怎么样，这个影响范围都控制在修真界内，不怎么会影响到凡人界。

当然，那些倒霉被强征作苦力的凡人们另外算。

而后者所能造成的影响，可能是国与国之间的，试问，两个国家打仗，会造成多少伤亡？

池梨不敢去计算那个数字，太触目惊心了，也太令她感到愤怒。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贪欲二字所能形容的，那些人，在制造灾祸！

如今既然已被她所发现，那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池梨本欲直接离开，从长计议，回去想办法将此处‘黑作坊’曝光于世，逼那潜藏在背后的老鼠出来接受惩罚，但看着一位满脸疲色的妇女艰难地推着装满矿石的推车从她身侧麻木地路过，她……

根本迈不出离开的步伐。

“唉……”

正费力推车的妇女似乎听见了从耳旁传来的一声轻柔叹息，带着如水般的清透温柔，竟神奇般地抚平了她身子的疲惫。

尚未对此感到新奇，妇人便与其他同处于这山上干活的凡人们一起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活计，在半个时辰之内，于山顶集合，不得违抗。”

池梨故意在传音里将话说得严肃一些，好让大家听话，但她没注意到她这具身体本身音色太好，听起来毫无威严不说，还显得有些软和。

好在在场的所有凡人都被仙人给整怕了，根本无人去在意这道‘命令’的声音怎么样，在听完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丢开手头事物，争相恐后地往山顶上冲。

生怕慢了一步，就没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