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人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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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之音，并非说文心坊里面发生的自然现象，而是人的雷霆！
那是一种例外的和应，里面的人积聚了足够的雷霆要肆意的展露。
外面哑师傅沉重的脚步声给了里面发泄雷霆的一个导火线。
或许是里面的人一直在等待一个爆发的机会，还是外面的声音真的干扰到里面的人，总之，在杨昭韩雪儿带着哑师傅到达文心坊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
“都是一群无用的废物！废物就该呆在垃圾堆里头，在下这里并不是垃圾堆！”
指桑骂槐！
哑师傅是死物，骂着不能生气、打着不能疼痛，那么，被骂的对象自然是带领哑师傅到来的人。
偏偏他遇到了杨昭、韩雪儿，两人听了，如水过鸭背，不萦于心，无他，对于不实的言论，他们从不能放在心上。
迁怒于人的方式，往往是自卑之人的伎俩，他们从来都是不屑，不屑却没有鄙夷，因为不屑之人从来也不能落在他们心里。
里面之人似乎得不到外面的和应，更加的抓狂，这也是最正常的事儿。
但凡无端或有意骂人的，无非想得到对方的和应，越激烈，他就觉得自己越有理，能将怒火发挥到极致，也能借题发挥。
不予理会是最大的反击，想令对方抓狂，能变成自己抓狂，主动能变成被动，当然，杨昭、韩雪儿从来没想过以此方式来反击，因为他们觉得无聊、不屑。
可，里面的人，彻底爆炸了！
“明知道是垃圾，你们还带回来，是不是故意在揶揄在下！”
“揶揄在下只能做出如此垃圾的作品！不得不去珍惜，这已经是在下的巅峰之作！”
“是不是你们已经知道了在下稍稍满意的作品，被毁于一旦！故意过来看在下的笑话！”
杨昭看了看韩雪儿，里面的话语证实了他的想法，秦玉已经知道三个惜花人给毁掉了。
“师姐！”
杨昭指了指文心坊外面一处空地，与所有的石雕坊不同，文心坊外面没有展示任何的作品，以此招徕客户，而是空荡荡的，十分整洁。
今日，偏偏就能有三个已经四分五裂的雕像，能从部分形态可以判断出来，他们就是青云雅事地下室的三个惜花人。
“是有人将三个惜花人送来了此处，还是……”
杨昭暂时不能做出判断！
“去，去，去！赶紧去青云雅事！”
杨昭跟韩雪儿对了一眼，他是让他们去青云雅事吗？为何？
杨昭也暗自感到侥幸，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杨之，若然今日是他们送来哑师傅的，一定在这里给吓得六神无主。
“说什么青云雅事，二十年来最大的主题，说什么秦玉跟李承风是青云双壁！散了，都散了！过去跟青云司说，秦玉不参展了！”
秦玉参不参展跟杨昭无关，也能听出他话语中的不甘，他并非真心的不去参展，还是那句，是想发泄情绪，是想得到认同。
“那是……”
杨昭有了一个模糊的判断！
“尤其到了十六，凭什么，在下的这些拙作凭什么跟李承风的画同时展出，那不是在大在下的脸，让在下丢人么！
到时候，人人都能笑话在下的不自量力，李承风的画，跟在下的雕像相比，简直就是差了一个天地，人家的是天，在下的是地底泥！”
“在下真的没有能力么！不，在下哪一点输给李承风了！在下的作品不同，必须要有极致的人样子作模，才能雕刻出极致的作品
在下是生不逢时，生在一个长着碌碌为无的人的世界！并非在下无能，并非在下无能！
若能有一个极致的人样子给在下作模，在下哪一点输给李承风了？不，在下是能远远超过李承风！”
杨昭刚才那个模糊的判断清晰起来：秦玉这个人天生的自卑，但凡自卑之人，又能极度的自大，他是两个矛盾体的极致结合！
也就是因为如此，才成就了他那疯狂的性格，如明心道人一般！
“滚！你们站在文心坊门口干嘛？在下要到青云雅事，将所有见不得人的作品统统毁掉！
没有在下在的，谁也不能进入文心坊，这个规矩不懂么？龚院长没有教你们么！滚！”
文心坊里面传来一阵怒吼，这一趟是直接针对了杨昭韩雪儿。
话犹未了，两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随即眼前多了一个人。
是秦玉本来已经越过了他们，往青云雅事奔去，突然，又倒了回来，中间没有任何的时间间隔，偏偏，杨昭的极之瞳看的仔细。
今日的秦玉头发乱蓬蓬的，与第一次见面一般，身上仍旧穿了那间透明的长袍，能知道他里面穿的是黑色的紧身短裤，趁着那发福的身材，令人恶心。
相对于他的眼神，却又能令人感觉其实，也没有那么的恶心，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杨昭二人，尤其是杨昭，眼光十分炽热。
如杨昭跟顾梅光说的，他不习惯看男人，即便是一个雕像，如今却给另外一个男人以如此眼光看着，他是能感到十分不适的。
“杨昭，韩雪儿，是你们！何时来找在下，是否……”
天下再无任何事情，能令秦玉停下去青云雅事的脚步，除了眼前的这两人，他说话竟然失去了原先机械的、没有起伏的语调，变得有一丝的抖颤，可见他的紧张。
他紧张得已经说不出后面的话语，从他炽热的眼神，还是能判断出来，他想说的是什么。
“我们是来当人样子的！”
老规矩，杨昭韩雪儿共同面对其他人，应答的由杨昭主导，杨昭作出的决定，就是韩雪儿的决定，这是二人的默契。
“好！好！好！”
秦玉的声音比刚才发怒时还要高亢，杨昭能看出他的喜悦，简直就能如小孩子得到梦寐以求的玩具一般的高兴，能当场跳起舞来。
当然，他并没有，只是站立原地，跟不行动的哑师傅无异，只能能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出他要表现出来的姿态。
“哎呀，在下该如何，在下该如何？”
秦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不断的来回走动，当然，这也是杨昭从他的眼神衍生出来的想象。
事实上，秦玉还是如同不行动的哑师傅一般，矗立原地，他的双脚就如同落地生根。
“他的腿功……”
杨昭生起了一个念头，是关于秦玉的腿功，人的情绪往往能控制一个人的行动、乃至于做出许多平日里难以想象的行动。
无疑，秦玉已经达到了那个状态，他是应该做出一些反常的行径，可，他的双腿却能够死死的立在原地。
也就是说，他双腿上的造诣，能够控制他的内心情绪，或者说，远高于他内心情绪发出的力量。
这十分恐怖，人的内心情绪力量能有多大，谁都清楚得很，杨昭心中再次升起了炼丹房里面的场景，尤其是那些文字说明！
“在下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话，两天，两天时间做成一个雕像的话，是可以的，问题是，如今要做两个！”
“嗯，立即到青云雅事，让他们将时间押后，推迟两日再展览！不行！十六，十六的日子不能推迟！”
“那么，两日后举行的青云雅事，在下的作品少一件？不行！少一天都不行，别人岂能知道在下的才华！”
“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秦玉的话语释放出了一些信息，首先，杨昭能想到的是，秦玉一开始能想到的是，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需要两天才能做出一个雕像。
也就是说，他已经将自己跟韩雪儿当成了物品，而不是人，既然是物品，就无需考虑他们是否需要吃喝、休息！
能知道，这个人的自私，一切事物，都要围着他转，这就是疯狂艺术家的共同本性，若非如此的人，成就不了艺术家，明心道人也是如此！
他提到了十六，看来十六真是一个好日子，是魔道的好日子，或许就是魔道复苏的一个起点，一个转折点！
也能知道秦玉这个人确实极度自大，又极度自卑，一直想向世人展露出自己的才华，某种程度上，这跟他的出身有极大关系。
当然，杨昭不可能知道他的出身，也没有兴趣知道他的出身，他只想查出谁人杀害虎王的，如同师姐韩雪儿，也是这般心态。
于是乎……
“秦院长，我跟师姐一起做人样子！我的意思是，两人一起，做一个双人的雕刻，而不是单独的！”
“嗯嗯！”
韩雪儿点着头，她是要跟师弟一起的，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这是他们的想法，并非说他们双剑合璧就真能天下无敌。
而是一个说法，他们觉得，两人一起，能发挥出更大的默契，凡事都能迎刃而解，杨昭还多了一个心思，这事跟师姐更加密切，师姐必须同时参与。
在他的认知里面，他知道，要是让秦玉二选一，他绝对是要选择自己，而不要师姐的，听起来很荒谬，事实如此！
“为何？”
“青云镇的故老相传规矩，不能单独作画、作雕刻，那是寓意了遗像，必须两人一起！”
并非是口实，杨昭说的是心里话，降魔伏妖，过的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这种风俗、传统的东西，自然是要相信的！
至少，是一个心理暗示，一个心理安慰，杨昭相信这个，便说了出来，也正好成为了一个理由。
“嗯，青云镇是有这个说法！也好，两人一起，在下便能将两个极致的人样子都做成雕像！
杨昭，你真是在下的福星，有了你，在下注定名垂千古，成为圣人一般有名望的人物，当然
万古之后，但凡说起在下的，没人能忘记你杨昭，杨昭，你跟在下将成就一段雅事！
请，二位请！”
他话语间，仍旧是对杨昭看高许多，杨昭却从来不想跟他成就什么鬼一段雅事！
倒是每个任务都能跟师姐一起，这才是雅事！
秦玉领着二人，径直走向文心坊一旁的工作室，将三十余位哑师傅置若罔闻。
推开趟门，能看到一层如水波一样的纹路，杨昭知道，那是阵法，在工作室与文心坊的大工厂之间，能有一个阵法。
这个阵法较之青云雅事地下室的阵法底端了许多，比较着于形式，杨昭不懂阵法，也能判断出来。
这个阵法并非要保护什么，或者要掩盖什么，困住什么，单纯的仅仅为了将里面跟外面隔开，大约起到一个隔音的效果。
走进里面的工作室，并没有杨昭想象的雕刻工场那种石屑乱飞，空气里布满尘埃的景象，甚至是，连一个石雕都看不到。
里面十分简洁，通俗来说，是简陋，不过，到了此处，你绝对生不起“简陋”这个形容词，会觉得是一种亵渎。
工作室十分的宽敞、干净，里面空无一物，除了一个黑色的屏风。
外面是一个园子，要说徐家园子能有多雅致的话，与眼前这个园子相比，就如同是刚进入学堂的小孩，与闻名于世的雅士相比，差的不止一个天地。
杨昭能知道秀色可餐这个形容词，在这里形容最恰当不过，他感觉单凭自己的肉眼去看景色，根本不够看。
他就想将所有景色都堆放到眼光里面，甚至吞进肚子里面，才能有解渴或者解馋的感觉。
他知道，这不是一种贪念，在如此美景面前，是不能令人生起贪念的，他感觉突然之间，自己也雅致了许多。
“杨昭，韩雪儿，这是在下的一个习惯，在下创作的时候，一定要面对空旷的环境，面对的环境越空旷、越大，在下的灵感就越磅礴！”
要说方才在外面秦玉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的起伏、改变，如今真的是完全改变了。
变成抑扬顿挫，就好像……
好像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平时里说话都是粗声粗气的，突然，看到自己儿媳抱来刚出生的小孙子。
他脸上堆满了平日里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温柔，声音温柔得令人发指！
杨昭目前能感受到的，就是这种感觉，并非做作，而是秦玉……
“杨昭、韩雪儿，你们在此做任何你们喜欢做的事情，将心情放松，直到你们心无杂念，感觉自己处在最好的状态时
便招呼在下，在下开始给你们做雕像，记住，不要给自己任何的压力……”
秦玉在跟自己的石材进行沟通，如同对待自己的心肝宝贝一般，在他眼里，杨昭韩雪儿，已经是他手中的材料。
“另外，二位，在下创作是要坦荡荡的，你们不介意坦诚相见吧？如此，在下才能敞开心扉进行创作，做出最极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