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倒也不必常常往诊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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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最后一天，也被称为“大晦日”。
这并不代表这一天是充满晦气的，而是意味着人们期望把所有的晦气留在这一天，不把它们带入新的一年，以求新的一年顺风顺水。
说起跨年就离不开神社的参拜与年越荞麦面，难得在早晨起床的北条贤人拒绝了目暮十三的邀请，他习惯在这一天享受短暂的孤独感，兴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铭记——这世界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没错，北条贤人口中的父母并非是亲生的，这还是七岁时的一次偶然发现。
不像寻常人那样偷听父母对话才得知自己的身世，他是在阅读无数推理小说后，闲来没事推算了自家保险柜的密码，结果成功打开后，里面竟然装着一瓶开封过的红色染发剂。
推理小说不是白看的，脑子也不是白长的，北条贤人在看到染发剂就反应过来母亲的红色头发是假的，是她为了掩盖身世的真相……说起来，这还都是因为自己。
天生红发的北条贤人在保育园就不受欢迎，那时候的孩子最多就是用孤立的方式划分界限，并不会有言语上的谩骂与行动上的攻击。
直到在帝丹小学就读一年级之后，他的生活产生了改变。
学生之间的排斥与孤立让本不在乎的北条贤人开始在意言论对自己的伤害，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无非是年长者之间的议论。
——“你说那个叫北条贤人的孩子，该不会是野种吧？要不然两个黑发怎么会生出一个红头发的小怪胎？”
——“你没看这孩子总是自己回家吗？说不准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儿子和这种小杂种在一个班级还真是够晦气的！”
野种，怪胎，杂种。
诸如此类充满恶意的标签，随着年龄的增长，北条贤人的心思也愈发敏锐，他翻阅字典查询那些词汇的含义后，独自一人躲在被窝里抽泣，他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直到那名在学校非常受欢迎的女生为自己贴上创口贴，并说出了那句话：
“虽然每个人的外表各不相同，但是撕开皮肤之后，大家全都拥有相同的血肉。证据就是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哪个人种都留着和你一样的红色血液！”
她说这是她妈妈对一位金发男生说过的话。
她说大家都流着一样的血液所以不用去在意外人异样的眼光，好好做自己就行。
她也说，红色头发很特殊，也很好看。
那名女生的话语让北条贤人鼓起勇气回家与父母摊牌，当时母亲是怎么说的？
她说自己因为工作的关系才把头发染成黑色，并承诺以后都不染发。
就在半个月后，他便看到与自己相同发色的母亲。
所以在发现染发剂之后，北条贤人选择了隐瞒，他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依旧和以往一样对待他们。
虽说血浓于水，但对他而言，养育之恩胜过素未蒙面的亲生父母。
何况他真正的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北条贤人收敛起回忆，给自己做了杯冰美式提神，苦涩的味道冲淡了记忆带来的酸楚，他随意挑选了一副墨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乘坐电梯前往地下车库。
没错，在跨年的这一天，他要痛改前非，北条诊所限定一日白天营业！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种日子竟然真有人会光临。
刚刚穿上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把听诊器挂好的北条贤人，就听到门口传来风铃的声音，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就看到熟悉的老顾客在进门后就打了个喷嚏，那夹杂无数细菌的鼻涕水呼之欲出，让他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诸伏景光视线下移注意到他后退的步伐，嘴角忍不住一抽，这位从未询问过姓名的医生还真是特别。他拿出手帕掩了掩口鼻，带着浓浓鼻音开口道：
“医生，你这边有什么速效的感冒药吗？家里的过期了。”
“药效因人而异，你先过来让我看看是什么类型的感冒。”
“好。”
北条贤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口罩佩戴完毕，在一番检查后，能明显判断出凤眼男人患上得是病毒性感冒，这种感冒是具有传染性的，多半是这人被谁传染到了。
了解好病症自然就是对症下药，他打开抽屉拿出感冒冲剂，淡然道：
“早中晚各一包，不要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洗头洗澡后一定要让身体保持温暖，包括症状好转后也不要立即停药，不然有复发的可能性。”
诸伏景光没想到即将二十九岁的自己还会被人当小孩子一样的叮嘱，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这些常识自己都很清楚。
他低垂着脑袋，目光扫过胸前的工作牌，这才知道红发医生的名字叫北条贤人。
“名字。”
“嗯？”
北条贤人前几次都没有询问名字，那是因为先前都是给伤口包扎，但这种处方药肯定是要开单子的，填写患者的姓名也是基础。
在看到凤眼男人一脸疑惑的表情，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人的智商，但身为医生只好耐着性子把话说得更像是一个疑问句：
“我是在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伏见诸津。”
“绕口的名字。”
诸伏景光听到北条贤人小声嘀咕的内容，他勾了勾嘴角，很认同这句话。
毕竟是由自己的本名东拼西凑捣鼓出来的假名，听起来绕口也是在所难免的，他根本就没打算一辈子都顶着这个名字生活。
当然，这是他的期望。
因为要是一辈子都用这名字，不是活到老抱有遗憾，就是以这个绕口的名字殉职。
所以为了能有朝一日拿回自己的名字，不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他现在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过好每一天，确保自己卧底的身份不会暴露。
北条贤人可不知道眼前人心里在想什么事情，把单子开好后递交给伏见诸津，等待对方付完钱咳着嗽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不由出声叫住他：
“伏见先生，伱等一下。”
“是钱算错了吗？”
“不是。”北条贤人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自己感冒时会吃的蜂蜜味龙角散，直接塞到了装有感冒药的纸袋里，不容对方的拒绝，“跨年快乐，算是第一位……患者的礼物。”
诸伏景光没想到跨年夜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来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医生，虽然只是便利店和药店随处可见的润喉糖，但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
他的嘴角松动了一下，难得身为组织的苏格兰威士忌，露出了诸伏景光才有的笑容：
“谢谢，也祝北条医生跨年快乐，我会再来的。”
听着门口传来的风铃声，钻进室内的冷风让北条贤人打了个寒颤，他盯着裹紧羽绒服匆匆跑向街对面的伏见诸津，想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不禁笑道：
“……还真是神经的患者。”
常常往诊所跑，在跨年夜说这种话，多晦气啊。
——
pS：伏见诸津（Fushimi morotsu），诸伏景光（morofushi hiromitsu）的这个假名是从本名中提取出来的几个字东拼西凑出来的，以前一直喜欢用绿川这个姓氏，所以想换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