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烂柯棋局悟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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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官家，我们现在该，该怎么办啊？”
武送双眼盯着陆离消失处的那片云海，支支吾吾地询问于桂。
陆道长的忽然消失，让他有点激动又紧张。
以前在景阳冈的时候，就隐约知晓灭虎的是道长，却没想到，道长竟会腾云驾雾之术。
道长果然是真仙人！
武送心里暗叹一声，又转眼看向他的官家。
只见桂花居士双眼微阖，眼中暝晦不定，显然在思考。
陆道长刚刚走上云层了，如履平地，就像喝水一般轻松。
还有最后那句话，是在指示我不要相信自己眼之所见吗……
可是，陆道长能做到，那是因为人家有真本事。
自己呢？一个清瘦文人，能行吗？
于桂啊于桂，你是真可笑啊！
一事无成也就罢了，说了要来寻仙，可仙人当面，竟不敢奋起直追……
这时，牢顶上的风开始变得喧嚣，那半空中的云彩被吹出各种形状，唯美梦幻。
桂花居士猛地握拳，狠狠道：“武送，你把马牵去找个地绑起来。我们，走过去！”
“官家……”
武送还想劝阻一下，可瞥见于桂眼里的坚定，愣了愣，回道：“好，我知道了。”
于桂慢慢点头，随后深呼吸一气，再睁眼，眼神决绝。
闭眼，朝着远处的云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因为是闭着眼走，听觉和触觉变得更加清晰。
随着走的时间加快，耳边呼啸的风声渐渐减小，几乎听不见。
脚下的感觉依旧如一，还是踩着大地那般厚实感。
不知道行至何处？不知道是否还在悬崖边？也不知是否已在云海上？
此刻，将自己全身心托付给自己，走自己的路。
隐隐约约间，于桂好像悟到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捉住。
这样的体验，直到耳边出现一道温润声音。
“恭喜居士，战胜自我。”
于桂缓缓睁开双眼，一道天光直直射来，有些刺眼。下意识捂了眼睛，片刻后再看，此地已不是那牢顶，而是更高的一座山顶。
没有那遮掩一切的暮霭，没有那阻碍视线的深深云海，只有一望无际的澄澈天境和远处湛湛银光的碧海。
这座山顶有些枯朽，没有那么多的杂草野花，也没有高大树木，只有许许多多的小石子不整齐排列。
中央处还有一张石桌两根木桩，石桌上是一张布满灰渍的棋盘。
即使没有那么多的华美之物修饰，可于桂就是觉得，这里是仙境，该是仙人生活的地方。
不过，还得问问。
“敢问道长，这里是仙境吗？”
“居士觉得是，有仙气，那便是了。”
得到陆离的认可，于桂嘴皮子打颤，片刻后疯狂大笑，开始绕着山顶乱跑。
“哈哈哈哈哈哈——”
陆离浅笑，想了想，算了，便由着他罢。
这位落魄文士绕着周围跑了一圈，同时口中复长吟。
“为仙如登万仞山，欲临盛景莫畏难。”
“山外有山看不尽，峰上还有一重天！”
“哈哈哈哈——”
文人的诗句和狂笑被大风携眷着带上高空，天上神仙好似也听到一般，眼前的金光更盛了些，洒满大地。
另一边，牢顶的武送见自家官人平步云海，也是大惊失色。
赶忙想寻个地绑住马儿，好快些追上道人和官家的步伐。
可这山顶光秃秃的，只有野花杂草，哪来树桩？
四下看去，心不免焦急了几分。
眼一斜，又瞥见道长那“白马”在不远处安静吃草，不吵不闹。
于是，心中生了一计。
牵着西南马跑过去，对着羊驼鞠了一躬，恳求道：“还请阁下帮忙照看此马，待我归来，便是请阁下吃十石细粮也无所谓。”
草泥马慢悠悠地看了武送一眼，“哧”地打了个响鼻，又点了点头。
“嘶……”
果然，跟着道长的没一个简单的。
武送再次拜谢，转身朝悬崖走去。
牢顶依旧是云雾翻涌，望着下方那无穷无尽的空境，武送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打起了退堂鼓。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可是亲眼看见官家走过去了。连官家这种瘦弱文人都行，为何自己一个武夫就不行！
坚定想法后，武送深呼吸几口气，闭上眼睛踏步走出。
他的步伐比桂花居士更快，更稳，更急切。
好似每一步都不需要思考，就直直地闯过去。
眼前的黑暗不知道持续多久，耳边响起两道不同的声音。
“咦，武送，你也来了。”
“快过来看看。”
睁眼，两位早已坐在石子地上，笑着对他招手。
武送走了过去，在两人身侧坐下，低头望去，入目是蓝天红日，再底下是一些翻涌的云雾，云雾中有些山顶冒出尖尖一角，却也渺小无比。
这般景象，莫不是仙境？
眼界开阔，心境也跟着扩宽舒畅。
“啊啊啊啊——”
武夫没什么文化，吟不出好诗，只能以怒吼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却也不错。
“道长，吃些？”
于桂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一些馍馍，递给陆离。
陆离道谢接过，也从褡裢里去取出一些路上野果递去。
馍馍是好馍，发面醒的可以，外皮酥脆，内部口感分明，吃起来香酥可口。
再配上汁水横流的果子，管饱又好吃。
陆离摘了一块，递给二爷。
山鸡小口小口啄着，也吃的开心。
于桂见状，拱手问道：“这位是？”
方才见山鸡平步青云，未有彷徨，也知晓并非凡鸡，此刻是有结识之意。
陆离倒无所谓，轻声介绍：“这位是陆某的同伴，名唤二大爷。”
“哦，同伴。”
以猫以狗为宠物倒不少见，可这以鸡为同伴……
这道长果真非同一般。
在这里静静坐着，闲看云起云落，潮起潮退，无事小神仙。
桂花居士静静观望眼前浩瀚天地，烟波浩渺，水天一色，何等广阔。
不怪古往今来的文人才子都有寻仙之求，也许他们更多的是想赏景来聊慰自己失落的郁闷吧。
就算是自己，此刻也想投身天地，回归这最初的怀抱。
可蓦地想到，自己还是人间的官员，于是心里又多一丝苦闷。
不是仙，终不得逍遥自在啊。
侧目看去，又想，不知道似小道长这般高人，会不会有烦恼呢？
道人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转头说道：“不知居士打算何时下山？”
于桂一愣，急忙回复：“于某没有道长的能耐，还是早些下山的好。嗯，就午时吧。”
“嗯。”
陆离淡淡点头，转眼又投入面前景色。
却见桂花居士起身，朝那副棋盘走去。
陆离好奇，也跟着走去。
他这一去，山鸡也跟着过去。
武送自知俗人一个，便没有去凑热闹，只独自赏景。
于桂看着石桌上的棋盘，又看见了石桌下的一截断木，更像是斧子的手柄。
时光荏苒，日日夜夜腐蚀着它，以致于这般模样。
或许，那烂柯棋缘是真的？
于桂没有过多作想，转而盯着棋盘细看，棋盘上灰尘遍布，棋子交错分布，黑白捉对厮杀，棋局玄幻莫测。
“唉，是一盘好棋，可惜，下棋的是一个人。”
陆离惊奇，问道：“居士何以见得？”
“黑白二棋行棋路数一样的，便是再厮杀万年也分不出胜负，这下棋者是在跟自己下呢。不过成没成功就不知道了。”
“居士精通棋道？”
“嘿嘿，略懂。说起棋道，当今世上唯有两人可称为翘首，一是云鹿书院的李大贤，一是洛阳户部许侍郎。两者我都曾战过，于某侥幸，一平一胜。”
说到这里，于桂脸上也带了些骄傲，毫不掩饰。
“厉害，居士也是有长处的嘛。”
于桂老脸一红，挠头害羞：“哪里哪里，棋道是小道，这算什么？”
“不可如此说，每一条道路都是大道。即使是路边的卖油翁，苦练多年也能修得油从铜钱口滴落而不沾的本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本事呢？”
于桂似有所悟，慢慢点头。接着看向石桌上的棋局，长叹道：“唉，真想和这位仙人对弈一局。”
陆离听闻，神秘一笑：“未尝不可。”
道人一甩袍子，坐于左边木桩上，闭目凝神，掐手成诀。
棋盘上飞出一缕缕荧光道韵，环绕周边，陆离眼前的景象也跟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幻。
天地如同一幅水墨画，慢慢晕染开来，只余下纯粹的白。
石桌依旧，棋盘仍在，只不过，对坐多了一道被皎洁清光包覆的人影。
那人影隐隐约约看不清真面目，只伸手往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离淡然一笑，持起白子，落于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