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地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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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凛冽,寒啸入骨。
天地苍茫,大雪纷飞。
在荒无人烟的古道之上,只听噔噔噔,得得得…,从远至近的马蹄声中,一匹红马踏着雪疾驰而来!
马上骑着一妇人,那妇人面色乌黑,口含鲜血,却紧紧搂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一刻也不敢丢松。
只因身后有凶狠的敌人步步紧跟!
“阿娘,为什么我们总是要逃亡?”
那妇人眉头紧锁,垂臂上的伤口,往下流着黑血,自知中毒活不了多久,可谁又没有一死?
低头看下怀里的孩子,眼神忍不住透露出温柔的目光,只是眼前的孩子还那么小,即便他们寻不到她,世间险恶她又如何活下去?只教她放心不下!
那妇人忍泪,轻轻抚摸了她的额头,温柔道:“零露,你要记住,他们越是要我们的命,我们越是要拼命的活下去!”
身后传来逐渐逼近的马蹄声,那妇人大惊!使尽全身的力气扬起马鞭,狠狠的抽打下去!
红马嘶鸣一声,四蹄翻飞拼命驰骋!
行的数十里,穿过田地,眼看就要奔进村落,红马却哀鸣一声,跪倒在地!
妇人大惊失色,急忙翻下马来,见红马口吐白沫,已然脱力而死!
后面的敌人一步一步逼近,共有一十二人,穿着青色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在雪天里异常扎眼,母女二人惊慌奔走,却是雪地难行,再次回头,连他们的面貌都已看清!
妇人四处查看,十米开外竟有一座庙宇!
眼下已经顾不得其他,只能暂时进去躲避,她们飞命的朝庙宇奔去!雪地里留下两串一大一小的脚印!
这一十二人追到跟前,看着死去的红马哈笑道:“她们跑不了了!”
只有一人纵身一跃,跳下马来,用手摸了摸雪地上的脚印,心中大喜,指着庙宇道
“头儿!她们定是躲在那庙里!”
其余众人马不停蹄的到了庙宇前,门上挂着金木牌匾,上面刻着——昌邑神庙!
带头的是个胡子大汉,看着紧闭的庙门,不觉心头一惊,匆忙勒住马,
昌邑神庙,位于昌邑城,
自大汉为南宫一姓的天下时,昌邑城便是藩王的专属封地。
而这昌邑神庙敬俸的又是历代昌邑王的灵位!
胡子大汉忽觉肃静异常,只叫人汗毛直立!
眼看猎物到手,他又怎甘心回转。只顿了顿厉声道:“千姨!我等苦苦追了七年,今日终于有个了结!你已身中剧毒,根本无力反抗,若识相,便乖乖出来就擒!莫要我等杀进去,连个全尸也留不得!”
“嗖嗖嗖”三枚银针从门缝里飞出,直打在马脖子上,那马嘶鸣一声,胡子大汉一惊,跳下马来,只见那马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死了!
胡子大汉连忙抽出钢刀护身,大叫道:“小心毒针!”
众人皆翻下马背,拿出武器蹲在马后,静观其变。
千姨奋力打出毒针后,经脉俱损一口血喷出,竟倚在门框站立不得!
这毒针一出,敌人虽一时不敢进屋,但自己却再无力抵挡!
千姨眼珠一转,高声唬道:“我能制毒,定能解毒!你这刀上的毒不足为惧!”
“阿娘!阿娘!您吐血啦?!”
千姨望着零露闪光的眼眸,只抱得更紧,她这个年纪本该承欢膝下,幸福快乐!却尝尽了颠沛流离,生死离别!
想到这,心里的悲痛,似比臂上伤口还要痛上万分!
又听得:“千姨,若是你能乖乖交出那个孩子,兴许大王可以饶你一命!”
一提大王二字,千姨只恨得咬牙切齿,骂道:“休要提那狗东西!残害手足,丧尽天良!连个娃娃也不肯放过!”
“你休要口出狂言!我们这就要进去给你好看!”
千姨透着门缝,紧紧盯着几人,见胡子大汉命两个手下提刀走来,惊骇之余,大喝道:“看谁敢上前,我便叫他死在我的毒针之下!”
这一喊,果真管用,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倒了回去,弱弱说道:“头儿!那毒妇的银针可是出了名的狠!庙门又小,只得通过两三人!怕是我们还没攻进去,便死在她的毒针下了!”
见胡子大汉有些犹豫,千姨借势喊道:“我们本无冤无仇,你们又何故为那狠辣之人,赶尽杀绝!你们知他害人之事,只怕回去也没得命活!!”
胡子大汉却咧嘴笑起来,“危言耸听!你要躲尽管躲,待我烧了这庙!且看你出不出来!”
“阿娘!这次我们是不是要死啦?”
千姨柔声安抚道:“不怕!不怕!”泪水却不听使唤的滚了下来。
“我不怕,阿娘不哭露儿会陪着您!”
看着眼前,这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脸色煞白,却还为自己擦拭眼泪,心头一痛竟不知说什么好!
一阵浓烟呛来,千姨心知歹人已经放火,下意识抱起零露使劲往里挪动。
抬头眼前是三尊巨大的佛像,面容祥和,一看便有些年头,佛像前面供奉着六尊牌位,每尊牌位前皆有香烛!
眼落之处,处处阴森,千姨不敢逗留,随后转向两边却是石墙,回头看去已是火光四射,烟雾滚滚,若要逃脱,可谓难于上青天!
这次,是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这孩子出生后,父母便惨遭杀害,姐姐临终时将她托付于我,如今……,哎!可怜这孩子亦不知真相!
想到这里,她轻扶零露的脸颊,哽咽道:“孩儿,如今我要和你说实话,我不是你的亲生娘亲…”
零露一听,征了征随即昂首尖厉得叫道:“阿娘你骗我!我不信,你就是我的娘亲!你永远都是我的娘亲!”
千姨见她激动的大叫,连忙抓住她的肩膀,瞧着她天真模样,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这一哭便毒入心脾,道是命数已尽!
千姨吐出最后一口黑血,用尽力气取下脖颈上的一块迷毂花(一朵长在树上稀奇的花吸收月色便会发光,把它佩戴在身上就不会迷路)吊坠,挂在零露脖颈上,指着西方留下一句“你的父亲一生所向披靡,受万人敬仰,当真值得你骄傲!”
零露呆呆怔住,完全不知这半句是何意!是想告知父亲身份…还是…总而言之,那是她第一次说起父亲亦是最后一次!
“阿娘!阿娘!…”
她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尖厉的童音冲破庙宇!
可纵使她叫得泪流满面,叫得声干气咽,叫得声音支离破碎,叫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千姨却再也不会回应!
庙外众人正是得意,突一人禀道:“头儿!你快看…”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远处乌鸦鸦一片人影,皆穿着素衣,举丧旗!漫天黄纸飘落!
到底是谁在送丧?众人心疑!
天地一片白茫茫,人影忽远忽近,只叫人心更恐惧!
一阵死寂后,忽得一声悲号:“昌邑七代王爵,一朝永诀,千古同哀!跪…”
此声如哮,直穿耳膜!
刚刚焚了人家的庙宇,却又碰得主家办丧,众人面上皆吓得惨白!
胡子大汉心中纳罕:昌邑王府可是惹不起的!
随后对着众人颤声道:“快!快上马!”
“头儿,她们怎么办?”
“她们不可能活命啦!我们再不走,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刻,他们哪里顾得上查看她们二人的死状,飞跃马上,只道一个比一个跑的急!一个比一个窜的快!
老昌邑王操劳过度,重病缠身,没能熬过这个冬天便英年早逝了!
只撇下一个八岁的质子南宫胤贺,走在丧队的最前面,只见他手里捧着父亲的灵位,赤足踩在雪地里!
那双稚嫩的双足,在冰雪的掌掴下早已冻的通红发紫!
只是脚底的冰冷却不及心上万分!
他大脑的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几乎都在颤抖,听着身后数百人大哭,他知道那哭声中的绝望和痛苦,而自己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母亲因生他难产而死,从未体验过一日母爱的他,如今又失去了父亲,心中是多么悲伤和无助,却是这里所有人不能体会的!
可他自知!父亡子授,从此他的肩上便要挑起父亲的责任!从此整个昌邑百姓都要倚仗他而活!
南宫胤贺虽年龄尚小,却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冷静和沉着!
到了庙宇前,只见熊熊烈火里传来一孩童哭声!众人惊的停住脚步!
抬棺者脚下一滑竟把棺椁落地!
主持者厉声道:“棺不可落!”
抬棺十人胆战心惊的扛起大棺,只觉全身发抖!
主持者围着烈火熊熊的庙宇转了一圈,愕然发现杂乱的马蹄印,四处望去却没有歹人踪迹!“是哪个?敢在此生事?”
南宫胤贺数日守灵,又早起行的十里送灵,不是跪就是走,早已经身形俱累,看着祖庙被烧差点晕厥过去!
幸得一妇人眼疾手快,托住了他才没有摔倒!
南宫胤贺定了定心神,道“荣姨,你可听到祖庙有人在哭?”
荣姨松开他,点头道:“小王爷!奴婢听着了!”
“快来人!”
顷刻间,数十素衣侍卫跪在他面前!
“先救人!再救火!”
过了良久,母女二人被抬了出来。
“禀王爷,救出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孩,不过这女子已经没有气息,这小孩还活着但是晕过去了!”
“快带她到府上医治!荣姨你跟着去!”
望着她们行远!
这场火烧了满天雪花,亦是烧了他的沉痛!
南宫胤贺只紧紧握着父亲灵位,只道那二人是昌邑百姓,遭歹人行凶!心中便暗暗发誓:一定让所有的子民安居乐业,再不受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