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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女子赠钗疑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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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金风细细,黄沙漫天。

柔然那座修葺又修葺的城门伫立在风沙下显得格外苍凉,一条洁白的飘带,却如柳絮一般在城墙上飘扬,那连绵不绝的缎带,在风中猎猎作响,隐隐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身着铠甲的将军立于城楼,一脸肃容。为首的人穿着描金铠甲,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真容,但身形高大,双肩长宽,带着一些骇人的气势。

此刻,他正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站在城墙上盯视着城下的唐玉歆。而他身侧的将士们盯着轿辇中的美人儿,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神情不屑和猥琐,便知道他们应该是没说什么好话。

“来境者可是南方友邦的结亲礼队?”

“礼朝大理寺卿,唐玉歆。”

那将军躬身行礼,嘴里不知再说些什么,片刻,便有柔然礼队亲自下城楼相迎。

此刻,那为首的将军正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站在远一些的地方盯视着唐玉歆。而他身侧的将士们盯着轿辇中的美人儿,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神情油腻猥琐,便知道他们应该是没说什么好话。

那将军道:“吾乃柔然上将军尉迟长洲,特奉国主之命,于城楼迎接贵国公主。唐大人,还请不要拘礼,国主已备下宴席以款待各位尊客,吾代表柔然欢迎各位远方尊客,请!”

唐玉歆道:“尉迟将军客气,幸毋客气,请!”

十里相送,直至柔然皇城。

层层帘幕遮住,唐玉歆看不清轿辇中美人的脸,也不知这一去,她是否会想念故乡礼朝,如今两国剑拔弩张,将这样一个弱女子推出来,实在是国之无能。

唐玉歆一颗心如沉入无边的黑暗中,不甘和无力之感令他无所适从,可也只能如此作罢。

容娴郡主闺名一个茜字,父亲是皇五子,祖母是慧淑妃,外曾祖父是当今柔然君主的小叔叔,因着这一层关系,想来容娴郡主的日子也不会太艰难。

容娴郡主和亲郎君是柔然君主的六子,拓跋珃。这拓跋珃的母亲是汉人出身,十分不受待见,拓跋珃本有正妻,容娴郡主嫁去柔然,也只是平妻,故而此番和亲只为羞辱礼朝而已。

三日大宴之后已是子时,唐玉歆深深叹了口气,便要整装,只待明日清晨开拔折返礼朝。

一行人回行宫时,唐玉歆却见一个汉人打扮模样的女子在随行队伍中低垂着头,行动十分鬼祟,唐玉歆向玄嵩使了个眼色,玄嵩会意将女人带过来。

唐玉歆没有什么耐心,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混在送亲队伍中?”

那女子地上一跪,接着抖若筛糠,吞吞吐吐道:“回大人的话,奴家本是祥平郡人,只因嫁了柔然夫婿,故而弃家跟随前来。如今夫婿已亡,奴家新寡,前些日子听闻有故国郡主和亲柔然,便想着能溜进礼队中回返故国,小女子思乡心切,还请大人饶命。”

女子埋首,唐玉歆只能看到半张苍白的脸和乌黑的发髻。

唐玉歆的目光顺着女子的膝慢慢移到她的脸上,目光如利刃般,出口时更加冷硬:“我朝自十五年前便明令两国之间不许通婚,你怎敢私自外逃成婚?如今你借礼队回归,户籍并无你身份文案,按我朝律法,杖责三十板,母家不得认归,你如何自处?”

那女子身侧的手指局促地绞着,头垂得更低了。

玄嵩道:“大人问你话,作何不答?”

那妇人怔怔抬起头,露出一双清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唐玉歆,下定决心道:“奴家只求归国,只要能归返,一切罪责奴家一力承当,望大人成全。”

说罢,咚咚咚地磕了三下头。

唐玉歆盯视着那双清透的双目和发红的额头,眉头紧颦。

“你在这柔然居住了多久了?”

“回大人的话,已有六年之久了。”

“母家在礼朝何州何郡?父亲姓氏几何?”

“回大人的话,奴家祥平郡人士,父姓夏,奴家闺名简简,居住祥平郡柳树巷东。”

唐玉歆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女人丝毫不畏惧,坚定道:“大人若是不答应,奴家今日血洒当场。”

身侧玄嵩一听,厉声喝道:“大胆刁妇,竟然以此下作手段裹挟我家大人,今日我就扭送你这刁妇报官,看这柔然如何处置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

“奴家只求归国,纵使一死也不足惜!”

唐玉歆收回目光,慢吞吞道:“玄奇,让她跟着吧!”

“大人!”

唐玉歆一记眼刀迫来,玄嵩只得住口,唐玉歆又淡淡瞥了一眼女人,道:“跟着便跟着了,可到了祥平郡,本官还是会令玄嵩亲送你去祥平郡户籍官处领罚,这三十板子你必少不了。”

女人深深一拜,颤声道:“奴谢大人成全,大人之恩必不会忘。”

“该说的本官已经说了,如今你丈夫虽逝,可依柔然之俗,汝能嫁夫家未成婚的其他男子,尚有夫家庇佑,若是回归礼朝,按律不得有亲,你且细细想想吧。”

那女人无声地摇摇头,又是一拜。

唐玉歆收回目光,往行宫内而去,玄嵩得了命,只得派人安顿妇人,并派了些烧火的活计给她,待到了祥平郡,报了当地户籍官再话不迟。

一切准备妥当,玄嵩迫不及待地追上唐玉歆。

“公子,您当真相信,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新寡之人么?”

唐玉歆瞥他一眼,淡淡道:“方才,你不是已经试过她的功夫了么?怎么样,她会武功吗?”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慧眼独具的唐玉歆。

是刚才,那妇人随着几个嬷嬷和长随领职,玄嵩已悄悄试过,却是一点没有内力的,可是.......

唐玉歆见玄嵩迟迟不去,不耐烦道:“有话便问。”

“是!”玄嵩应了一声,问道:“玄嵩的确试过,没有武功,可是此女娘乌发莹润,手指葱白细腻,依属下看不像是随夫外奔邻国的妇人。”

唐玉歆点点头,赞道:“不枉跟我这些许年,知道思考了。”

玄嵩十分不满,嘟囔道:“公子您这就看不起玄嵩了,跟着您大理寺任职,怎么也学了些皮毛了吧?哪里有您说的那般没用!”

唐玉歆瞪他一眼:“若你真的学了些皮毛,那我来问你,她究竟有哪些疑点?”

“这……”

玄嵩一呆,回答不上来。

唐玉歆道:“她说是随丈夫私奔柔然,说她在柔然已有六年,所谓乡音无改鬓毛衰,此女子既无祥平郡口音,又无柔然语腔,这是第一个疑点。”

玄嵩想了想,不由得频频点头。

“其二,就像你说的,她发色莹润乌黑,试想一下,就算是此女子嫁入柔然富贵之家,可其女子无身份文牒,多年来担惊受怕怎么可能还有此殊色?”

“是,属下也觉得十分可疑。”

“最后一点,她是如何得到我送亲队伍火头师傅的服饰的?”

“公子……”

“这女子,你看紧了,必然不是普通人。”

“是!”

唐玉歆一行人已至祥平郡,此北方荒漠之城,又因地接柔然,两国剑拔弩张多年,边境摩擦不断,祥平郡百姓过得较为凄苦,有些人家以挖野菜谋生计。

祥平郡郡守晏茴下马来迎,唐应歆一展衣袖,回以一礼。

二人相让,百步行至祥平郡郡府,客套一番后,唐玉歆向玄嵩微微一抬手。

玄嵩心领神会,不一会儿便带了那日在柔然所带的女子进来,女子低垂着头恭顺地跪在地上。

晏茴目中皆是诧异,张口问道:“嗤……夏小姐?为何在此?”

唐玉歆觑他一眼,问道:“晏大人识得此女?”

晏茴拱手道:“正是,夏姑娘本是下官挚友之女,姓夏名唤简简,多年前无故走失,她的父母寻她无果,忧思难愈,已魂归幽冥了。”

唐玉歆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泪水潸然的女人和晏茴,心中纳闷,此女子在柔然碰到已引起他的怀疑,如此之巧边境郡城知县与她相熟?

想到这里,唐玉歆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多年前,是几年前?”

“六年前,是六年前。”

“敢问晏大人,夏姑娘父母旧居现下可有保留?如今又在何处?”

“旧居就在祥平郡郡府东侧柳树巷夏宅,可旧居早已抵给了卢员外。”

和女人说得并无二致,唐玉歆缓了缓语气道:“虽说是友人之女,晏大人也不可徇私。夏姑娘不是走失,而是与柔然男子私结连理,叛逃而去,如今她的丈夫已逝,就想要归家。按照我朝律法,私自出境外逃者杖责三十,亲不得认归……哦,她双亲已逝,亲不得认归自然不作数。只是,夏姑娘既然是本官带回来的,自然负责到底,晏大人,将存有夏姑娘档案的县志拿来给本官,夏姑娘行刑之日本官要亲自观刑。”

“是是是,下官这就差人去取。”

唐玉歆恐有反复,只待查看了县志,又见这晏茴的确已行刑,这才勉强相信。

眼见晏茴对行刑的人打点过下手较轻,但姑娘主动认返,不可太过苛刻,便也只能作罢,心头那一点点的疑虑也只能暂放。

虽说是下手已轻了不少,可夏简简被架下来之时已虚浮无力,几乎昏厥,但她还是挣扎着盈盈跪在唐玉歆面前,泣道:“民女谢唐大人救命之恩,谢唐大人网开一面,谢唐大人带民女归家。”

不知为何,唐玉歆总觉得那秋水连波的双眸下,有着一丝恨意。

夏简简自额上抽下一簪,捧至额顶,泣道:“唐大人,民女已断亲缘,丈夫逝世后民女已然后悔,此后平生之愿是魂归故里,倦鸟归巢。如今全凭唐大人一点善念,保民女回归故朝,民女不胜感激,私逃柔然四年身无长物,唯余此簪,递送大人,以表民女感激之情。”

唐玉歆一面伸手去扶,一面道:“此事本官并未徇私,不过是顺势而为,夏姑娘不必如此。”

可夏简简丝毫没有起身之意,唐玉歆无奈,只得抽走夏简简捧着的簪子,道:“夏姑娘长跪不起,本官可受不起你这跪拜之礼。不然这簪子本官先收着,他日夏姑娘可来大理寺寻本官来取。虽说晏大人与姑娘并无血缘关系,晏大人为这友人之情,也会照顾夏姑娘的,夏姑娘可莫要心忧此事,往后一定要好好生活。”

晏茴亦道:“下官自当尽力。”

诸事了结,唐玉歆便要开拔回返上京,此送亲之事已误太久。

马车内,玄嵩觑他眼色,知道唐玉歆实则并未打消疑虑,便问道:“大人,您可需要玄嵩派遣人跟着?”

唐玉歆摇摇头,淡然道:“我自知这夏姑娘绝不简单,但也无可奈何。他人不知我唐玉歆的身份,可圣上早知我师从百花山庄。眼下三哥、小妹、八弟皆卷入生死阁之案,圣上本就猜忌多疑,若是他知晓我这一国大理寺寺卿却在边陲城郡暗布人手,恐会给百花山庄带来灾祸。”

“公子猜测这夏姑娘绝不简单,为何还放任不管她?”

“玄嵩,传信山庄告知长姐,祥平郡一应商铺都是小妹去打理的,交给小妹看紧这夏姑娘的行踪便是。”

“是。”

唐玉歆哼一声,自袖袋中取出那根夏简简硬塞给他的簪子沉思。

这根簪子乃是纯金所制,簪头打造成梅花形状,好像也没什么稀奇,可赠一未曾见过几面的男子……赠簪挽发,此礼这样一位大小姐绝不可能不知道。此簪绝对暗藏玄机,唐玉歆伸手轻弹了一下金簪,听这声音应该是实心,没有暗藏毒药。

风吹草动,忽而马车哐当晃动,车角被顶起,铃铛发出叮叮当当响声。四周传来肃杀之感来,唐玉歆耳朵微微一动,一掌推开玄嵩半米,喝道:“当心!”

一个铁质鹰钩穿破车轿顶盖,砸在他们中间,发出丝丝火花。

才行至郊外不远,马车的车顶被数十支鹰钩掀起,唐玉歆和玄嵩二人相携飞出了车厢。大部队竟然已死的死,伤的伤,在他们周围正站着几十位蒙面的黑衣人,明晃晃的持剑与他们二人对峙。

唐玉歆怒喝:“来者何人?胆敢在官道上突袭朝廷命官?”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自然是取你性命之人,唐玉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言讫,便持剑追了上来,唐玉歆伸手抽出腰间的佩剑,与这些黑衣人酣战在一起。唐玉歆在众师兄妹中,武功最差,又因这黑衣人实在人数众多,渐渐地落于下风。最后节节败退,唐玉歆情急下掷出一枚火弹,与玄嵩坠入山崖。

为首的黑衣人哼了一声,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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