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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滕知县贿赂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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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后两日,天清气朗。

安平郡府衙门口人影攒动,千如带着玄奇来寻石海冬玩乐时,便见此场景。

“各位乡邻今日为何会聚在此处?”说话间,千如已盈盈上前。

那几人见千如前来,便谦和拱手道:“千如姑娘,我等见礼。”

几人有识得花千如的,也有几人虽未见过花千如的真颜但也有所耳闻的,知晓正是因为花千如,这才将石塘石墉拿住,他们自然对花千如心生感激。

千如笑问道:“乡邻来此安平郡郡衙所为何事?是碰上什么难处?”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也说不清楚,其中一人站出列,嗫嚅道:“小人名叫孟化,本在米县城东开一家粮油铺,前些日子身怀八甲的浑家来郡县,遭石塘石墉老贼残害身亡。没过几日,官府验明亡妻身份归还于小人,亡妻已葬,可亡妻腹中小儿尚在郡衙。小人知晓石府之案郡守大人尚需上诰朝廷,不敢催促大人。今日特携几位兄弟来探听探听,石府案是否已经了结,若是了结小人也好早日接小儿回家,小人们还要为小儿做一做法事。”

剩下的几人也跟着附和,千如这才知道,这几人都是那紫河车案受害婴儿的父亲或是兄长,想起那日在府衙地下密道看到的一排排琉璃瓶,心中不免泛起了恶心之感。

“各位乡邻的……”千如顿一顿,道:“就在义庄,待我替各位乡邻问问韩大人,各位好早日接小儿小女归家,若是无信,各位乡邻可去行辕寻我。”

众人抱拳,沉声道:“小人多谢女郎,有劳女郎。”

千如笑着摆摆手,只是想起那些无辜的产妇,千如就觉得心情沉重,故而笑得极为勉强。

众人皆四下散去,千如叹了口气,迈步跨进府衙。

才进了门,心急的石海冬早已迎面而来,笑着道:“妹妹今日可是来迟了,这都要晌午了。”

花千如匆匆一应,心里为这些乡邻着想的她忙问道:“韩大哥可在府上?现下可有时间?小妹有点小事询问。”

石海冬见她神色便知有事,携着千如道:“官人正在书房与宋录事议事呢,想来不是很忙,我带妹子去吧。”

“文哥儿呢?”

石海冬笑道:“官人给做了一把木剑,这几日玩得疯呢!”

千如便回身对玄奇道:“玄奇、玄玥,你们二人去和文哥儿玩吧,我寻义兄说些事便来。”

玄奇和玄玥抱拳称是。

千如跟着石海冬行过前厅,转过花廊,可见一古色古香的木屋掩映在郁郁葱葱之中,一看是郡衙的书房了。千如和石海冬来在了木屋外,石海冬招手唤来一名小厮去传,等了好一会儿小厮请她们进去。

书房内宋录事已离去了,只余韩瑁一人做坐在案几前,一手撑住案几,一手掐着眉宇,似是十分疲惫。听见脚步之声,便抬首笑道:“千如妹子来找我所为何事?”

这些年石塘(陈瑾)在安平郡搬空了府库的存银,又因为在安平郡地下通道被发现,凡此种种令初到安平郡的韩瑁十分忙碌,自中秋后起,韩瑁已经足足两日没有睡个整觉了。

千如见韩瑁疲累,不想叨扰他,便快速道明来意:“义兄,方才进府之时,见几位乡邻聚在府门,探听紫河车案未出生便遭杀害的孩子可否归还,我见他们着急,替他们问问义兄。”

韩瑁立起身,无奈道:“方才与宋录事正是为此事而议,这件事些许麻烦。”

千如十分不解问道:“此案早已审结,石家兄弟也私下处以梳洗之刑……”

说到此处,又转向石海冬歉然道:“对不起,石姐姐,小妹并非有意提起。”

石海冬摇摇头,示意千如继续说。

千如继续道:“那几位遇害的妇人已放还,紫河车这边韩大哥只需清点受害人名单,上报朝廷,待吏部、三司收回石家财产收归国有,并按律从中取出部分抚恤受害人家属,孩童尸首便可放还,小妹不明白,这麻烦何有?”

韩瑁自书架上取了一个小瓷瓶,一本卷册递给千如。

千如看一看那瓷瓶,打开瓶塞一闻便皱紧眉,再同石海冬看那卷册,千如缓了缓神色,闭了闭双眼无奈而沉重道:“古曼童。”

韩瑁点点头,严肃道:“南疆有名的蛊术,取早殇孩童的骨血,并贯以自身献血养之,据说可逆天改命,还可修补真元,不知他们收集这些做什么。”

石海冬长长吸了口气,道:“我去小厨房为官人和妹子端来些点心。”

韩瑁心疼瞧着石海冬离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见,这才转向千如严肃道:“千如妹子有什么看法。”

千如道:“石家兄弟二人只为了身体残缺重新生长,这九十九味紫河车怕是被生死阁骗了……古曼童之事多半是生死阁要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韩大哥你是怕若是归还这些……婴儿的尸首,这件事会再起变故吗?”

韩瑁点点头,在房内来来回回踱步:“韩某深知乡邻之苦,但此事不可妄为,重阳节在即,若是生死阁以这些婴儿尸首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韩某愧对安平郡乡邻,更愧对天下,实在不能任性妄为。”

千如亦坐在案几前,中指和食指轻轻地叩着桌面,半晌抬首看向韩瑁问道:“韩大哥,咱们安平郡早殇的孩子的尸首,家中作何处理?”

韩瑁才要回答,门外侍从道:“大人,小朱大人在外求见。”

韩瑁道:“请进来吧。”

这么说着,已见朱启山迈步进来,韩瑁对千如道:“妹子,此事自然要听当地人评说。”

说罢,两人皆望向朱启山。

旬月前千如见朱启山,还是一名小小的仵作,言语间颇为不自信。如今官服加身,朱启山整个儿气质都不太一样了,眉宇间英气尽显,倒像是名门大派所出的弟子。

朱启山抱拳作揖道:“韩大人,千如姑娘。”

韩瑁点点头,接口道:“启山你来得正好,方才千如妹子问起安平郡早夭婴儿的丧葬,我们二人都并非安平郡人,这里你倒是熟得很,你且细细说说。”

朱启山道:“跟大人您回,安平郡当地确有旧俗,言说早幺孩童不吉利,会为家中带来灾祸,故而这些早幺孩童的尸首都是装入罐中,葬在渭河的。”

韩瑁和千如面面相觑,千如讷讷问道:“他们不能入土?”

朱启山无声地顿首,然后道:“正是,千如姑娘。”

虽说各地丧葬风俗各不相同,既来之则安之,若不能融入便要学会尊重。可乍听此丧俗,还是令千如结结实实一凛。

千如望向窗外,慢慢道:“韩大哥,小妹有一大胆的想法。”

千如想法确实大胆,她以为此法朱启山和韩瑁必然不认同,没承想两人听罢,却说可以一试。

什么想法呢,这就是在义庄后再建一室,安平郡所有早殇的孩童可根据意愿收在其中,若是家中肯出钱,由官府出面举办水陆法会。

没想到当时的韩瑁静默片刻,便应了下来,并对千如的想法又进行了完善,当即拍板道:“这安平郡的八位受害人家,小朱大人去走访走访。剩下的琉璃瓶,本郡守亲出腰包,也收在其中吧。”

韩瑁道:“如此一来,可解乡邻思儿之苦,又避开了早殇孩童会为家中带来灾祸之难,想来乡邻少有不愿地,如果真是有乡邻闹事,倒可以一探他虚实,是不是与石府案有着未可知的关系,千如妹子,你可是绝了。”

千如不好意思道:“我还怕我的想法过于幼稚,义兄会笑我呢。”

韩瑁笑道:“千如妹子何必自谦。”转头对朱启山道:“启山,方才几位乡邻还聚在府衙,料想还未回各县,待会儿你便去查查几位乡邻下榻何处,将此事讲予他们吧。”

朱启山拱手称是,千如知晓二人仍有公事,见此事了结便要去寻石海冬和玄奇他们,韩瑁止道:“千如妹子且等等。”

千如疑惑转身,韩瑁搔头:“瞧我这记性,侯爷来了信,其中一封是给你的。”

千如一愣,这些日子他没有讯息,她还以为他们便也如此了,上京时那夜红袖添香和她怀中的海棠扇坠如同黄粱一梦一般,了无痕迹。

木木的接过,韩瑁细心地递过裁纸竹刀,千如咬唇着打开信笺,那薄纸上赫然写着一首诗:

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

披衣更向门前望,不忿朝来鹊喜声。

一时间,千如面色绯红,慌乱地丢了书信。韩瑁俯身去拾,便不经意地扫向书信上的小段字,心中了然,立身时递给千如,笑着打趣道:“千如妹子,两情相悦何其难,此情谊可莫要轻易丢了。”

千如心中飘飘然,荡着出了书房,就算玄奇、玄玥还有小熙文在面前玩闹,千如也是久久不能回神,却没有注意到方才见信的一瞬间,朱启山眼眸中波澜汹涌。

朱启山心慕千如,却因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仵作而不敢有所表达。两日前,听说千如姑娘向新郡守保荐他,他也身着袍服,心跟着飘飘荡荡。方才见她也满是欢喜,如此突然的,他却知晓了她真正的心意,原来她与那明远侯才是……

罢了吧,朱启山摇摇头,才生出的情念便要硬生生地亲手掐断,心随着那封情诗怅然所失起来。

院中玄奇持木棒与持木剑的韩熙文缠斗在一起,仔细一瞧那木剑,雕得格外精巧,并用棕榈蜡涂过,剑身没有一点倒刺,可见制剑之人的用心。

身侧的石海冬见她心不在焉,便打趣道:“千如妹子这是被哪位情郎勾走了魂呐,如此魂不守舍的!”

千如听闻情郎二字,心里一慌,蹭地站起怪叫道:“什么情郎,石姐姐你可莫要胡说吧,败坏我的好名声!”

石海冬一愣,接着便身子一歪,慵懒的窝入藤椅中:“没有便没有吧,妹妹你慌甚?”

千如还要辩驳,见管家走近恭敬道:“夫人容禀。”

石海冬坐直身子,微微点点头。

“武功县滕知县派了信使前来,特送了珠宝玉器卷帛两箱,说是孝敬大人的。”

说着,便挥挥手,命几人抬着两口三尺见方深二尺七寸的大箱子来。

千如好奇地将两口箱子打开,这一看便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其中一口大箱盛着暗纹卷帛数十匹,还有一口大箱盛满各色珍珠玛瑙玉器,内还有一个小而精致的木盒,打开来是一对精致玉斝。

(斝: 读jiǎ 玉斝:指玉制的酒器。)

这壮景引得千如啧啧称奇,喝道:“啧啧啧,我百花山庄田庄、商铺铺满礼朝,明面上富可敌国,尚且不舍得这样两箱名贵玩意儿就这么送人,他一个边陲地方的知县,是如何做到的?”

千如又粗粗地翻了翻,布匹还好说,可那箱玛瑙玉器怎么看怎么怪。

就说她手中这个玉器吧,看着像是阴阳鱼,还有箱子里另外一些玉器,都长得怪模怪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石海冬站起身肃道:“官人素来不喜这些,寻那信使,退回去吧。还有,此事要告知官人,日后官人也好查查各县吏治,若是这知县有所失职,也可问责。”

管家称是,便命下人抬着两口大箱子下去,按照石海冬吩咐信使退回原址。

直至日落归西,千如在石府这里蹭了一顿饱饭,这才打算回行辕,路上千如道:“玄奇,你去查查这武功县知县什么来头,记着,私下走访乡邻打听。”

玄奇应下,玄玥疑惑道:“这贿品韩夫人不是拒了么?主子为何还要去查?”

玄奇张口道:“玄玥,如此大额的行贿,为何这知县不亲自来?他也不怕这些家丁将这些贿品都瓜分了,下人四下去也?”

千如点头附和,徐徐道:“玄奇说的此为第一奇,另外,礼朝优待官员,大小知县每月俸禄十五两白银到三十两白银已是丰厚,这两箱奇珍异宝折合黄金恐怕有五百两了,是他一辈子为官都难以到手的。就算他为官不洁,一个小小知县五百两黄金说送就送,这不奇怪么?更何况义兄才来这安平郡,这知县不对义兄品格心性多做了解,贸然便送此豪奢之礼,他就不怕义兄参他一本,告他的御状么?”

玄玥道:“这么一说是不太寻常,这其中必有古怪。”

花千如提着裙摆上了马车,侧目时双目一亮:“此事玄奇你去一趟,务必紧跟这几个送礼之人,待他们回归武功县,也要打听那滕知县为官情况。”

“是,主人,玄奇必早归。”言讫,玄奇已回转飞身而去了。

马车在一声“驾”的打马声中,压着青石板缓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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