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桃花目情深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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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白日里在酒楼听到的话,千如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侯爷,我还有一事不明,请侯爷解答。”
杜君远收起折扇,温笑道:“如姑娘若有疑问,问便是了,杜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千术像是明白了千如要问什么,来不及阻止,千如已经脱口而出了:“白日里在酒楼,我听见隔壁厢房有人议论,说石家丢了一样东西十分重要,我想问问侯爷的是,石墉的死和这样东西有关么?这样东西是石墉的么?”
“……”
杜君远没有说话,方才唇边的笑意忽地一收,默默地捏紧杯盏。平日里就连瞧一根柱子都情深的桃花眼瞬间冰冷,目光之犀利好像顷刻间就要看穿她,直教千如连呼吸都收短,以至于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千如避过杜君远的盯视,喉头吞咽了两下,强作镇定道:“我不是要打听什么,我,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丢的东西是什么,只是想知道丢的东西原本是不是石墉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说,我只想知道石墉为什么会惹上灾祸。”
千如紧张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气氛之紧张,让花千术不自觉地悄悄摸向腰间的剑,连身后的玄奇和采薇都神色凝重着,一张张脸都紧绷着,一眨也不眨地瞪视着杜君远。他们的眼神,都好似藏着一柄杀人于无形的利剑,生怕杜君远一个抬手间,旁边两侧就会闪出众多家兵将他们包围起来。
过了许久,杜君远双目中的凌厉才慢慢褪去,张口时声音缓和不少:“并非杜某有意隐瞒姑娘,只是事关皇室秘辛,不敢轻易涉险,望姑娘不要误会杜某才是。”
众人这才悄悄舒了口气,千术握着剑鞘的手指麻木地松开,掩饰地执起桌上的茶盏,啜饮几口,只是额头晶莹的汗珠出卖了千术,他哪里有表面一样淡定啊!
虽然这杜君远是天下第一仁义公子,素有“玉面郎君”的美称,可是到底他们没有见过面,他真正的为人如何他们并不知晓。更何况千如方才问的的确有探秘之嫌疑,若是这杜君远不分是非曲直就将他们押进大牢,随便安上一个罪名一点也不为过。
初出江湖的千如并不解其中之意,只是知道此事杜君远不好说,故而她只听懂了杜君远最后一句话,乍惊还羞之下,结结巴巴道:“我,我误会什么,不过是分析案情而已。”
杜君远终于眉目展开,料想千如他们没有怀有歹意,款款解释道:“那东西是当今圣上的,并不是他石墉所有。此事从秘,杜某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望各位海涵。”
千如和千术咂舌,后悔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
为了这样东西,石墉阖府百余口人皆丧命。圣上亲派杜君远查案,不是他石墉的命有多珍贵,而是石墉手中的东西珍贵。
瞧着他们二人忐忑神色,杜君远又道:“二位不必如此紧张,此处就我们几人。”
千术抱拳郑重其事地允诺:“侯爷请放心,我二人只为了查案,绝不多问遗失物品之事,更不会将所知外传他人。若今日之事自我兄妹二人口中传出,直教我二人为天雷五轰,好死不能。若还是不能,便叫我父母祖先亡灵不安。”
千如剜了一眼发毒誓的千术,气不打一处来。
发誓就发誓,好端端的干什么把她也算进去?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时空就被判了死缓就已经够倒霉的了!哪怕是死缓还有还有一线生机,表现得好说不定就可生还了。她中的醉情殇这蛊毒,就连花千亿都没有丝毫办法。看来她的死刑大概率会如期执行,说不定还会提前执行。如今千术发这样的毒誓,是嫌她活得太长了嘛?
千如无奈道:“术哥哥,你这毒誓连我也饶进去了!我们不说就是了,何苦说这么毒的话来?都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好奇心果然害死猫!侯爷,方才您的意思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么?”
杜君远未置可否,抱拳拱手道:“具体真相如何,杜某就要仰仗姑娘和侠士相助探查了。”
千如和千术同时抱拳,齐声道:“侯爷言重了,是侯爷看得起我兄妹二人。”
吐出一口气,千如再不似方才那般莽撞,忐忑问道:“那侯爷,我们兄妹二人想瞧一瞧石家众人的尸首,这可以么?如果不行,自当我没有说过哈!”
杜君远唇角勾起,一笑倾城,美目流光溢彩,说话时抑扬顿挫,磁性勾人:“自然可以,不看尸首你们又如何帮杜某查案呢?”
千如望着杜君远,瞬间又有些痴了,忙掩饰地低垂下头,未置一词。
就这么低头一瞬,千如又想到了衙役,对!就是衙役!
如果说衙役中有内应,那么内应直接通风报信,杀手提前离去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要骗过衙役,让他们清晰地听到他们撤城的时间?除非……
杜君远重新看着花千术,由衷道:“公子,令妹虽年纪尚小,但观事于甚微,想法也颇有见地,我礼朝女子亦可为官,令妹如果考取武职,那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花千术抱拳谦然道:“小妹自小在山野长大,无拘无束惯了,她这个性入了官门恐会招来祸患,反倒不如做一个江湖游侠来得自在,小民在此谢过侯爷抬爱。”
言讫,花千术拉拉千如,道:“小妹,快谢过侯爷。”
千如仍旧沉浸在思考中,自言自语道:“骗过衙役,目的何在?难道说,难道说……哎呀!不好!”
千如怪叫一声,猛地抬起头,拔高声音道:“侯爷,恐怕这些杀手里应外合,骗过官府却并未撤城,他们是要再度下手。”
这句话终于让杜君远的脸上除了微笑,有了比较明显的表情。很难形容,有一丝欣赏,有一丝放松,有一丝疑惑。
其实白日里自己虽然告知杜允等人这女子一定不是杀手,但是就如同她说的,杀手那些话根本经不起推敲。但此刻,杜君远终于可以确定,这个女子一定不是杀手;疑惑,疑惑些什么?疑惑的是,花千如明明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言语行动上还如闺阁中的小女一般,却……
没等杜君远想通,千如一拍桌子,原本跪坐着的身体陡然起身,在花千术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猛地靠近杜君远,大声道:“侯爷!你怎么还如此淡定,若是找不到他们,他们还会再度下手的!”
杜君远心跳一窒,褐色双眸近在咫尺,女子呼出的气打在自己鼻尖,心跳漏掉半拍之后便如洪钟般震天,杜君远甚至认为,眼前这个女子她是故意的,因为方才自己人生第一次的调戏而想要扳回一城。可是看她的表情却再认真不过,仿佛自己这些弯弯绕都已经尽在她的掌握,她的心里还有着得逞之后的坏笑。
身后留下的杜宁急声急气道:“你这泼女如此无礼!还不快靠后!”
花千术亦拉住千如呵斥道:“小妹!”
杜君远摆摆手,轻喝:“杜宁,不得对如姑娘无理!”
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她尴尬地微微撤开身子,摸一摸自己烧红的鼻尖,只是偷瞥一眼方才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想到一句诗:
桃花潭水深千尺。
那双令人忧思难忘的桃花目,总是引着她想要靠近,真是要人命。
对上杜君远似笑非笑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状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她提气道:“多有冒犯,得罪了。”
“无妨。”
杜君远起身,抚平衣袍,深深作了一揖,道:“二位既然是协助办案,不如请二位在府上暂住几日,杜某定当好茶好酒相奉。”
花千术刚想拒绝,却被千如拉住道:“既然侯爷诚意邀请,我兄妹自然没有推辞之理,民女在这里谢过侯爷。”
“小妹,你这……”
“没事术哥哥,全当省钱了,侯爷这里好吃好喝,我们何必住店花那冤枉钱!”千如悄声说,只是这个悄声却让在场的几人均能听见。
“…….”
那被唤作杜宁的人一脸嫌恶地看了一眼千如,但看自家主子有着比往日里更加温和的笑容,只能作罢。
杜允已经将西厢房收拾妥当,几人被安排住在西厢房的后四间,千术只好差玄奇和采薇去客店取了他们二人的行囊,东西厢房落锁,一夜安静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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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们走后,杜宁不解询问自家侯爷:“公子,您怎可放纵这几个刁民在咱们府邸。”
杜君远询问地看着杜宁,杜宁意有所指地瞧了瞧屋脊上多出来那些暗暗戳戳的人影,愤愤不平道:“他们竟然如此大胆,敢在公子眼皮子底下布下暗卫,实在不把我们公子放在眼里!”
杜君远轻笑,全然不在意这些多出来的“客人”,只是道:“杜宁,我们深夜坏人事,又蓄意请入府,还要人家暂住,他们兄妹二人提防我们也是应该的。”
“那也是因他们行事怪异,疑点颇多。”
杜宁不服气继续絮絮叨叨道:“何况我家公子贤名远播,天下皆知玉面郎君杜君远,天下第一君子是也。他们既然知晓公子您的名讳,怎的还如此无礼?”
杜君远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你这小子忒霸道了些!你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我也不是什么君子了!是为君子,绝不受名声所累。我担着这君子之名,却苛刻要求他人以礼待我,而不是宽和待人,以诚心换诚心,还谈什么君子不君子的?”
这番话说得平淡而不凌厉,但分量却是极重,听得杜宁垂下头,搓了搓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瓮声瓮气道:“公子教训的是,杜宁知错。”
可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可是公子,他们这样在行辕布暗卫,又夜探石府,是不是要拿住盘问一二?”
杜君远瞧着月上柳梢头,侃侃道:“他们可曾做过任何不妥之事?并没有!无非是掩人耳目戴了面具而已,无非是深夜避过官府想要查探石府命案而已,所有这些均不违我礼朝国法。再者,他们兄妹二人定是坦荡之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坦然地饮下那茶。更何况你看他们四人身手,别说这些暗卫,即使今日就他们四人,我们所有随行官兵加上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还不如稍安,且看他们兄妹二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杜君远想到刚才千如的豪气饮茶,唇角带上一些若有若无的微笑。
“侯爷,您如此淡定,难道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么?”
“猜得一二。”
杜君远浅饮一口浓茶,纤长的手指按按眉心,慢腾腾道:“石府时,那人喊了一声堂妹,但看方才那“堂哥”不曾落座,一看就不是堂哥,倒像是下属,依本侯推测,他要唤的应该是堂主。”
杜宁疑惑道:“堂主?可看那兄妹年纪都不大,就做了堂主么?”
“正因为如此,看她武功招式,而她又说她单名一个如字,本侯猜,她可能就是传闻中百花山庄九堂堂主花千如,而唤作哥哥那位,便是八堂堂主花千术。”
杜宁不太信,撇撇唇道:“侯爷仅凭一个如和术,便能确定他们是百花山庄的人么?”
“那自然不是,白日里杜允查到这两日安平郡聚满了百花山庄的高手,本侯本就有所猜测,要说这百花山庄虽然在各郡都有街铺,但聚集这么多高手可是十分少有的,加之方才他们又道出名讳,便正中本侯所想了。”
杜宁道:“侯爷您说,这百花山庄历来不管朝廷之事,此番为何派这二位堂主前来?”
“自然是为石大人丢了的那样东西。”
“难道!那花千亿想要据为己有?”杜宁惊道:“侯爷,此事重大,不如我们即刻将此事告知圣上,请圣上决断!”
杜君远摇头制止道:“本侯虽不知百花山庄的真实目的,但料想他们应该并非想要将此物据为己有。第一兹事体大,花千亿必亲自前往,何故会派了这二位来?这二位鲜少被那花庄主派出做事,尤其是那花千如,江湖上仅是传闻听说,从未见她出庄办事。第二,此物在石府遗失,这二人却夜访石府,不像是在找物,应该是白日里打探到什么,这才携疑查案。最后也是关键一点,那就是百花山庄富可敌国,田地、庄园、人丁、幕僚一应俱全,而且百花山庄数万人马皆是精兵强将,花千亿大不必为了这样东西而拿整个百花山庄做赌注。”
“那依您说,这泼女来这安平郡是为何?”
杜君远在听到泼女二字时有一丝不愉,却还是耐心道:“大抵只是探查我朝动向吧!这些江湖帮派虽庞大,但也依附时局。倘若是其他地方势力得到此物,百花山庄也会受到影响。”
杜宁轻哦了一声,便道:“那既然侯爷您已经知道这二人与此案没甚关系,却为何要他二人留宿于此?”
“他们想查案,本侯也助力一二,案子早一日破,本侯不也可以早一日回去了?”
“哦!”杜宁了然点点头,凉凉道:“属下还以为侯爷您倾心于那泼女,不舍她离去。”
杜君远那桃花眼带一丝威胁警告看向杜宁,杜宁冷冷的一缩,忙道:“侯爷没甚事,属下便退下了。”说罢便逃也似地跑了。
待杜宁走远,杜君远看着西厢房的方向,若有所思。
舍不得么?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