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只怕熬不过这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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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伏在安阳温玉身侧沉沉睡去。
可到底心里有事儿，几番惊醒，见枕边人呼吸沉稳，体温却仍有起伏，她也不敢睡熟。
待及卯时，院判携了小徒弟赶过来。
虽说皇上给了他难堪，但是他深知一个父亲失去爱子的感受，皇上只不过发发怒气，又没做什么实质的处置；该管的，他这个院判还得管！
一旦出了乱子，皇上处罚的人，还不是他？
且安阳温玉此番病势危急，按照他的估量，只怕熬不过这一晚。
尽人事，听天命。
正中心脏那一箭，放在别人，只怕快马运回来就是死了的；偏安阳温玉硬生生撑住了一口气，但是，伤在那么重要的位置，谁又敢动？
不动那箭身，或可挨延几日。
也让皇上有个情绪上的缓冲，免得迁怒于太医院。
是以，院判其实极为作难，这种情况，属于无治。自他看见安阳温玉心口窝那一箭，心头已经知道了结果。
只是，谁有那胆子说出来？
太医院的人，全部看院判的脸色，院判不动，他们更是闭口不言。
然而，承乾殿如此安静，听不到些微的哭泣之声。
院判诧异。
昨日抢了他外袍的女子，原来是曦王妃；她竟然站出来想接手残局。
院判根本不看好。
那样年轻的女子，只怕见了血都要晕倒，见了死人都会吓跑，她会医病？！
笑话！
至于那些民间传言，他历来不信。
然而皇上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把二皇子交给了这个没有根基缺少经验的女医。
大约皇上也是看出来，这个二皇子回天乏术了吧。
院判心中生出惋惜，这样标致的美人，只怕真的要送去陪葬了。
站在承乾殿门口，宫女拦住了他们俩。
“女医不准外人入内。院判大人请回吧。”宫女简直铁面无私。
院判仔细打量宫女一眼，面带恰如其分的微笑，妆容精致，毫无破绽，这……二皇子还活着！！！
“女官，老夫问句话，马上就走。”
“呃……这个……二皇子今日可有好转？”
院判问的婉转。
他知道，怎么也不能直接问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吧？虽然他百分百确定，二皇子必死无疑；但是，这么耿直的说法，会得罪人的。
不是还有个万一呢。
女官保持笑容，一推了事，“大人，奴婢也不曾知晓。”
那就是人死了，那丫头藏在里面，不敢报出来？！
“老夫今日必得进殿内查看一番，这也是皇上交给本院判的分内之事！”院判强硬起来。藏着掖着能瞒住几时？反而延误了皇子的丧葬之礼。
女官沉了脸，却也柔婉：“大人无需着急，不若让奴婢禀告一声，可好？”
院判还能说什么呢？
硬闯进去，失了身份，更会被传为笑柄。
他静静在门外等了一忽儿，女官就已经走出来；
“大人，女医不允；他说若大人搅扰医治病家，她会马上派人去禀报皇上。”
“医治？病家？”院判冷了脸，咬着后槽牙哂笑。
女官惊讶地望向院判，“大人，这是在质疑女医？”
院判脸色唰得白了起来，他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大人留步，女医让奴婢给大人带了一句话，”女官顿了下，院判脚底生根一般定住，等待。
“女医让大人不必担心，二皇子已现生机。”女官说得喜气洋洋。
院判脑门子轰的一响，怔楞良久，还是不信，他扭头盯住女官，
“老夫上了年纪，近来耳鸣严重，敢请女官再说一遍？”
女官微微一笑，朗声说：“二皇子比昨日略略好了些儿。”
院判身躯一震，险些摔倒，慌忙伸手扶墙，心中混沌一片。
怎么，二皇子没死？！还比昨日好转了？！
怎么可能！
他摇晃着脑袋，立在原地怔楞良久，终是扶着小徒弟慢慢离去。
回到太医院，他找来昨晚当值的太医，查问到昨夜承乾殿女医索要之物。
生石膏，乃甘辛大寒之物；多用于温热病去实热之用，二皇子正值气血两虚，怎可胡乱使用如此大寒之物？
糯米铜锅火炉，这是要煮粥？二皇子还能进食了？
九针数枚，她居然还会用针？！
金疮药？二皇子身上，除了心口窝的箭伤，再无外伤，
难不成……？
……
一路看下去，院判一脑门子的汗。
她居然一个人拔出了二皇子心口窝的箭身与箭头？！！！
作死的东西！
这只会让二皇子死得更快！
还说什么比昨日好转了些儿！
哼！只怕是此刻人都已经死硬了。
院判可不想替某人背锅，她爱逞能，她去陪葬！做什么拉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二皇子这一死，太医院首当其冲要抵命的人就是他。
不行，说什么也要让皇上尽快知道，反正昨日大家都看到了，把二皇子交与那女医之时，二皇子可还没有断气！
这样蛮干，还想不给老夫知道？当老夫是真傻么？！
院判越想越气，越想越着急，他挑了昨日当值的三个太医，直直往皇上的书房而去。
“你们怀疑云舟医不了二皇子？”皇上听明白了这四个人的意思。
院判跪倒在地，“皇上明鉴，昨日微臣遵旨交割时，二皇子尚有生机；今晨卯时微臣前去探望，女医死活不给看；甚至她本人也不露面。”
院判磕了三个响头：“皇上，此中必有蹊跷！”
“求皇上允许太医院派人前往查看二皇子今日之详情。”院判这句话说完，其余三人也已跪倒在地。
“你们怀疑云舟诊治有误？”皇上一双眼睛利箭一般射过来。
院判一个哆嗦，“微臣不过就是关心二皇子的伤势。”
皇上思忖一瞬，点了头，“也好，孤昨晚夜不能寐，今日也在疑虑玉儿有否转机。”
“一起去吧。想孤昨日已经应允云舟三日后查看。”
“罢了，孤今日，就做个言而无信之人。”
院判这才一口顺了过来，不把皇帝老儿拖过去亲眼看到，日后必定要连累他，太医院院判不过五品之职，整日价操的可全都是性命攸关的大宗买卖。
简直就是提着人头熬日子！
院判一路走，一路嗟叹不已。
承乾殿的大门打开，四下里已经收拾清爽，窗户大开，帐蔓打开，空气中不再有昨日那般一股子沉闷压抑的病气。
“皇上驾到！”有太监浮夸的声音传了进来。
婢女迅速给云舟套上外袍，才穿戴停当，就听见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进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