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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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洛彤出手夺命，紧跟着进来的穆生单手一扬，手中千符刀化为“伏魔索”缠上洛彤的双手，“玎珰”声中，金梭就此掉到了石质地面上。
洛彤扭头看向穆生，白皙且洁净的小脸上没有发怒，只是就这么平静地看着。
穆生也看向洛彤，此女的肌肤太过白皙、娇嫩，若仔细看，就能看到其黑色的眉发和眼瞳格外明晰、清秀，如出水芙蓉一般，有一种楚楚动人、令人怜惜的美态。
“没人让你动手杀人。”阻拦了洛彤的穆生沉声说道。
洛彤看了穆生一眼，眼神空洞，接着又低头看向地上的金梭，如同木偶。
穆生弯腰将金梭捡起拿在手中，洛彤的目光也随着金梭锁定到了穆生的手上。双手仍被束缚的她也没有丝毫挣扎。
穆生看着手中的金梭，眉头微微皱起，脸上似有无奈。
他知道洛彤是如何想的，堕影夫人一死，这丫头也就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和那些祭子都没了存活于世的理由。她刚才所打算做的，正是要杀了所有祭子，之后自尽。
穆生看向眼前这名命运实为悲惨的女孩，又想起自己正是对方的杀母仇人，也不免轻叹了口气。
尽管堕影夫人死不足惜，而且自洛彤诞生以来，她和堕影夫人双方都没有称呼过对方为“女儿”及“母亲”，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洛彤，我来，除了要通知你夫人的死讯外，还要向你传达一条夫人临死前的命令。”
洛彤闻言，那双空泛的眼睛缓缓抬起看向穆生，其中有了一丝虚幻的光芒。
“夫人让你，解放掉所有的祭子，之后，你可以走自己的路了。”
洛彤认真地听完了这道命令，随后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穆生轻轻摇头，只觉得和这丫头交谈实在太累。
良久过后，洛彤开口道：“夫人……不会下达这个命令。”洛彤虽然身心无垢、有些迟钝，但并不愚笨。
穆生有些惊讶道：“嗯……好吧，你说的没错。”
事实也是如此，以穆生不弱于洛彤的对堕影夫人的了解，她就算是临死前真的对洛彤下达了什么命令，也只会是让洛彤替她报仇，或者是让洛彤杀了所有祭子——包括自己——这也正是洛彤刚才打算要做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实话。夫人死得太过突然，没来得及下达任何命令。所以你和她们现在自由了，再没有人能约束、支配你们了。”
穆生见洛彤直到现在也并没有问堕影夫人的死因，似乎她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他也乐于见到如此，这样他也就不需向其撒谎了。
见穆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洛彤眼中的微光又消失不见，接着又盯上了自己的金梭。
穆生无奈，只好说道：“如果你答应我不再对自己和她们出手，我就将这梭子还给你。”
洛彤抬头看向穆生，回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能代替夫人吗。”
穆生以为洛彤是问他能不能代替堕影夫人下达刚才那道命令，于是就点了点头。
结果他刚点完头，就看到洛彤眼神一松，竟然弯下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
“主人。”洛彤神色平静口吐二字。
穆生张了张嘴，随后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先起来。”就算是现在的穆生，也没有无耻到让命运已经可怜到这种地步的洛彤认他做主人的意图。
洛彤闻言，低下脑袋，并未起身。
从小到大都只会为了他人而活的女孩，必须找到一个能够代替夫人的存在，才能凭借着那个存在所带来的方向存活下去。
否则，她唯有困死在当场。
这并非是她在偏执，而是她的生存之道一直以来就是如此。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一无所有。
就像眼前无论穆生答应与否，对洛彤而言只是两个结局，生和死，仅此而已，她甚至不会为此感到高兴或悲伤——虽然这句话本身就已经够令人感到悲伤了。
此时此刻，让穆生回想起了之前和魂君讨论过的，有关“自由”的话题。
毫无疑问，眼前的洛彤，正是步入了那种绝对、真正的自由当中。也因此，她的世界连该前行的方向都没有。
如此可怕的自由！
“我说你……”穆生有些头疼，也是彻彻底底被洛彤给打败了，“行行行，我答应你，先起来吧。”
洛彤抬起头，微微翘起嘴角，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这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容是洛彤从母亲堕影夫人那里学到的唯一的东西——很简单，只要轻轻扯动嘴角就行。
接着她站起身，看向穆生等待着命令。
穆生眉头微微耸起，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他伸出手，将洛彤的刘海向上拨开，看到的是一张除了白得有些瘆人外，五官和面容轮廓都完美无暇的少女容颜。
洛彤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有任何躲闪。
一丝凉意从空气中传来，穆生将拨开刘海的指背抵在了洛彤的额头上。
好冷……
这一瞬间，穆生的手指仿佛触及寒冰，才发现洛彤的体温竟然如此之低。
而洛彤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变化，她的眼睛微微睁得大了一些，呼吸屏住，似乎是第一次触及到他人身上的温度。
对于洛彤远低于常人的体温，穆生是知道原因的。
十几年前堕影夫人生下女儿，计划将其当做未来夺舍的主体来培养，所以从受孕阶段开始，就在自己和灵胎身上下了一番苦工。
其资质必不用说，乃是绝佳的土系玄脉。
再者就是外貌。
对自身外貌被毁去有着近乎疯狂执念的堕影夫人，吸收了柳二四和凤阳真人的炼丹心得，集合被其搜魂的修士的“百家之长”，捣鼓出来了一种名为“冰魄散”的养颜丹药。
她试验过后，确定这丹药能够养颜，只需不断服用就能像冰帝传脉后人那样，永葆青春。
于是她就不间断地喂服给本就生得天香国色的洛彤，其余祭子也都曾被她喂过。
结果就是服用了太多冰魄散的洛彤，体温变得越来越低，原本就不见阳光的皮肤也越来越白皙，最终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一般，这一点就连她身为修士所拥有的力量也无法改善。
此刻，穆生愈发觉得堕影夫人真是死有余辜，竟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害成这样。
他见洛彤始终看着他，寻求命令的眼神清澈无痕。
穆生轻轻收回手，抬起头，闭上了眼睛，似在思考。
半晌后，他睁开眼看向洛彤，表情十分认真：“洛彤，如果你真的只能依靠着命令才能活下去的话，那么下面这句话就是身为主人的我，对你下达的持续一生的命令——”
“我命令你，在我走后将这二十二名女子妥善安置于世俗中，之后，你要认真地存活下去，不再听命于任何人。”
“勇敢、努力且坚强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