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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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德仙苑休假前一日的夜晚，穆天卧房。
“啪嗒。”
随着穆生一子落下，坐在榻上棋盘对面的穆天嘴角含笑，他盯着中盘后半的棋局过了十息，然后无奈摇了摇头将手中白子放入了棋笼里。
“大哥，你做到了。”
穆生长而缓慢地吐了口气息，犹有些不敢相信此刻的胜利。
整整一个月！去除最初学习围棋规则的几天，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第一次在棋盘上执黑子胜了穆天一局。
而且，还是在穆天每子之间只算十息的情况下！
修士手谈，变化全在有限的棋盘之上，何处是首要之地，落于某处又会引起多少种变化，双方皆是心知肚明。
所以实际上修士手谈比拼的便是心算之力，谁算得多，算得远，自然棋力也就愈强。
但若是双方的棋力都相差无几，那么则算得越久，胜算也就越高。
此局手谈，穆生每子均算三十息以上，穆天则不超过十息，两者的差距可见一斑。
“我还远远及不上你呀！”对这位明明才十五岁，却似有七窍玲珑之心的弟弟，穆生是打心眼里佩服。
穆天笑道：“大哥用不着这么说，围棋是我的强项，若是比弯弓射箭，我定是不及你千百分之一。”
“你小子，又没见过我射箭，如何晓得？”穆生笑骂了一句，兄弟俩哈哈大笑。
实际上这一个月间，穆生的确偶尔练习过射箭，想来是传到了穆天耳中。
至于练习射箭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那张委托穆雪锻造的法器弓箭做准备。
穆生十分期待，不知穆雪会为他锻制一张什么样的弓来。
“其实，这一天来得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晚些。大哥你的棋力进境我最是了解，我能看出，这一个月来你似乎被什么心事所扰，要不然至少能提前十日取得今日之胜。”
“心事吗……”穆生暗叹了口气，这一个月他实际上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那日他从穆云家中回到住处，一来下了奋发修炼的决心，二来，却是想通了当日打翻香炉救他性命的人最有可能是谁。
但想通之后，却顿感如芒在背，无论走到哪都感觉到身后有着一双无时无刻都在盯着自己的眼睛，如此自然是一刻也难放下心来安心修炼、下棋了。
此刻面对弟弟的疑问，他看了眼黎炎禁地的方向，摆手道：“此事明日我便会将它了结，小天你无需为我忧虑。”如今他的棋力虽还是比不上穆天，但向禁地那位交差应是没什么问题了，所以，是时候再进去一次了。
“如此便好。”穆天见大哥不愿详谈，自是没有勉强。“对了大哥，噬空兽最近状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半死不活的。不过幸亏有你在一个月前教会我以‘固魂阵’和‘安魂咒’，我每日念半个时辰咒语，才得以让此兽体内纠缠的双方能一直坚持下去。”
“可如此也终究不是个办法，我下次委托施荣大长老再帮我带些和灵兽相关的医书回来吧。”
穆生看了穆天一眼，认真道：“小天，你已经帮大哥够多了。噬空兽的事，大哥其实并不强求，此兽最终是死是活，全靠它造化也就是了。”
穆天只好点了点头，其实他虽然身为黎炎族穆家二公子，但却是一个如同废人的身份，并无多少权利占用家族的资源为自己添购医书。
之所以施荣大长老这些年不间断满足他的请求，一则族长默许了此事，二来大长老本身也感念穆天的孝心，甘愿代劳。
穆生从榻上起身，穆天也跟着站了起来。
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到打开的窗边，看向了屋外。
今日临近月末，屋外全无月色，但却也让点缀在深沉夜色当中的黄绿色荧荧宵烛更加闪耀夺目，闪闪荧光，祥和而梦幻。
“听你的书童穆吉说，这一个月灵儿来找你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最近……都忙些什么呢？”
提到穆灵，穆天脸上露出笑意，道：“她呀，八成是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了吧，以前也有过她近一个月不见身影的时候，最后黎卫搜遍了整个落剑谷，结果你肯定想不到，她竟然在静月潭底看虾！最后还是偶尔出来换气的时候脑袋露了出来才被守卫给瞧见的。”
“看虾？这……呵呵呵……”穆生想象了一下穆灵鼓着腮帮瞪着眼睛伏在潭底，盯着一只虾摇摆着触须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最后父亲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和别的孩子玩捉迷藏，结果躲在潭底许久都没人来找她，她就一边等一边和潭底的鱼虾玩，就这么，一直等了二十多天！”
穆生心中惊叹，同时也有一些无奈。这位妹妹，心思太过单纯，甚至还不比俗世中八九岁的孩子。
他看了一眼穆天，心想这对兄妹一个灵脉资质逆天但灵慧有缺，另一个则完全相反，真可谓造化弄人！
此时穆天又道：“咱们这位妹妹啊，活泼好动，性格如火，就好似永远也不觉疲倦似的。每次风风火火地将我拽出门，不是让我教她如何控制技巧将泥塑形态塑造得更加像你，便是漫山遍野挑选砂石材料让我分辨是否能派上用场。”
“从小打到，我从未见灵儿在一件事上能锲而不舍地坚持这么久的时间。她……真的很重视大哥你。”
穆生轻轻点头，与母亲文月萱一样，妹妹穆灵对他感情真挚而深切，这份他本无福消受的情谊，唯有以十足的真心来回应。
“大哥，你既然问及灵儿的动向，莫非……已经找回了和她的约定之事，打算找她和好如初了？”
穆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略微点了下头。
这一个月他利用傍晚的放课时间，终于是将名录上当年的谷内守卫给尽数询问完毕，结果虽没有直接指明当年约定中二人明确要去的地方，但却也给了他不少提示。
不过这一个月间，不知是穆灵有意在躲着他，还是因为她也收到族长不得打扰兄长的命令，是以他与穆灵并未见到一面。
此刻他心中已有了几个关于约定的模糊答案，但要在见到穆灵之后，才有可能根据穆灵的反应来断定那唯一正确的一个。
“太好了大哥，”穆天十分欣喜，“父亲和母亲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十分高兴的！”
穆生看着此刻才像个孩子一样的穆天，心中蓦然升起了一丝罪恶感。
“我就像个小偷，偷走了不属于自己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