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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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穆雪开口，穆生也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相比较穆雪的恭敬，穆云却是目光微冷，淡淡迎接道：“父亲。”
穆靖满面胡茬，头发散乱披在肩上，浑身散发着酒气，眉宇间带着一丝郁气。
此刻他将宝器锻出后听到了穆雪的声音，却是头也不回，冷笑着讥讽道：“义父？我可不敢当，我穆靖的义女向来乖巧懂事，可从来不会拉着自己的弟弟违背我的命令，也不会不加考虑就将我黎炎族的宗子置于险境当中。”
穆雪闻言脸色一阵惨白，双腿一弯便要跪下。
但穆靖却单手一挥阻止了穆雪下跪，并冷漠说道：“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此言一出，仿佛晴天霹雳！
穆雪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穆靖，仿佛不敢置信几十年的父女之情就这么烟消云散……
见此情形的穆生深深呼吸了一次暂且压下心中对自己刚才无能表现的失望，对穆靖行了一礼。
“前辈……”
“少族长，刚才让您受惊了。”穆靖却抢先对穆生说道，“这几年我对她疏于管教，才致使她今日险些酿出大祸，还有前些日子犬子护卫不力，导致您失去身受重伤失去记忆一事，我穆靖在这里一并向您赔罪。”
说着，穆靖便面对穆生一揖到底。
穆生满脸惭愧，连忙将穆靖扶起身来。
那边穆雪和穆云看着父亲替他们赔罪，心中亦不是滋味。
“前辈，”穆生知道自己必须要替那两人说些什么，“以下所言皆是出自穆生真心之言，还请前辈听完之后再行家法不迟。”
“少族长您请说。”
“谢前辈。首先晚辈对于前不久失忆的事只有一个看法，那就是晚辈自己咎由自取所致，与穆云并无任何关系，倒不如说是晚辈拖累了穆云，才导致他受到了责罚。”
穆靖听完此言眉头微皱，犹不敢置信地问道：“您……当真是这么想的？”
“绝无半句虚言！”
“那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太过责怪于他了，只是他终究是没有做好一名护卫的职责，实在是有愧作为穆家的儿郎！”
穆生略微苦笑，接着说道：“至于今日之事，实则是晚辈自不量力，没有认清自己的能耐所致。穆雪她准备完善，计划周全，若非我这个少族长本事不济，想来是无需前辈出马的。”
“唉，少族长您又何必处处为这丫头求情，她违背我的命令是真，致您陷入险境也是真，我若不将她逐出家门，将来还指不定会背着我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来！”话已出口的穆靖，岂会轻易更改。
穆生知道，再劝下去出格的就是他了，但他实是不忍心看到穆雪因他受此责难。
于是他心思急转，蓦然间想到了什么，忙向穆雪问道：“穆雪，你如此迫切想要锻出宝器，难道就只是要早几天成为一名器师吗？能为穆云锻造出火云鞭的你，成为器师可是早晚的事。此间若是有和十年前关的隐情，就赶紧对前辈明说吧！”
穆雪看了穆生一眼，既惊讶穆生心思之缜密，又有些不解穆生何必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但她最终还是听从了穆生的劝告，默默说道：“义父您曾说过，只要我能在十年之内成为器师，便去请义母回家。如今距离十年之约，已不足三个月了……”
此言一出，穆靖父子皆是呆住了。
穆靖眉头紧锁，恍惚间终于想起十年前他某次同往常一样收敛修为刻意醉酒回到家中，穆雪求她放下颜面去将义母请回，他与道侣怄气怄了二十多年，又哪会轻易松口，便随口向当时对锻器丝毫不感兴趣的穆雪说了句：“你若是有本事在十年内成为器师，我就依你！”
当年他沉迷锻器之道，因此疏于家庭，疏于修行。道侣劝他以修行为重，以免将来被锻器夺去太多时间，致使因来不及突破而提前寿尽与家人分离，可他却没有听进去一个字……直至道侣愤然离开，发下了在他放弃锻器之前永不回家的毒誓。
后来因为此事，得不到道侣与家人理解的他也无心再锻器，每日只想买醉，连刚降生没多久的儿子和几岁大的义女都不管不顾了。只想着若是她肯再回来劝自己一次，自己也就顺势如了她的愿便也是了……
十年前穆靖醉酒后说出那句话，一方面是有意刁难穆雪，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儿子穆云不满他将母亲气走而一直拒绝继承他的衣钵，最后竟然去做了宝库的看守，当时在心灰意冷外加醉酒之下便萌生了干脆让穆雪学习锻器的想法。
可那句被他第二天就抛在脑后的醉话，却就这样在穆雪的心中扎根了十年！
穆靖缓缓扭头看向被自己的一句醉话折磨了十年的义女，又看了看对自己态度冷淡的儿子，渐渐地意识到，或者说在心里承认了自己这些年来究竟是一个多么混账的父亲和丈夫。
他能做出改变的，一直都能……
在儿女和穆生的注视下，穆靖默默走到了器炉边。
他目光深沉，单手覆在了器炉之上轻轻抚摸起来。
年少时初入锻器之道的忘我与快乐，青年时在锻器一道压过同辈的意气风发，以及……因锻器而吸引、结识了她。
那是段穆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分毫的岁月。
后来成为道侣的两人，不知何时起便有了越来越多的争吵——同样是因为锻器。甚至在有了孩子之后，仍未改变。
这器炉……锻出了千百件让他感到喜悦、自傲的法宝，也锻成了他穆靖的前半生！
穆靖扭头看了三人一眼，也许……是时候结束了……在此时此刻，少族战的见证之下。
只是……放弃锻器之道的他……不知迎来的是会是“新生”，还是——
右手突然成拳狠狠砸下！
“轰——！！”
刚才还锻造出一只宝器的器炉就此在一片飞灰当中化为了齑粉。
烟尘四散！目睹这一刻的穆生和穆雪姐弟俩目瞪口呆！
穆靖转过身来，语气缓沉，带着几分惆怅，几分解脱：“十年之约，碎炉为证，即日起，穆靖……封炉！”
所谓封炉，便是丹师或器师表明此生再不会炼一丹、锻一器。
穆靖砸碎器炉，另一层意思，也是让穆雪今后再不会受她原本不喜欢的锻器折磨了。
然而穆雪却在此时弱弱地说道：“可是少族长……已经……委托我为他锻器……”
“什么？！”穆靖险些被口水噎到，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穆雪：“为何不早说？”
穆雪把头扭过去，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说道：“因为……女儿怕认错人了。”
穆靖闻言满脸尴尬，叹了口气道：“义父知道错了，明天就去接你义母，这样总行了吧！你这孩子，明明是我把你从山匪刀下救回来的，结果你义母对你好点你就开始向着她了！也不考虑一下你义父我的感受。”
听到这话的穆雪转过头来，脸上已是挂着两道泪痕，但此时此刻却是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美丽笑容。
旁边的穆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走上前道：“父亲，明日我和你一起去请母亲回来吧。”
穆靖瞪了他一眼，接着上前掸了掸穆云赤甲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而有些感慨道：“云儿你成黎卫了，而且还是少族长的贴身护卫，你小子怕是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好啊！比你爹我有出息多了。至于明天的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呢，到时候回来一趟和你娘说说话也就是了，总之还是以护卫少族长为重。”
“是……”穆云答应了一声，他知道父母多年未见，一定有说不完的话语，自己去了却也有些多余。
一旁的穆生见此情景，也由衷替这一家人感到高兴。
随后穆靖将儿女唤至身边，三人齐齐向穆生行了一礼，惹得穆生一阵手忙脚乱将三人扶起。
穆靖沉声道：“少族长，多余感谢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既然您信得过小女，委托她替您锻器，我虽已封炉，但为小女打打下手却也无碍，到时候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
“可是那器炉……”穆生看向地上的器炉粉末。
“这小事一桩，族内现今器师大多都是我的旧识，他们家中因为徒子众多而都备有不少器炉，我向他们讨一个也就是了。”
说着，穆靖将一直闲置在一边无人问津的护心宝镜摄到了手中，然后交给了穆雪。
穆雪双手持镜转身对穆云说道：“小云，自从我得知你成了少族长的护卫，便已经预料到你最终会升为黎卫，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枚护心镜是我按照黎卫战甲的外形设计打造，具有自主吸收来犯法术灵力，转而借力保护主人的能力，所以你在结丹之前也能使用。”
穆云郑重接过护心镜，姐弟俩无需再说感谢的话语，当年云母走后，却是穆雪将穆云从小照顾到大，一同长大的两人感情十分深厚。
对于穆雪而言，少族长的性命固然重要，但在面临危险时一定会舍身保护少族长的弟弟穆云，性命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