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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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接过噬空兽闭上眼睛开始以灵识探查，过了良久双眼才复睁开，眉头却是微锁。
“对这噬空，你了解多少？”他看向穆生问道。
“孩儿从《梦龙游录》中得知，此兽源生自上古，以能吞噬万物而闻名，后来被修士豢养，如今其带有空间异能的毛皮是制成法宝‘储物袋’的主要原料。”
“不错，这便是后人所记载的噬空。除此之外，你可知《梦龙游录》里还有一种名为‘惊魂’的妖兽？”
“这……孩儿暂时还未读到那里。”
族长自然清楚穆生的近期时间紧凑，能抽出空来读书已是不易。
于是他点了点头解释道：“这‘惊魂’便是噬空从灵兽之体修化成妖之后的名字，届时它便可吞灵噬魂，以万灵之魂魄、元神滋养自身，从而壮大自身腹内空间。因此但凡此兽所过之处，百兽蛰伏不出，这便是其妖名‘惊魂’的由来。”
穆生看向族长手中的噬空兽，没想到小小的它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日穆云和我详细说过他和此兽争斗时的过程，再加上我刚才探查过此兽的识海，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它此时正被自己所吞的魂魄夺舍。”
“夺舍？”一边的文月萱此时有些疑惑，“只听说过修士之间夺舍，在灵兽身上我还是第一次见。”
族长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所谓“夺舍”，便是失去肉身但元神仍未破灭的修士，侵入其他修士体内抢夺肉身的行为。
此举可达到“死而复生”的结果，但凶险万分，限制繁多，稍有不慎双方便都是万劫不复。
且由于此举太过霸道有伤天和，因此被列入魔道行径，一旦被发现，灵界内的修士便可群起而攻之，是为“替天行道”。
夺舍法则的具体限制是，不论多么强大的修士，在没有其他因素干扰的情况下，即使夺舍一名凡人，成功率也不会超过五成，第二次夺舍则会更低，第三次基本无望。
更别说夺舍时那诸多的干扰，像是“周围的环境干扰”，“肉身与元神互不契合”，“夺舍双方性情相差太大”，“夺舍时苦主反抗、求生意志的强度”等等，都是降低夺舍成功率的因素。
此时族长解释道：“一般来说，被噬空兽吞噬的灵魂，绝无反噬的可能，不过我想应该是此兽本就是幼年，噬魂的能力还远未成熟。另外它虽提前觉醒了血脉，却又在和穆云打斗的途中伤及了头脑神智，便给了它所吞魂魄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且据我推断，这道灵魂应是噬空兽被抓住前不久才刚刚吞下，否则早就被此兽给慢慢炼化了。”
穆生不禁开始回忆，当时他和王玉与此兽初遇的过程，接着便立刻想到了端倪。
那日王玉的祖父王江在竹林死得颇为蹊跷，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和王江喝过沐河镇神医的“仙药”有关系，可现在看来，莫非是噬空兽将王江所害，这才有了后面的事？还是说竹林里还有其他刚死之人或冤魂？
此事扑朔迷离，穆生仅靠这些推测也难断真相。
他觉得当务之急是将噬空兽救醒，说不定便会有转机。
于是便问族长，此时此刻，他们能否对噬空兽做些什么。心下却想若夺舍之人正是王江，他却不知道该帮哪边才好了。
族长道：“夺舍之事，非同小可，我若出手或可助其中一方取胜。但据我刚才观察此兽的状况，其识海内的两道魂体已经纠缠撕咬了太久，早已难分彼此，且都孱弱无比。这时候无论我帮哪一方胜出，它的残魂也不具力量操控这具兽身了。”
“竟然会这样……”
穆生无奈，按邱世成所说，噬空兽的情况已经维持了一天一夜甚至更久的时间，此时再想救助却为时晚矣……
“接下来依我看还是最好等此兽体内夺舍有个结果，至于最后能否周全，还要看它自身的造化了。”言下之意，便是让穆生不要抱太大希望。
穆生抱回噬空兽，只得接受了事实。
文月萱上前安慰了两句，穆生打起精神向双亲致谢，并开始考虑如何安顿这只噬空。
族长见事情基本上了结，他想了想对夫人道：“阿萱，我有些话想单独对这小子说，你……”
文月萱白了夫君一眼，却也并不多问，莲步轻移走到了堂外。
族长大手一挥，隔音术施展开来，整个大堂内出现了一道屏障。
于是现在，便只余下了父子二人。
沉默……
良久的沉默……
二人皆是目视别处，气氛诡异。
穆生感觉自己从出生起就没经历过这么压抑的气氛。
最后还是族长率先开口：“刚才……宗傅向我汇报，说你在苑中勤奋刻苦，每日功课不仅从无懈怠，而且还时刻自学，远比数年前他们教你的时候要出色得多……他们还说，宗子虽逢此变故，但乃是黎炎之幸，穆家之幸……”
穆生默默听着不敢答话。
族长沉默片刻，脸上有着难以言表的神情。
“当时的具体经过……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你和老祖之间有何约定我也不想多问，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接着族长目光隐隐发寒，看向穆生那金纹围布的双眼，“如果我现在无视老祖的命令，不顾一切也要杀你，你……会怎么做？”
穆生认真思考过后答道：“晚辈若是之前的身份，便会任由前辈处置。”回想当时他决定要扮作少族长前来的主要原因便是要保护自身和王玉双方的周全，若是自身败露而被黎炎族灭杀，那么想必大仇得报的黎炎族继续牵扯王玉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所以扮作少族长，他虽然九死一生，但却也必定能达成保护王玉的主要目的。
“哦？那若是以你现在的身份呢？”族长不知不觉已经握起了双拳，骨骼交错挤压的声音在四周响起，额头的族印早已熊熊燃起燃起！
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自己的杀子仇人，就算那件事是他孩子有错在先，但却毫不妨碍一个父亲要为自己孩儿报仇的意志。
“现在……晚辈会拼死反抗，因为黎炎宗子在他的课程里学过，黎炎族人，即使面临无法战胜的危险，也应如熊熊烈火，可灭，而不可屈！身为宗子，更是如此。”
“好！很好！”族长面容有些扭曲地从嘴里挤出了这三个字，举起一只手，心中的杀意已是滔天。
“我这就，让你给我孩儿……偿命！！”
小小的堂内，族长的气势之强，让穆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连呼吸都有快要无法做到。
他心里暗叹，十分清楚此仇不共戴天，哪是凭他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心里已是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他勉力道：“那日您的孩子少族长，他至始至终便是如此，从未后悔，从未屈服，即使面对……这命运！”
“命运？！呵……哈哈……哈哈哈哈……”族长仰起头一阵狂笑，两颗虎目涌现泪光，丧子之痛谁又能知？
穆生见状后退半步，体内开始运转灵力，如他所言明知不敌但仍打算战死。
可过了许久，族长的攻势并没有到来。
穆生看到，族长咬紧牙关闭起双目缓缓放下了止不住颤抖的手臂，整个大堂内的气势逐渐敛去，接着他默默转身走到“炎”、“黎”二祖画像下抬头看了过去。
半晌后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现在的样子，叫我，如何下得去手？我已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穆生动容，鼻头更是微微发酸。
族长自顾自道：“东方长老告诉我，你眼中的封印和里面的符号有关，他猜测那是一种只在上古时期使用过的古文字，但并不是古灵文。若是能找到认识这文字的人，知晓符号的意思，想来便能明悟破解封印的方法。此外……他还说他对古文字的造诣有限，今后怕是无法对你这封印提供帮助了……”
“前辈……”
“你之前……是叫做福生，对吗？”族长转过身看向穆生，除了眼神变得有些难言的落寞外，已无异样。
“是。”
“动手的……只有你一人……是吗？”
穆生抬头看了一眼族长，又低下头答道：“一半是晚辈，一半……是命运。”
“呵……命运吗……”族长此刻的语气已是说不出来的萧瑟。
“穆生，看着我，再叫我一声父亲吧。”
穆生看向族长神色动容，接着他抬头昂首，努力站直身体让自己的表情向他所认识的少族长靠拢，微微合下眼帘遮住双瞳，眉宇间露出一丝孤傲。
此时此刻那与福生相遇相杀的少族长穆生仿若回到了家中，面对着自己的父亲道：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