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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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缓缓睁开双眼，十指指尖传来的钻心之痛让她紧紧蹙起了眉头。
接着她满脸惊慌地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喊道：“爷爷……快……快跑……有妖怪！”
旋即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包，土包前面还立着一个粗陋的矮石碑。
王玉顿时如遭雷击，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纷至沓来，顷刻间泪如泉涌！
“爷爷——呜呜……”
此时一边的草丛抖动，提着竹筒，衣裤都湿漉漉的福生钻了出来，看着跪在墓前痛哭的女子，摇了摇头。
他记得疯子老爹死的时候他可没哭得这么夸张。
福生也没打扰她，在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埋陌生人的尸体了，第一次是在路边遇见了被强盗杀害后曝尸荒野的行人尸首，那时他心想自己说不定有一天也会是这个下场，于是便将尸首给掩埋了，希望到时候也有人这么做……
至于他为什么要帮这姑娘，别的不说，就说那具尸体已经隐隐散发出尸臭，上面已经开始落苍蝇了，他想到若是丢下被他吓晕的这姑娘不管，那场面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于是也就出手完成了这姑娘剩下的工作。
就是出手的代价……
福生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黄昏，而他从没去过沐河镇，还不知具体剩下多少的路程，说不准今夜他又要露宿野外了。
王玉又哭了半晌，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手指不知何时已经被水冲洗过，且被布条给简单包扎了起来，虽然还是隐隐作痛，但至少已经不再流血了。
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妖怪”，她轻轻“啊”了一声，一扭头果然就在一旁看到了他！
此时那“妖怪”正用充满疑惑的眼睛看着她，让王玉好一阵心惊胆战！
“你，你是谁！？”王玉一边向后靠了两步一边满脸惊恐地问道。
福生随意道：“你不用怕，我可不是妖怪。我叫福生，是一名路过的旅人。另外那墓碑上的字我还没刻，因为我不知道躺在里面的人叫什么，所以你也可以自己刻上去。”
王玉大脑一阵混乱，心中的疑惑至少有一箩筐，他不知道这个怪人在说什么，她还没搞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为什么会帮她，身上为什么湿漉漉的，还有这个时候关墓碑什么事……
不过好歹她看出来这个怪人没有恶意，而且说起来她似乎欠了对方一个天大的恩情！
福生见女孩似乎又被他吓傻了，于是颇有些头疼。他想了想，从行李中取出条碎布，然后将自己的眼睛遮住，就这样在脑后绑了起来。
略作调整，以他的目力刚好可以透过布面小孔隐约看到事物的轮廓，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你不怕了吧？”福生有些无奈地问道。
王玉心乱如麻，越发捉摸不透眼前之人的想法，不过看不见那双金黄的妖异双眼，的确给她减轻了许多压力。
她脸上挂着眼泪弱弱地说道：“多、多谢公子帮我……”
福生点了点头，只要能交流就好办多了。
他接着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大概经过。
福生了解到此女名为王玉，旁边躺着的是她的爷爷王江。她们爷俩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人，随身带着一把自制的胡琴专给人唱书、奏曲，乃是流浪江湖的卖艺人。
这爷孙俩今天本来打算从沐河镇去一个叫曲州城的地方，但不幸的是走到一半王江突然倒地不醒，就此撒手人寰。而王玉则被悲痛淹没不知所措，唯有不停地哭泣，后来他看到爷爷身上开始落苍蝇了才想到要把尸身给埋起来，最后就拖着爷爷的遗体在附近寻了个宽敞的地方用十只手指掘土挖坑，然而是越挖越痛，越痛越是拼命哭，越是痛哭便越是想快些将坑挖好……
福生扯动嘴角有些无语，没想到王玉竟然能迟钝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找个石块或木棍之类的工具来代替手指掘坑。
不过一想到她是失去至亲乱了分寸，也就能理解了。
王玉看着湿漉漉的福生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像是刚刚落水了一样？”
福生指着小溪的方向道：“哦，那边有条小溪，我刚才埋你祖父的尸体出了一身汗于是就去洗了个澡，顺带连衣服也一起洗了。”
王玉微微一愣，然后举起缠了布条的双手疑惑道：“这……”
福生指了指眼睛上的布条道：“跟这个一样，都是从我的衣服上撕下来的，不过是包袱里的干净的衣服。”
王玉闻言这才明白福生把换洗衣服撕了这才浑身湿漉漉的没有衣服可换。她顿时心生愧疚，忽又想起自己刚刚称福生为“妖怪”，只觉得如此行径实是不该。
福生见王玉用那双手刻字应该有些麻烦，便走到墓前在碑上用石头刻下“祖父王江之墓，孝孙王玉叩立”两排字样，然后丢掉石头说道：“王姑娘，既然误会已经解开，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不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若是还打算前往曲州城的话，咱们就在此别过了。”
福生十分清楚，以王玉此时双手受伤的状态，后面的几天想必并不容易度过。而且若是照她所说，她除了爷爷外再没有一个亲人，那往后的生活只怕十分艰难。
可这种情况下，福生也很难为了王玉而专门去照顾她，毕竟二人只是初次见面，何况王玉王玉还十分排斥他的眼睛。
不过若是王玉愿意将目的地改成沐河镇，福生倒不介意带她一程。
王玉听完福生的话，接着扭头看向爷爷的坟墓，这才明白，原来此时自己已然是举目无亲！从此孤身一人，天下虽大却并无去处，念及此处，不禁又潸然泪下。
福生见此，轻轻叹息。
他这一路走来，见惯了许多风雨，像王玉这般命运凄惨的人天下多得是，说起来就连他自己也算是其中一员。
福生想了想问道：“王姑娘，你祖父既然年事已高，理应知道自己身体欠佳，他可曾与你说过必要之时可以投奔的地方？”
王玉闻言一边啜泣一边在心中回想，想了片刻她突然愣住，呆呆道：“爷爷……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福生微笑点头，心想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毕竟在明知道王玉孤身一人难以前行的情况下，丢下她还是会让福生心中难安的。
谁知王玉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福生说道：“爷爷曾和我说……若是他哪天突然不在了，叫我……一定要嫁给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无论他是乞丐还是富商，是好人……还是恶人，是做妻……还是做妾！”
福生脸上的笑容一僵。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