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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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苏决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顾见春见他逐渐落在后面,便一把提着他的领子,疾步如飞地往前走。旁人看去,只看到两个背着剑的身影,摇了摇头,纷纷将路让了出来。
“不好。”顾见春叹息道。
“什么不好?”苏决明问。
“那方大夫的死,怕是与我有关。”顾见春摇了摇头,眼中有悲戚闪过。“真没想到,那些人竟狠毒至此。”
“你是说,那个方大夫,是被他们杀的?他们怎么会找上方大夫?”苏决明有些疑惑。
顾见春不及回话,三两步便来到了百善堂。苏决明还未来得及歇口气,便被一并带进里屋,正和坐在堂前的白衣妇人对上。
家仆看到两人直闯进来,刚要喊话。只听顾见春开口道:“事发突然,在下想同夫人请教两句,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夫人身旁的丫鬟回道:“你这厮好生无礼。莫不是看我家没了主事的,以为我家夫人好欺负?”
顾见春连忙见礼告饶。只见那白衣妇人抹了抹泪,止住了丫鬟的话,说道:“公子见谅,妾身如今实在难过,无甚精力应付宾客。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夫人,那在下就直接问了。请问这两日医馆可有收到什么贵重之物?譬如金银玉石一类?”
“这…钱财账目向来是先夫与他那仆人管着。妾身哪里知道这个……”说着眼见着这方夫人又抹起泪来。顾见春自知难以问得什么消息,看了看医馆,只见除去二人毙命的屋子凌乱不堪,其余的摆件和陈设倒是整齐如新。他目光一动,视线落到了角落里的一方抽屉。倒也并非抽屉有什么问题,只是那抽屉下有一层灰尘,倒是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他抱拳行礼,向方夫人说道:“夫人切莫哀思过度,伤了身子。敢问夫人,可还留有昨日里尊夫看过的账本或是书籍?可否借阅一二?”
方夫人叹了口气:“一早便被那些官差们收去当作证物了。实在是无能为力。”
“那这官差弟兄们倒是搜了个干净,怎么没看到这角落里还有个被翻动过的抽屉呢?您看这地上落灰如此之多,想来是这两日才开过吧?”顾见春状似不解。
“哦,那个啊。是前两日先夫说过,有一病患须用那“千年生”解毒症。方圆百里的药铺,存了这“千年生”的倒是独我一家。于是先夫便将这宝物卖予那人了。那正是存着‘千年生’的地方。”虽然不知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因得上午官差才打听过这件事,她倒轻易就想起了这事。
苏决明突然说道:“‘千年生’?那不是解毒的么?”
方夫人“啊”了一声,茫然地看过来,众人这才注意到,这儿还有一个眉目俊朗的孩子。顾见春一把将少年挡在身后,对着方夫人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夫人解惑。在下告辞。”
顾见春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眉头却又蹙了一分。这恰恰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苏决明有些不明所以。“所以呢?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见春摇了摇头,问他:“现下我有件要紧事,你是想回客栈等我,还是与我同去?我有言在先,若是与我同去,叫你躲便躲着,莫要乱跑。”
少年生怕对方将他一个人丢在陌生地方,果断点了点头。二人乘了匹快马,一道向着来时的路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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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天色逐渐昏沉,阿柱跌跌撞撞地在山间狂奔,身上被树枝擦出了许多伤痕也未曾察觉。他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简单咽了几口干粮,他不敢停歇,生怕误了期限。待他赶到地方,却发现这里只有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他这辈子哪见过那么多尸体。吓得六神无主,却又怕那顾大哥也在其中,忍着恐惧一一翻看,幸好总归没有看见熟悉的脸。可他也察觉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哪还有人生活的气息。绝望之下,他亦不知如何是好,山野茫茫,让他去哪里寻到人来?
正在他茫然无措之时,马蹄声至,竹林间冒出几人,其中一人朗声说道:“那边的!过来!”中气十足,在夜色中尤为洪亮。他老远看去,只见几人骑着高头大马,其中两人身穿官服。他又惊又喜,情急之下都涌上眼泪,忙不迭地手脚并用,踉跄着向他们走去,一边走一边哭喊道:“官老爷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
谁知他人还未到,一柄长刀便拦住了他的去路。马上之人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鬼鬼祟祟?”
阿柱连忙跪下说道:“别杀我!别杀我!我叫孙柱,是这无缘山之人。我家进了盗贼,如今我娘危在旦夕,还请官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那人收了佩刀,叫他起来。后面有人叫道:“薛大人,你我此行身携要务,还是不要与他多做纠缠!”
那位“薛大人”也不应,只道了句:“钱虎,你去前面看看。”一男子闻言下马,说了声“是”,便走到那屋子前面察看。不多时,他便回来,说道:“回大人,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薛大人点点头:“那地上的尸体?”
钱虎说道:“皆是毒发而亡。”
“这位小兄弟,你可知道写什么?”薛大人又看向了阿柱。
阿柱连忙摆手说不知道。
那薛大人又问:“那你来这儿又是为何?”
阿柱急道:“我是来寻顾大哥的,谁知他不在这儿。如今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官老爷,求求您救救我娘吧!那贼人带着刀剑,凶恶无比。他们将我娘打晕了,我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不知道我娘有没有一口饭吃……”他颠三倒四地说道,竟急得流下了两行热泪。
那薛大人点了点头,安抚了几句,便回头和众人说道:“近日城中有贼人四处作乱,没想到这山里也不太平。我等虽然奉命而来,也不容那些贼人在眼前作恶。赵统领,您看?”
那赵统领便是最开始出言反对之人。他本是从王都而来,可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此时见一干人都阴奉阳违,只得甩手作罢。他们已经走了数十个镇子,连夜赶路,累死了几匹好马,皆是无果。其实众人心里也清楚,此处群山连绵,说是寻人,只怕是大海寻针。他哼了一声:“既然薛大人爱民如子,那便先去打杀了那贼人吧。我也好回去复命,多替薛大人说两句好话。”
薛大人面上点头称是,心里却不屑。不过是个临时派下的挂名统领,凭三两句话如何能撼动他薛家在这黛州基业。上头无端要在这南陲边地寻人,依他之见,寻人是假,试探是真。倒不如借故将贼人捉去,也好回去休息一二。
阿柱哪知道各人打着心里的算盘,见几人点头,尽是感激涕零。几人趁着夜色,调转了方向,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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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湄,练得累了,便歇一下罢?” 少年怀中抱着剑,就着暮色靠在了槐树下,笑吟吟地看着她道。
她正欲张口。霞光与槐花浑沌颠倒,脚下血流漂杵,远处哀恸不绝。
黑暗中,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股剧痛随即从眼中传来,她闷哼了一声,强忍这股痛意。眼前无光,她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来。
“怎么听到有动静?莫不是谁醒了?”有人说道,不过声音沉顿,像是隔着一层罩子。
“你去看看。”另一人说道。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她了然,自己是在一间屋子里。
“没什么。”那人粗略检查了一番,见到屋里两人皆是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听错了吧?”他走出屋子,带上门。
她吐出一口气来,功力尽散,如今便是屏息也难以支持太久。稍微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人点了穴,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她尝试聚气冲破穴道,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不过这也难不住她,将功力在周身过了一遍,四肢一挣,身上的绳子也无声断开。她未曾动身,微微思考了一番如今的形势——
方才那两人听其步伐,皆是虚浮错杂,想必有些功夫,但根基不深。便是如今的她也能应付得来。就怕除了这二人之外还有旁人,贸然出手,得不偿失……对了——她握了握手掌,手中已没了那东西。那玉呢?
正想着,只听门外有人低声吩咐道:“给门主去信,就说寻到个宝贝,让他速速来双溪一见。”
旁边有人应声称是。
她蹙眉,看来不仅要想个办法脱身,还得将东西夺回来。如今她功力不到一成,目不能视,这下不好。也不知他们是谁,自己又为何在这里。“双溪”……依他们所言,此处仍是无缘山附近。想到这里,她不禁忆起无缘山上一战,心中不免有些不安。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算计她?
突然一个男子开口道:“你们说,那小孩儿还回来么?”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这你得问辛九——辛九,你就这样放走他,不怕他丢下他老母发妻自己逃命去吗?”
辛九笑了笑。“便是他跑了,我也能把他找回来。如今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少女凝神细听,竟有虫蝇嗡嗡之声。
“呵,六门里,只有你们辛门喜欢侍弄这玩意。”又有一人嘲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辛门还有一句话,叫‘莫予荓蜂,自求辛螫’?”辛九收敛了笑容,不咸不淡地回道。
那人噤声,向远处走去。
蜂…蜜蜂…辛门…君夜来在这边默默听着,突然明白了他们是谁。自从双目失明,她才发觉听觉却是有所进境。听了一会儿这屋外之人说话,便是蜂子的嗡鸣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门外共五人,只有那个叫辛九的武功尚可,其他不过耳耳。如此便又有了几分胜算。只是听他们所言,是在等谁前来。那人的老母——亦就是这房中另一人和自己被当作了人质?如此一来,倒是个好时机。
正在想着,不多时,屋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来了——屋里和屋外俱是打起精神。不同的是屋外之人想着如何对付来人,而屋里之人却是想着如何脱身。
“朝廷命官在此,尔等山贼速速放下兵器,听候发落!”一人打马而来,率先喊道。几位身穿官服的人随后而至,勒马站定。
辛九皱了皱眉,说道:“怎的来了这些晦气。”
只见阿柱不熟练地跳下马,走上前来,对他们说:“我已经报了官,快将我娘亲放了!”
“姓顾的呢?”辛九也不看他,擦拭着手中的剑问道。
“与你何干?快放了我娘!”阿柱凶狠地朝他说道。
“哦。这姓顾的怕是跑了。”辛九摇了摇头,“可惜,算错了。”
那薛大人不想自己一行人竟被视若无睹,自己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何时受过这等气。他拔出弯刀,直指着辛九,说道:“尔等宵小,速速将人放了!再不就范,别怪本大人刀下无情!”
话音未落,辛九突然飞身上前,一把剑就要划破他的喉咙,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拉缰绳,马儿吃痛,抬起前蹄,倒叫这马挡了这一剑。马儿悲鸣倒下,“大人!”身旁两人惊呼,连忙起身搀住他。辛九冷笑:“我平生一恨狗官,二恨被人用刀指着。你倒是两样都占了。”他举起剑,作势便要再次冲来。刘易,钱虎两人连忙拔刀,和他过起招来,那薛大人惊魂未定,见到其余几人皆是拔出刀剑向他们冲来,不禁心里有些后悔,方才为何要管这一桩闲事。不过事已至此,他只得硬着头皮,吩咐几人好生应对,随即双方陷入混战。说是混战,却不过是单方的屠杀。那薛赵二人武功皆不高,久坐朝堂,如何能打得过江湖中人。只见辛九一脚踢开左侧的钱虎,躲过了右边斩来的长刀,这刘易用刀颇为大开大合,一招不中,身子向前倾去,辛九一个回首掏,便将刘易毙于剑下。而后又接过钱虎一刀,再看其余几人,倒是打得有来有回。
话说那阿柱一看两边打了起来,便悄悄行至门边,正打算偷偷开门,谁知那辛九对战两人,竟能还能分神,伸手便将一把匕首丢了过来,正中少年的后心。“呃!”他闷哼一声,倒在了门口。正在此时,门被打开。
屋内,老妇猛地惊醒,发觉手脚皆被绳子捆住,她茫然地问道:“阿柱?我听到阿柱的声音了。阿柱?是你吗?”
夜来僵在原地,手指紧紧扣在了门扉上。饶是她也难以说清如今的状况。虽然看不见,但脚下湿热的触感提醒着她,那是血,这个人的生命正在急速流逝。虽然她与他素不相识,可她隐约记得是这个人将她背到了床上,也是这个人,日日聒噪着要学功夫,闯荡江湖……夜来蹲下身子,不用多费力便摸到阿柱的身体。那身体已经失去知觉,渐渐有了凉意——他正在死去。少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屋子里,老妇挣扎半天,无奈绳子太紧,倒在了地上。她只能艰难地在地上一点点挪行,脸上,嘴上,身上,皆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可她心中牵挂爱子,又怎会在意这些。她只知道再快些地挪动,就可以快些见到自己的孩儿……
殊不知一门之隔,竟已天人永别。
终于,她看到了门边的夜来,登时一喜,说道:“姑娘,你醒了!”随即想起了什么。语无伦次地说:“姑娘快逃…快逃…”
接着,她终于看到了少女脚下的身体。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孩子。此时正倒在血泊里,那鲜血汩汩地顺着门前的阶石流下去,就好像流不尽似的。她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的血啊?人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自己一定是在梦里吧……
夜来摸索着将手指搭在了少年的脖子上。半晌,她松开手指,摇了摇头。
“啊!!!啊——啊————”老妇如同疯了一般挣扎着,扭曲着五官和身子爬了过来。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懂得拼命地爬,拼命地喊,好像如此她那孩儿便能被她叫醒,再次站起来,生龙活虎地喊她一声“妈”。那是她一点一点拉扯长大的阿柱啊!明明很快就可以看着他独当一面,看着他娶妻生子,为什么?为什么……
终于,她艰难地爬到了门边,想伸出手来,摸一摸心爱的孩子,却发现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挣不开这结实的绳子,只得把额头贴在爱子的脸上。那张脸如此熟悉,如今却又如此冰冷,再也不能给她半点回应。她抬头痛哭,泪水溅落在血滩之中。
“聒噪……”辛九皱了皱眉,手起剑落,照着脖子将那赵统领了结,回身望去,正对上门边那女子的眼睛。辛九愣了愣,初见时只觉得这女子脸上脓疮密布,丑陋不堪。如今疮已成痂,脱落殆尽,竟有几分不俗之色,倒是看走了眼。想归想,他手上却没停,冲着老妇的心口便丢去一把匕首,先将那恼人的哭声解决了,再来解决这奇怪的女人。
只是那匕首“叮——”地一声,竟被打偏了去。
他一怔,低头看去,没来得及看出什么,便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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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剑客护着身前的少年,牵动缰绳,马儿长鸣一声,疾如闪电,划破这寂静的深林。浓云遮月,不似好天气。
“如你所说,那些人照着你的玉佩,找上了孙家?”颠簸中,少年问道。
“怕是如此。都怪我一时不慎,竟没想到这一点。不过我有一事尚不明白,他们如何凭这一块玉佩便知道是我呢?”剑客叹息。
“这不难,有时候人察觉不到的东西,可能别的生物更能察觉的出来。”苏决明摇了摇头说道。
剑客神色一动,“比如?”
“嗯……比如…”少年略微想了想,突然撇嘴说道:“我同你说这么多干嘛。不知道不知道。”
“呵,那想必是和那些人有关了。”剑客苦笑,“人命关天,就莫要打趣了。”
苏决明挣扎了一会儿,开口道:“比如蜂。经过驯养的蜂,能寻着人的气味追几十里。”
“你的意思是,他们便是用这种法子来找到我们的?”剑客有些不信。
苏决明像个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怕是你与他们交手之时,亦或是有所接触时,身上沾染了特制的花粉,他们便能一路追着我们不放。”正说着,少年头上挨了一叩——“那你为何不早说。”
少年捂着头,恼怒地仰起头,看着他道:“我也是那日在山上被他们追来的时候才知道的。彼时手被蜂蜇了,肿了好大一个包呢!你以为那些人扑了个空,又何故在屋里一通乱翻?”他扬起手,给顾见春展示手上的伤疤。
倒是没什么伤痕,只有个浅红色的斑纹。“幸亏我医术高明,及时找到草药敷上。再等你来,我就要被蜂毒毒死了。”少年有些得意,“不过也是那蠢蜂非要来蜇我,蛰了人便死,他们找我不到,便叫我躲了过去。”
顾见春哑然,没想到少年还藏了一手。他揉了揉少年的头,“好吧,错怪你了。是我不对。”
苏决明反倒没了气焰,说道:“也怪我那时不信你,一来二回,今天才想起。若是早些告诉你,你就能早些想到这一环了。”
顾见春欣慰地笑了笑,没多言。哪知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这会儿就要到了。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将少年接了下来。看了看周围,指着一旁的灌丛说道:“躲着。”
少年老老实实走到树丛后面。顾见春捡了几个石子丢到地上。随即踏着轻功,几个起落,便来到了柴门外。之所以让那孩子老远就躲好,只因为一件事——
这里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
柴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门居然“哐当”一声,掉落了下来。他心中惊了一惊。抬头看去,无比惨烈的景象映入眼帘。
上次来这里,还是红墙小院,青菜满园。如今小小的院子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满是尸体。鲜血混在一起,渗红了泥土,让人误以为是来到了什么阿鼻地狱。他缓缓走过,看到马的尸身,也看到人的尸身。有穿着官服的人,也有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光是看着他们的死状便能想象出,这是怎样的一场恶战。明明小院没有几步路,他却愈发心慌,平日里几步路便能走到的门扉,他却踌躇起来。
他突然顿住。
他看到孙家母子的身体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孙婆婆抱着怀里的阿柱,双目紧闭,胸前插着一把匕首。
他一个轻功便冲了过去,虽然猜到了结果,可还是执意将手探往二人的颈边——没有生息。
他屏住呼吸。
阿柱的伤口早已凝结,而孙婆婆胸前的匕首却仍然在滴落着血液。“嘀——嗒——,嘀——嗒——”在这死寂的深夜中分外清晰。
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阵接一阵的,微弱的呼吸。
他猛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