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订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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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圣蓝大学,艺术学院女生宿舍。
端午一过,夏天正式来了,蝉鸣总是比闹钟更早叫起来,而比蝉鸣还早的,是柴月的生物钟。
其实是困的,翻来覆去折腾两次,才勉强熬到闹钟响。
“又失眠了?”
柴月看向隔壁床位,林梓萱正睡眼惺忪望着她,问。
是的,她已经连续失眠一个礼拜,黑眼圈深到可以与国宝媲美,脸色更是白上加白。
林梓萱心疼她,说等考完试带她好好放松放松。
……
结束最后一门考试,两个月的暑假开始了。
可是没什么好期待。
一小时后,林梓萱载她到文创区一处私人会所。接待人员给林梓萱介绍项目时,柴月在挑精油,spa好不好不重要,好闻的香氛才是她在意的。这期间,她手机响过几次,有电话打来,也有信息进来,她通通没管,将手机调了静音。
选好项目和精油,接待人员引她们去包厢,柴月漫无目的跟着,而林梓萱有目的地张望。
“找什么呢?”柴月问。
林梓萱靠到耳旁,说了一个名字,沈诺一。
沈诺一是上学期从美国来的交换生,人很低调,也很难泡,林梓萱看上他半学期连微信都没加上,搞得林梓萱胜负欲爆棚,成天研究怎么把他拿下。
这积极劲儿,柴月很习惯了,顺口问:“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小喇叭的眼线告诉我的。”
“……他还挺精致的。”
“什么呀。”林梓萱笑着拍柴月胳膊,“这里除了spa,还有很多好玩的,保龄球场馆都有一个。”
柴月环顾四周,处处房门紧闭,这么注重私密性的地方,“偶遇”的难度不小。林梓萱显然也知道,丧气是有一点,不过没影响她的好心情,转头就对着更衣室的穿衣镜美美自拍。
沐浴更衣后,林梓萱摇铃让技师进来,那会儿柴月已经脱了衣服躺下,或许是音乐和香氛搭配得宜,还没按摩困意就来了。
没多久,舒舒服服进入睡眠状态,又很快梦到一些零碎的片段,先是看见一只翻书页的手,清清秀秀的,然后看见一个打球的背影,运球姿势挺帅,接着又跳转到下个场景,这次还没看到人,叩门声将她从梦境中叫出来。
不确定是不是听错,等到外头敲第二声她才披上衣服去开门。
工作人员先为打扰她表示抱歉,报上一个车牌号询问她是否知道。
“是我朋友的车。”柴月说,“怎么了?”
工作人员轻声解释:“是这样的,有位客人说他的车被挡住了,但联系不上车主,我们通过登记的手机号找到您这边,所以想麻烦您去停车场挪一下车。”
想着挪车不是难事,她就没叫醒林梓萱,自己去储物柜拿了车钥匙,可到车库她懵了,挪车难不难另说,反正找车很费脑细胞,沿路转了大半个停车场才总算看到那部眼熟的车子。
而眼熟的还不止是车子。
心想没这么巧,但那副身板和穿衣风格怎么看怎么像他,她慢放脚步朝那里观望,希望是认错人,可他偏偏这时候看过来。
眼神撞个正着。
他挺淡定的,慢悠悠收回目光,继续讲电话。
前两天程蔓芸曾提过他的回国日期,明明是后天,怎么提前了……
算了,多想无益,她按车钥匙解锁,准备开车门时喻司尧伸手拉住她,跟着在她发出疑问前往旁抬抬下巴。
意思是让她边上待着,他来。
看他坐进车里柴月才后知后觉,就一个动作,怎么立刻明白他什么意思呢,够玄乎的。
喻司尧车玩得挺溜,三两下搞定,还完车钥匙没急着走,问她在这做什么。
柴月不回他,反问:“你不让我挪是怕我技术烂弄伤你宝贝车?”
“我的车无所谓。”他侧额,指向旁边,“冷羿的车有个磕碰他会狮子大开口。”
她顺着瞥一眼那台骚气冲天的跑车,没再说什么,回他上个问题,说跟朋友在这做spa。
“那你等会儿自己去还是等我回来接?”他问。
“去哪?”柴月疑惑。
“阿姨没告诉你晚上两家吃饭?”
她想起那些未读短信,随即打开手机查看,果然有程蔓芸发来的饭局通知。
心内叹口气。
说,“我自己去。”
晚上七点,林梓萱把她送到云笙楼。
说是两家吃饭,实际只有两位母亲到场,不过没差,订婚宴的事本来就由妈妈们做主。喻司尧也在了,衣服换过一身,下午的潮牌换成简单利落的白t黑裤,懒散的腔调没变,正架着二郎腿看菜单。
服务员帮她添茶时,她向安婉毓问了好,今天不比往日热情,能礼貌笑一笑已是不易。
安婉毓倒是没多心,笑着应她,随后嘱咐喻司尧点一道糖醋排骨。
坦白讲,安婉毓这样的婆婆实属难能可贵,对柴月的喜爱不是做做样子,是有好的想着她,记得她的喜恶,顾及她的感受,好比那道糖醋排骨,还有商量订婚宴前先问她的想法。
只是要怎么说,她压根不想办什么订婚宴,又何谈想法。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憋闷,最后只随口说出一句。
“简单点吧。”
按照安婉毓原本的想法,这场订婚宴应是盛大华丽的,不过既然柴月开了口,她会尊重。
接下来是两位妈妈的主场,一说起办派对,她们要交流的想法可多了,小到甜品,大到布置,无一不精益求精,柴月虽然话不多,配合度还算高,妈妈们抛来的话题都接,需要拿主意的事她也参与。
至于喻司尧,他是全场最清闲的人,除了偶尔起身添茶,其余时间该干嘛干嘛。
同是赶鸭子上架,他消化得比柴月好,表面完全看不出有抵触情绪,又或许,订婚宴根本影响不到他,她这人也影响不到他,他照样按自己的人生规划走,该喝的酒一顿不落,该泡的妞一个不少,所以没什么好烦的。
是啊,看开点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想通以后,这些天的失眠不治而愈,早早上床睡觉,一夜无梦。
睡了几天安稳觉后,订婚宴如期举行,虽说应主人公要求一切从简,但排场绝不含糊,方方面面做足准备,整场宴会低调又体面。
走完各项流程,长辈们社交叙旧,年轻人自由活动,喻乐儿难得回来,自然要拉着柴月玩,只是两人刚在游戏室坐下,喻司尧就来敲门,说是爷爷来了,要见柴月。
“爷爷怎么才来?”喻乐儿问。
他的目光在柴月身上落一下,回:“去了一趟墓园。”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这场订婚宴是为柴老爷子而办。
半年前,爷爷临终前留下遗愿,希望两家婚事早日落成,柴月毫不迟疑点了头,爷爷是她最亲的人,无论什么事她都会答应。
只不过也心存疑虑。
除了遗愿,爷爷还提起一笔人情债,在柴月看来,这笔人情债和婚约有直接关系,但她想不通的是,债是她爷爷欠喻老爷子的,按理说,喻家多的是钱,又不差她家这点势,联姻对他家没多大益处,何必牺牲喻司尧的终身,究竟图什么?
跟着喻司尧走到茶室,推门前,柴月把他手按住,“我有事问你。”
“说。”
“你知道我爷爷欠你爷爷一笔人情债吗?”
喻司尧表情不意外,那就是知情,她接着说:“既然是我家欠你家的,那为什么会定下这门婚事?你家既不缺钱又不缺人脉,这场联姻根本帮不到你家。”
“你想知道原因?”
“你知道?”
柴月紧盯着他的眼,执意问个明白的认真态度,而喻司尧把手放进裤兜,神色松散耸耸肩,“不知道。”
“你!”
还以为他知道内情,结果给她来这出儿,柴月气得瞪圆眼,喻司尧趁机打开茶室的门,在她火气发起来之前把她手牵起来,带着往里进。
喻老爷子正坐在茶台前,手里攥着紫砂壶往公道杯中添茶,喻司尧喊一声爷爷,柴月没办法,只能按捺住波动的情绪,随着道:“爷爷。”
两人入座,老爷子添好两杯茶,递一杯给柴月,“尝尝,这茶还是你爷爷前些年送我的。”
茶香绕在鼻腔,柴月眼眶登时一热。
关于爷爷的无数回忆涌上心头,理智经不起情绪的压力,眼泪不受控地掉出来,啪嗒啪嗒砸到手背。
头低着,无声地哭,不发出一点声响。
一老一少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面面相觑沉默一会儿,喻司尧抽纸递过去。
老爷子没想会惹一番伤心,自责又心疼,也不好再说别的,只提了下给他们置办婚房的事,让她有空叫喻司尧带着去转转,看看合不合心意。
柴月点头。
“那好。”老爷子温和笑着,“一天下来你们辛苦了,去休息吧。”
喻司尧放下茶盏,手伸过来要牵她,柴月没肯动,说有事要和爷爷单独聊。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眼里有种拗不过她的无奈。
房门一开一关,喻司尧出去了,喻老爷子坐在对面添茶,此情此景,霎时将柴月拉回三年前那个下午,当时迫切想要摆脱困境的心情记忆犹新,而今日,并没有那份迫切,看破也好,认命也罢,只想要个答案就好。
“我爷爷说,他有告诉您关于我的病。”
终究成长了,曾经不愿直面的东西也能轻描淡写讲出来。
而喻老爷子更是有着长者的沉稳,神色丝毫未变,低了下额,表示知道。
她继续往下说:“跟爷爷提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太明白您为什么在知道我的情况下还同意婚事,这似乎对喻司尧不大公平。”
“在爷爷看来,月月在意的事和婚事不冲突,你和司尧之间也没有公不公平一说。”
给予她的包容之大,可心里那道坎没那么容易迈。
柴月抿着唇,沉默。
安静片刻,喻老爷子说:“其实月月你不用有压力,你们愿意为我们履行承诺,同样,我们也愿意为你们让步,合则来不合则散,无论如何,爷爷都会尊重你。”
这何止是让步,简直是把主动权交于她,想说的很多,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唇张合几下,最终作罢。
“没关系,月月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我……”
是想遵从内心的想法,只是看到喻老爷子身旁的拐杖时,她犹豫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就见喻老爷子拄上拐杖了,一直以为他是老了身体不好,从未想过他年轻时已是如此,在那样意气风发的年纪,成了行动不便的人,一定承受了很多苦痛与不甘。
这是她爷爷欠喻老爷子的,等同于是她欠的。
嘴边的话拐了几道弯,最后只问一句,喻司尧他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喻老爷子说,“这是你的隐私,说与不说只有你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