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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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妙妙点点头，看着眼前的竹林，问道：“师父，你的居所在何处？论理，我作为弟子，理应服侍师父的起居。”
苍梧真人道：“妙妙，我有道童服侍，海云山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如今还未通过长老殿的测试，也未行过拜师礼，为师是叠翠谷的掌事，事务繁杂，有时顾不上你，你当在自己的居所好好修炼。”
顾妙妙面色暗淡下来，苍梧真人俯身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师父，”顾妙妙直截了当问道：“你什么时候正式收我为徒？”
苍梧真人柔声道：“为师从前未动过收弟子的念头，收你为徒是你我的缘分。但是为师身为叠翠谷的掌事，收徒需谨慎，所以为师决定考验你三年。”
顾妙妙得知了答案，面无表情点点头，道：“师父，妙妙先回去修炼了。”
苍梧真人默默看着顾妙妙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中，沉吟片刻，追了上去。
顾妙妙回到竹舍，将胡服换下来叠好，换了一身轻便的棉布袍，走入静室闭目打坐。
苍梧真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静室内，点燃顾妙妙面前的檀香，默默看着她严肃的小脸。
顾妙妙突然发现自己还站在排云殿的勤学柏下，董曼曼和孟绍炜分别站在她的左右。
董曼曼急促的连声唤着“阿淼”。
“曼曼姐姐，阿淼有些困倦，无事，”顾妙妙解释道。
孟绍炜小声道：“顾小姐，方才让你受惊了。”
顾妙妙有些无奈，如今有了机会，他定然会黏住她不放。
董曼曼道：“时辰差不多了，阿淼妹妹，我们应当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伺候。”
说完，董曼曼向孟绍炜行礼道：“殿下，请放心，曼曼会把阿淼妹妹带去宴席安顿好。”
孟绍炜看她一眼，微微欠身，柔声道：“多谢董小姐。”
顾妙妙看着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
孟绍炜对顾妙妙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道：“顾小姐，我们宴席上再相见。”
董曼曼注视着孟绍炜颀长的背影远去，眼中的痴迷几乎要溢了出来。
顾妙妙若无其事道：“曼曼姐姐，你也觉得三殿下生的好看吧。”
董曼曼俏脸一红，低声道：“你我女儿家，不可以这样议论男子的相貌，更何况还是一位殿下。”
顾妙妙理直气壮道：“男子可以议论女子的容貌，女子自然也可以议论男子。”
董曼曼将顾妙妙拉到僻静处，小声道：“切莫高声，若是叫人家听见了，就是失仪。阿淼妹妹，有些话私下说上两句倒是无妨，你要谨记在心哦。”
酉时正，至正殿前，巨大毡帐搭建的宴会厅内，牛油大烛熊熊燃烧，银丝炭盆摆放在每张案几下，温暖而又明亮。有资格赴宴的权贵和官员，已经携妻小各安其位。
顾妙妙此时已安坐在镇国公顾晟和镇国公世子中间。顾元和向来将自己的妹子视若珍宝，此刻正在细细询问她独自入宫的经历。
顾晟听了几句，心中便有些担忧，眉头微微皱了皱。
顾妙妙低声道：“阿爹，阿淼今日因为三皇子得罪了太子，日后您需提防太子。”
顾元和不以为然道：“我们顾家向来听命于皇上，有皇上在，便平安无事。太子想做什么，待他成了皇上再说。”
顾晟无奈的做个手势，示意儿子小声点，低声道：“太子殿下乃是储君，阿和切记。”
顾妙妙知道兄长精通兵法，对朝政并不关心，但是顾家这一辈只有他一个男丁，由不得他随心所欲。
顾晟见顾妙妙面带愁容，心疼不已道：“阿淼，太子才行过冠礼不久，而我顾家执掌虎符已过百年，他不能为所欲为，你无须担忧。”
“阿爹，”顾妙妙道：“我今日听到传言，皇上会下旨命我嫁入皇家。”
顾晟苦笑，他可以安排儿子娶寒门小户的女儿，却无法拒绝女儿入宫，他担心此事已久，还未有良策应对。
顾妙妙坚定道：“阿爹，我不要做妾，我也受不了夫君妻妾成群，我宁可终身不嫁，为皇上镇守边关。我受不了这种委屈。”
顾晟没想到女儿入了一次宫，就懂事了不少。想到她自幼丧母，从小跟着父子俩粗生粗养，没有过上一天豪门贵女的日子，不由又是一阵心疼，连忙道：“阿淼放宽心，阿爹日后会在军中给你招个女婿，不会让你去别人家做媳妇受窝囊气。”
顾妙妙闻言嫣然一笑，顾家父子见自家的宝贝终于露出笑脸，自然心花怒放。
顾晟喝了一口酪浆，开始琢磨是到自己部下家里挑个乖孩子做女婿，还是在卫队中挑个女婿亲自培养。
鼓乐声起，和盛公公高呼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毡帐内众人山呼万岁，纷纷跪倒迎驾。
庆元帝和许皇后身着朝服，一前一后步入主位，后宫三品以上妃嫔随驾而来，衣香鬓影，华丽耀目，在帝后身后翩然入座。
庆元帝年逾四十，生着五柳长髯，满脸和善，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他的目光依次从太子亲王等皇室宗亲，太师，丞相，镇国公，六部尚书等百官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骆驰国质子身上。
这位质子年约十四，名叫赫布，是骆驰国次妃的长子。这骆驰国与天兴帝国体制不同，国民以游牧、狩猎为生，由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联盟而成，汗王由各部落台吉在王庭的王子中推选。每一任汗王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都会广泛联姻，妃嫔以嫁入王庭先后排序，没有尊卑之分。娘家部落势力越大，儿子的地位越高。赫布的舅家是骆驰国第二大部落，他年纪虽小，已经是一位手握万户部曲的台吉。
赫布身材高大，面目粗豪，细长的鹰眼里透出狠戾的光芒。他身着黑色裘袍，头戴纯黑貂帽，和他的伴臣一起，向庆元帝行着单膝跪礼。
庆元帝和蔼的挥挥手，道：“都起来吧。”
和盛总管大喊一声“众卿家平身！”
毡帐内跪拜的众人齐声道谢，纷纷起身。
宴席开始，各色菜肴流水一般端上来。庆元帝频频举杯，与宗亲群臣互相恭祝，冬至之日，阴尽阳生，长夜终结，新春在望。
庆元帝素来喜欢与人同乐，礼部早已经备好了歌舞百戏，一时之间毡帐之内莺歌燕语，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太子向父皇母后奉过酒之后，依次向宗亲中的长辈奉酒。到了赫布面前，难免带了三分轻视。天兴与骆驰交战多年，虽是胜多负少，但是消耗国力，得不偿失，所以两国商定停战，缔结和约，开通边市，互派质子。太平日子已经过了二十来年，太子忙于学习内政，对于这个西北蛮荒邻国并无多少关注。
赫布来元京为质不过一年，并没将太子的倨傲放在眼里，当下只是命伴臣饮下太子的敬酒。
太子孟绍煊大怒，质问道：“赫布台吉这是何意？”
赫布不语，伴臣哈斯连忙解释道：“太子殿下勿怪，我们台吉来元京不久，礼仪不通。”
孟绍煊有心发作，却被赫布森冷的目光盯得有些胆寒，但是关乎太子威仪，国家颜面，一点也不能退让。
赫布不等孟绍煊开口，用生硬的元京话说道：“我们骆驰国是骆驼也能随意驰骋的大国，有的是烈酒勇士，你这酒和水一样，是给女人喝的，我这样英勇的台吉不喝。”
孟绍煊一愣，三皇子孟绍炜端着酒杯过来，斯斯文文道：“赫布台吉，烈酒配勇士，醇酒敬贵客。酒宴之上，宾主尽欢，小醉怡情，醇酒即可。若是将士出征，慷慨激昂，天兴也有烈酒，敬奉给我们的将士。”
赫布听完伴臣的翻译，不由得面色一变，仗着身材高大，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孟绍炜。
孟绍炜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的端着酒杯道：“赫布台吉远来是客，何不入乡随俗，尝尝我们天兴最醇厚的美酒。若是实在要喝烈酒，遣人准备就是。堂堂天兴，不但有烈酒，也有猛士陪赫布台吉痛饮。”
孟绍煊神色冷冽的瞥了孟绍炜一眼，拂袖而去。
镇国公是朝中武将之首，席位紧邻赫布一席，一家三口早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顾晟对孟绍炜面露赞赏，对自己的一对儿女道：“三殿下不卑不亢，有些意思。”
赫布台吉狂放笑道：“你天兴的定亲王在我骆驰，也会得到最好的款待。”
二国的质子制度不同，骆驰三年换一任质子，汗王的儿子们来元京城为质，就像是来游学。天兴送去的却是董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定亲王，但是除非庆元帝辞世，新帝登基有了皇子，他休想回国。
孟绍炜面色冷凝起来，顾晟悄声对子女道：“定亲王为质是皇上的隐痛。当年两国停战，皇上还是太子，为了送走朝中对他威胁最大的四皇子，他一手促成了质子制度。等他自己登基之后，本想废除质子制度，许皇后为了现在的太子，从中做了不少手脚。骆驰不同意废除，皇上只好送走了心爱的长子，董贵妃抑郁成疾，早早过世，可怜定亲王还在骆驰国那苦寒之地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