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仙衣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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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突然一黑，顾妙妙在纯粹的黑暗中静静等待了片刻，呼吸匀净之后方才缓缓睁开双眼，室内的焚香悠远绵长，似陈年檀木，又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迷离。
顾妙妙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一点点晕眩，她仰起头面对着苍梧真人清俊的面容，眼神不由得闪了闪。
苍梧真人关切的问道：“怎么，入定时进入幻境了？”
顾妙妙迟疑片刻，方才问道：“师父，我回到了过去。”
苍梧真人抬了抬眼，道：“你有太多的执念放不下，长此以往会妨碍你的修行。”
顾妙妙困惑道：“放不下就会在幻境中回溯过往么？”
苍梧真人淡淡道：“往昔不能改变，回溯或许可以化解执念。”
顾妙妙依然困惑不解：“执念源自遗憾，不能改变过往，如何能够化解执念？”
苍梧真人不再多说，指了指起居室道：“妙妙，今日还未进食吧，出去喝些粥。”
顾妙妙从蒲团上起身，舒展一下肢体，整了整衣衫，便到起居室狼吞虎咽吃喝起来。
苍梧真人见她吃的香甜，唇角微微扬起，伸手为她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
顾妙妙放下碗筷，双手接过茶盅，慢慢抿了一口，含笑道：“多谢师父，不知道我那侍女此刻身在何方？”
苍梧真人面色稍沉，拂尘一甩，二人眼前便出现了一面一人高的水晶镜，镜中顾欢欢正抱着顾咪咪，一人一猫在一个精巧雅致的花园里走来走去。
“她们暂住在天威四方馆里，吃住均有专人料理。”
顾妙妙“哦”了一声，苍梧真人道：“等你通过了长老殿的测试，确定可以留在叠翠谷，再将她们接来。”
“如果我过不了会如何？”顾妙妙没想到还有测试。
苍梧真人道：“你可以在山门外的会仙山庄里找一处宅院自己修行。”
顾妙妙目光灼灼的盯着苍梧真人，试探道：“或者回到天兴帝国，享受荣华富贵。”
苍梧真人道：“师父知道妙妙不是一个轻易放弃之人，而且到过灵洲之人，都不愿回头再去过世俗的生活。”
顾妙妙将白粥小菜和包子一扫而空，摸了摸肚子，笑道：“师父所言极是，我这便去修习。”
苍梧真人手一抬，两条藤蔓缠上了顾妙妙的手腕，温声细语道：“让为师看看你这孩子这几日进境如何？”
顾妙妙乖乖的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师父，长老殿会如何测试？”
苍梧真人缓缓收回藤蔓，低头看着头刚到她胸前的顾妙妙，眼神若有所思，伸手将顾妙妙单螺髻上的青竹簪子插紧。
顾妙妙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是有什么不妥么？”
苍梧真人叹息道：“不是不妥，是进境太过顺利，修仙少有如你这般速成，只有魔道才有速成之法。”
顾妙妙道：“不是说我的体内原来就有魔气，魔气还为我打好了修炼的基础，事半功倍也是有可能。”
苍梧真人道：“魔气从何而来，你真的不知？”
顾妙妙摇摇头，眼神清亮的看着苍梧真人，没有一丝阴云，明澈如天空。
苍梧真人转过头，不再看她。
顾妙妙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师父，我确实什么也记不起来，要不就多考察我几年。”
苍梧真人安抚道：“妙妙，你安心修炼，长老殿的测试不需顾虑。明年是海云山遴选之年，你要通过遴选，才能正式名列海云山弟子的玉册。”
苍梧真人伸手一拂，竹几上的餐具消失，一支雪白羊毫笔，一碟清水和一方砚台出现，砚台中的墨汁散发出淡淡的墨香，数十张黄表纸悬于半空，伸手可得。
顾妙妙乖乖的练习起了符咒之术。
此后的日子简单重复，顾妙妙每日打坐，画符，将净衣咒，扫尘咒等几个日常所需法术的咒语背了个滚瓜烂熟，依法施为，渐渐熟练了不少。蹊跷的是入定之后回梦之事再也未曾发生，顾妙妙虽然不解，却也未放在心上。
这日，顾妙妙念着扫尘咒将竹舍清扫干净，正在得意，听见楼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急忙跑到回廊上，见竹影穿着一身秋香色裙衫，正站在竹篱外，向自己招手。
顾妙妙是直接乘着莲叶舟入住竹楼二楼，一个月都未曾下过楼，如今苍梧真人不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楼。
竹影笑道：“妙妙，你放心下来，苍梧师叔特意叫我带你下楼逛逛。”
顾妙妙大喜，将手中经卷随手一扔，一溜烟冲下楼，推开竹门站在竹影身边，才喘了一口气，笑嘻嘻道：“竹影师姐何不上楼坐坐，师父赐了我一些好茶。”
竹影道：“这是你的居所，设有结界，我不得入内。”
顾妙妙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竹门紧闭，竹篱低矮，并无异常。竹影抿唇一笑，手中忽然多了一根竹枝，向竹门伸去，距离竹门三尺时却被凭空拦住，反弹了回来。顾妙妙伸手到竹枝被阻拦之处，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
竹影撒出一把竹叶，在距离竹门三尺处，竹叶好似遇到了坚硬的墙面，纷纷下坠，堆积在地。顾妙妙不死心，拿过竹影手中竹枝，向竹门伸去，这一次竟然顺利的触到了竹门。顾妙妙疑惑的看向竹影。
竹影道：“这结界是苍梧师叔所设，只容许你和他两人通过。日后等你学会设置结界，便可自行选择通过之人。”
顾妙妙问道：“竹影师姐的居所也设置有结界？”
竹影道：“能够独居的弟子都会设置结界。”
顾妙妙不再多问。两人弯弯绕绕走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迎面是一片田野，既有金黄的稻穗，又有碧绿的秧苗，沉甸甸的麦穗与青青麦苗相邻，饱满的玉米旁是黄灿灿的小米，还有大片的豆类，顾妙妙看得眼睛发直，半天没做声。
竹影道：“这是青禾师叔和他弟子们种植的谷物。我们叠翠谷中有灵泉沃土，种植出来的作物都自带灵力。一月一熟，除了供应海云山所需，还可以交易。”
顾妙妙羡慕不已，心思一动，好奇问道：“这些作物的种子也可以拿出海云山交易吗？”
竹影道：“叠翠谷的种子虽然高产，在谷外种植只能收获一季，再结出来的种子便无法发芽，所以无人买卖。”
顾妙妙满眼失望，她原想着将种子带去连洲种植。
竹影领着顾妙妙沿着田间小径向前走去。田野的尽头是一片桑林，青翠的桑叶上爬满颜色各异而又大小不一的蚕宝宝，沙沙的咀嚼声颇有韵律。
桑林之后是大片棉田，已经吐絮的棉花五彩缤纷，顾妙妙睁大双眼，赞叹道：“这哪里是棉花，简直比牡丹芍药还要艳丽。”
竹影引着顾妙妙再向前走，路边一片坡地种着苎麻，高有三四尺，密密麻麻，郁郁葱葱。
顾妙妙问竹影道：“这是何物？我竟不认得。”
竹影道：“此物名唤苎麻，也是用于纺织制衣，就是麻衣，结实耐穿，富贵人家穿得少。用此处苎麻织造出的夏布，细腻洁白，是人间不可得的仙品，海云山弟子的制服均是夏布制作。”
竹影领着顾妙妙穿过苎麻田，走上一个山坡，眼前赫然是一座青瓦白墙的高大庭院，乌檀大门紧闭，门上的匾额写着“仙衣坊”三个字。
竹影拉着顾妙妙一起行礼，口中道：“织翠师叔，竹影携顾妙妙小师妹前来拜见！”
话音一落，乌檀大门自动开启，竹影领着顾妙妙迈进大门，门内是一整块白色石壁，排列着上百种颜色的五瓣花朵。
竹影道：“这百色谱上所有的颜色，织翠师叔都能织造成衣裳，而且每年还会增加一款新色。”
顾妙妙跟随竹影绕过影壁，眼前是一个青石铺地的大院，一排苎麻杆整齐的立在影壁边，一个青衣少年手持一把薄如纸片的小刀，拿起一根麻杆，从上往下划过，青色的茎皮便落在地上。
他手中动作极快，不过片刻便剥下十来根麻皮。顾妙妙还要再看，已经被竹影拉上了回廊，进了第二进院子。
“那青衣少年是织翠师叔的弟子么？”
竹影道：“那是山中村民，在仙衣坊学习织造手艺，算是学徒。”
顾妙妙还没有来得及再问，目光就被第二进院子里堆满的各色棉絮吸引。这棉絮如云似雾，仿佛七彩云霞，穿行其间，似乎在天宫漫步。
竹影拉着顾妙妙走进第三进院子，四五个青衣少女正在手脚麻利的缫丝。各色丝线在阳光下泛着瑰丽的光泽，令人眼花缭乱。
走进第四进院子里就听见了织机的声音。宽阔的院子里摆放了数十台织机，却只有一位头戴穿云冠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带着一名青衣少年来回巡视，织机无人操作，自行织出颜色纹样各异的布匹。
竹影领着顾妙妙向老者行礼道：“弟子竹影与顾妙妙见过锦成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