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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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蕊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了。”她低下头，面纱适时落下，露出脸上通红的巴掌印。“我想救他，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被魔主拿去做研究，变成怪物……”
“师兄现在在哪里？”芙灵急道。
“魔主将他带走了，我也不知道……”青蕊哭着摇头。
“我现在什么都抓不住了，魔主的宠爱多么虚妄，只有他对我的爱，他永远在这里，那么真实……若是泽鹿死了，我也会去死。”她哭着伏到芙灵的肩膀上，凑近她的耳朵。
“在死之前，我要把你放了。我偷到了钥匙。你找个机会，杀出去吧。”她沉声着，绝决着说完这番话，便要敏捷的拿起锁链。
“不！”芙灵果断的拒绝。
“我身上有一个大秘密，要跟魔主谈谈！换你和我师兄自由。”她高声道。认真看向青蕊。
“青姐，”芙灵抚上青蕊的脸庞，“我要跟魔主合作，护好你们！”
青蕊迷茫的感受着脸庞的触感，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心中却逐渐被暖流吞噬。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芙灵对自己的接纳。她竟会为了自己，与魔为伍。
又或是，青蕊早已感觉到自己的脆弱，对依靠于她，不再抗拒。
“不……不……”青蕊的泪水从眼眶一波波的涌出。
芙灵欣慰的笑了。她很乐意看到青蕊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也想明白了，无非自己都是做了一枚颠覆天宫的棋子罢了，她再也不想随波逐流懵懵懂懂了，她要亲自来，为避免更大的杀戮努力。
魔主知道自己的特殊，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不一会儿，声称“要谈谈”的芙灵就被带到了魔殿。
“我师兄呢？我要见到师兄。”芙灵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苍荛脸上。
芙灵直视向苍荛的眼睛，“我身上这个秘密非比寻常，你一定拒绝不了。”
苍荛一招手，就有人押着泽鹿上前来。
看到全须全尾的泽鹿，芙灵稍微放了点心，“我就简单的说一下吧，我追随于你，而你，要把我的青姐和泽鹿师兄放了。”芙灵掷地有声道。
而泽鹿听到这番话，激动的挣扎起来，但嘴里被抹布塞住，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苍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一声，转头问怀里的青蕊。
“你想离开我？”
青蕊看着苍荛，目光幽深，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魔主示意手下将捂住泽鹿嘴巴的毛巾放开，问泽鹿：
“你觉得呢？”
“不要啊，师妹！你若为了我与魔头为伍，我现在就撞死在这儿！”泽鹿迫不及待的大喊。
青蕊转眸望向泽鹿，含着一丝幽怨。
“看吧……我一向是很尊重人意见的，也不喜欢做出尔反尔的事情，你不如，换个要求？”苍荛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道。
芙灵皱了皱眉头，望向台上微微颦眉的青蕊，又看向努力摇头的泽鹿。
“那你追随于我？”芙灵眼睛一亮，对台上的苍荛道。
“放肆！”手下朝芙灵一踢，她便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苍荛眯着眼睛打量这个腰挺的笔直的小姑娘，竟隐隐从她身上窥见几分吸引人的神采来。
“你身上的秘密，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挖出来，你不想你师兄死掉的话，就实相点自己说。”
“师妹！”泽鹿突然出声，一脸慎重。
“你要相信师父，不要为了我做违心的事。我不想这样活着，我不要这样活——”
苍荛朝泽鹿甩了个闭嘴的法术。
芙灵皱着眉头，深深的望了泽鹿一眼。
从泽鹿的眼睛里，芙灵看到了巨大的悲愤，想到了碎掉的问心。
“师兄。”她失神的喊道。见泽鹿带着坚决的眼神恳切的摇头，眼中泛起阵阵湿意。
师兄，你没有一丝一毫想留下的心思吗？为我？
“我的要求你都不答应，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们随你处置。”芙灵转过头，垂下眼，轻声道，
像是耗费了巨大的心力。
“很好，”苍荛邪笑着吩咐道：“把她身上的血放出来，好好研究，但不要让她死了。”
手下领命，将芙灵带了下去。
“魔主，司玄说过，这两个人不能动。”青蕊突然出声。
“司玄算个什么东西？我天界都不怕，我怕他？”苍荛漫不经心的说着，慢条斯理的走下台阶，来到泽鹿身边。猛然抓过他的下巴，解了他嘴里的法术。
“你想怎样活？或者你已经想好怎么死了吗？”他歪头细细观察着泽鹿。
他搅乱了他的祭典和谈话——俨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有点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这个小白脸——是个长得很干净的一个男人。
越干净，越刺眼。
泽鹿微垂的目光穿过苍荛，放在身后的青蕊身上。
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我愿意入祭魂阵，成为那把弓箭里的精魄。”
苍荛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微的震惊。
这倒是个好主意。
奇物阁拿来的那把弓箭，正缺一缕精魄。如果他愿意，那他送青蕊的，正是一件完美的法器。
而青蕊，抬头不可置信的望向泽鹿，仔仔细细的注视着泽鹿的脸。
他对她，笑的很幸福。
他的眼睛泪光闪闪的，含情的目光第一次不加遮掩的射向她。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这样绝决的想法？
或许是他羞怯，躲闪的目光，又或许是他平静的，淡淡的注视，或许是平日里发乎情 止乎礼的接触，让她忽略了他的爱，他的哀伤，他的情绪。
自己不讲道理的接近他，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他，连一句像样的告别也没有。再见面时靠在别人的怀里，只给了他一杯“勿要多情”的酒。
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招惹他呢？她是一个伤痕累累阴险狡诈的，去染指一个纯净忠贞的人，误人误己。
他的爱没有引他入魔，倒让她自己失了心。
她飞快的掠下台阶，来到泽鹿面前。
“泽鹿，你给我活着。”她沉声着，慎重的警告他。
“你活着是干什么的？当个凡人就这么让你痛苦吗？你不是说“一粥一饭，皆是修行”吗？你上赶着去死干什么？你连魂魄都不想留在世上你还修什么行？你这么想死，上赶着出生干什么？”
泽鹿的笑容慢慢消失，眼里又出现那种破碎的神色来。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你在干什么！你这副样子给我看的吗，啊？你想让我一辈子不好过吗？你安的什么心啊你！”她越说越激动，用力的捶在泽鹿肩膀上，哭的越多激烈。
“你不是爱我吗？你要是真的爱我，就给我滚！滚的远远的！不要让我看到你，不要让我想起你！”
她哭的泣不成声，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她还能变回以前那个为了一点小小的胜利就洋洋得意的小蛇吗？她一点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背负着愧疚感，和沉重的爱活着。
她好恨啊，她恨自己为什么见到温暖就想靠近，见到纯净就觉得有利可图，她就应该离她们远远的，或者一开始就将她们杀了，她从捕杀算计拼出来，却从没想过警惕那些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和满足的东西！
它们，误自己最深。
欲壑难填又蠢蠢欲动，怪不得司玄，会有将自己踩进泥里的恶趣味。
她不该恨任何人，她该恨自己。
走向权势的路是血腥无情的，她根本无法坚定的走下去，如果她想要的是温暖，她就该早点选择啊……
苍荛立在一旁，默默看着青蕊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崩溃，心中的钝痛慢慢蔓延开来。
她不希望他死，她的心还在他身上，竟连形象都不顾了。
自己竟没让她上心？
他望向一旁默默垂泪的小白脸，心想自己究竟差在了哪里。
“是我，我想陪着你。”泽鹿慢慢的说。
“我不要……我不要射箭，我不要法器，我什么都不要。”青蕊泪如雨下。身子如一片凋零的落叶，缓缓坐在了地上。
“魔主，我不要射箭了。你把他赶走，我不想碰有他的任何东西。”她坐在地上，拉住苍荛的衣袖，仰着脸，无助的恳求。
苍荛心中的火，缓缓的烧了起来。
这个男人的选择，竟能如此轻易的改变她的想法？在自己想着与她共享天下之时，她为了让另一个男人活，放弃了这一切？
一定是因为自己对她太好，太纵容了，没有让她沾染血腥，还将她喜爱的东西护的好好的。
她说她的心和身都属于我了，那一刻自己还以为得到了她的真情，结果呢？
他抓紧青蕊的领口，将她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
“你有些多情了知道吗？”他咬牙切齿的说。
“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下地狱也要一起，你本该和我一样，身上沾满鲜血才对！”
一个男人愿意为她祭魂，她就感动的丧心病狂，自己的付出她却看不见一丝半点。
他背负的东西，血腥，杀戮，怨恨，从今天起，她也要承担起来！他把她养的跟朵花似的娇艳，却看到她因为另一个男人的真情丢盔卸甲。
可笑。
“我早就警告过他，是他非要跑到我面前来找死。我今天就让他如愿。我也要让你看看，成为一个真正的魔，的第一课！”
说罢，他将青蕊甩在地下。
青蕊啜泣着，不住的摇头。
却慢慢的，心平静下来，接受了这件事。
她刚才还在动摇，想说，就做个凡人吧，不要成魔了，放过我们吧。
但是看到泽鹿的眼睛，她明白了。
他从未接受过成为凡人的自己，也没有机会和自己跟普通人一样白头偕老，他无法面对平庸的一切，又不能追随自己走入魔道。索性祭魂，一了百了。
命运的交错，只发生在无比普通的那一刻，待日后回想起，才发现，是永远的错过。
她抬起泪眼，对上泽鹿温柔的目光，笑了。
那一刻，他们的心境，才真正实现了一场相交。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