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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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那一瞬间,高馨月瞬间有了答案。
“父亲,我不想走。”高馨月看向父亲,父亲眼中的巨大的震惊,愤怒让她心中一震,她不敢看,偏过头去,下定决心似的补充道:“待我完成这场选拔,我自会回去向父亲请罪。”
“孽障!”高相犹如被雷劈中,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我高家乃世代簪樱,钟鸣鼎食之大家,族中子女无不克己复礼,端庄自持,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轻浮浪荡,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
高馨月捂着脸,痛哭出声。
丢脸,两个字跳入她的脑海。太丢脸了,自己今日算是把脸给丢尽了!她悲愤的想,无论回去,不回去,都像是有一场雷霆之刑在等着她。
她不由的恨上了父亲。台下乌央央的一群人都在看着自己,父亲却如此对待我,若自己跟他回去了,那在世人眼中是什么样子?
这场选拔朝廷支持,况且大家都在脱衣服,自己还算是没有露什么的,怎么父亲就将这么大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父亲,今日您就算是打死我,我不再是高家的人,我也不回去!”她坚定的看向高相。
“若未选上,自己也会去死,不会污了高家的门楣!”
这番话说的坚定不已,台下众人也觉得高相过分了,纷纷道。
“管教女儿偏要今天来管教,之前哪去了?”
“我看他就是不把祭司大人放在眼里,特意来砸场子的!”
“祭司大人宣扬大道,平定四海,他却只在乎自己的名声,荣耀,选拔圣女乃是为国为民,顺应天道的大事,只有他像是受了多大侮辱似的。这是要与全天下为敌吗?!”
………………
女儿的话,民众的话像一道道惊雷似的劈向高相的脑海,劈得他头昏脑胀,努力支撑着自己才没有气晕过去。
他静静的看向女儿,这是他一次认真,仔细的看自己的女儿。她长得越来越像他那个逝去的妻子了,那股坚毅,蓬勃的活力更是和年轻时的范氏如出一辙。
他因她的倔强和鲜活爱上她,最后又因此恨上了她。最后,她消亡了,留下了一个和她如此相似的女儿。
他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女人,所以,他将管教事宜都交给了夫人的陪嫁丫鬟,自己从未插手过,只有在女儿闯祸的时候,冷若冰霜的罚她跪祠堂。
现在,是报应来了,是范氏朝他索命来了!
“高宰相听清楚了吗?高小姐不愿意,你便不能强迫,还是,下去吧。”墒尹轻飘飘的话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下去吧,”三个字,得意的,嘲讽的尾音,被高相轻易的捕捉到,垂暮之年的老人,转过狼狈的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嘴角的一抹轻笑,是上位者对失败者的玩弄。
乱了,都乱了,这天下要乱了,治国治民的高墙,他信仰并践行一生的儒学,他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的\\u0027仁、义、礼、智、信,勇、恕、诚、忠、孝、悌\\u0027,都在这个男人的轻轻一笑间,灰飞烟灭。
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抗拒不了的,不仅陛下,民众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她的女儿,也铁了心的背弃他。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无边无尽的悲怮来,奋力撑起的脊梁在此刻佝偻了下来,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
“墒尹,今天你要是不让我如愿,我就死在这儿!”老人指着墒尹的鼻子大呼。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从今以后,辞官,离京城远远的,但前提是,他要把女儿带走。
墒尹轻轻摇着扇子,笑意更浓了。
“高相莫不是昏了头了?”
台下众人也在嫌弃。
“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耍起赖来了。”
“他怎么会真心想死,要挟罢了。”
“想死的人早就死了,还会死的远远的,不会在这里。”
“做秀”,“伪君子”,“无赖”……一个个词蹦出来,最后有人说,
“想死就赶紧死,不然就下去吧,不要耽误我们看美女……”
“快死,怎么不死了?”
“是呀,快去死吧……”
……
“父亲。”高馨月看着眼前这个突然矮小的老人,畏惧不在,心疼淹没了她倔强的心,高馨月拉向高相的袖子,颤抖的说:“父亲,我跟你回去吧,走吧……”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发展成这样,竟让平日里威严庄重的父亲做到以死相胁的地步,自己岂敢不从,岂能做那罔顾亲情人伦,大逆不道之人?
族中叔侄也拥了上来,举起手接应着,恳切的目光看着两人,劝着让高相离开的话语。
可是高相知道,自己已经被架上这台,回不去了。
自己唯有已死明志,以血祭台了。
他一身践行君子所为,是万不能顶着这样的名声苟且偷生下去的。
也罢!就用我的鲜血,毁了这场盛会,救出我儿。就让这群麻木的魔鬼找回点人性吧,他亦是必须要让这些得意的,自以为是的,愚蠢的一张张脸染上血腥,染上罪孽的!
高相深深的看了不知所措的高馨月一眼,缓缓的笑了起来,最后变成了不受控制的大笑。
“苍天啊!你睁眼看看吧!”高相松开抓着高馨月的手,无力的游走,张开双臂疾呼起来,“邪魔当道,玷污天理,罔顾人伦,国将不国,人!”他带着失智的笑容将目光转向台下,或是看戏,或是不屑,或是迷茫,或是忧虑的众人,大笑起来。
“人将不人!”说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侍卫,拔出侍卫的剑,抬上脖颈,毫不犹豫的抹了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撒上高馨月莹润白皙如美玉般的脸,她的眼睛突然陷入一瞬间的鲜红。
“父亲————”高馨月凄厉的大叫起来,不受控制的扑上去,捂住高相鲜血喷涌的伤口。
她的父亲几乎是那一瞬间就死了,没有遗言,没有看她一眼。
他一定是对自己失望至极。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高馨月身子发冷,冷的全身颤抖,甚至牙口都在打颤。
若是当时,自己跟父亲乖乖下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不是的,自己早该下台的,本不该脱衣服,自己好歹也是高家的小姐,怎么能跟这些贱女人站在一起,还脱衣服。
都是,都是那个贱女人。她自己下贱要脱衣服就让她脱好了,自己跟她比较什么,那贱女人就是笃定这一点,自己赢不过她,激她来着。
她抬头看向众多人影中那个低头的身影,看到她事不关己般淡漠的脸,那张脸的主人对上她的目光,冷冷的瞥向别处。高馨月恨意四起。
墒尹看着这场悲剧,只觉得有些遗憾:被高相这么一闹,接下来的节目是进行不下去了,可惜了。
他正要开口说上几句,安抚下民心,却见 另一小波人闯了进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有完没完了。
那拨人是高相的现任妻子,王氏的,王氏也是承担管教之责的,高相心中结发妻子的陪嫁丫鬟。
早上,高相被他的好女儿气晕过去后,自己暗暗安排好了一切,又“适时”叫醒了高相,就是安了让父女俩彻底决裂的心。
谁知道没多久,期待的消息没有传来,倒是传来了老爷自刎的消息。
她在那一瞬间如坠冰窟。死,他竟愿为了范氏的女儿死。她只知道范氏的地位自己是比不过的,哪怕自己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在老爷心中,他们也比不过范氏生的女儿。
范氏家世高贵,博通古今又聪慧灵动,能与老爷侍书添香,赋词品茗。而自己呢,自己在老爷心中,永远只是个丫鬟罢了。
要不是看在自己是范氏的陪嫁丫鬟,他亦是不会续铉的!
如今,他竟为了他们的女儿,连命都不顾了!
“贱人!”“贱货!”“婊子!”……王氏不管不顾的在侍卫的阻拦下挣扎,拉长了脖子,看到满台血腥几欲疯狂,不惜用最恶毒,最下作的语言骂高馨月。
“死的怎么不是你,啊?你怎么不去死!你把你爹害死了,自己也该去死了!快去死!”
“你以为你会有好结果吗?啊?什么圣女,圣女就是千人骑万人看的,连婊子都不如的,全京城的贵女,只有你巴巴的跑上去当圣女!你就是天生的婊子!”
……
源源不断的脏话,恶毒的,尖锐的,怨恨的语言涌向高馨月,她懵懵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那个恨不得冲上台把自己撕成碎片的女人,突然间,万籁俱寂,四海无声。
是了,原来她心里门儿清着呢,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平日里,她总是一副温和的,软弱好拿捏的样子,任由自己调皮捣蛋,偷跑出去玩闹,原来是想将自己培养成一个蠢货草包啊,她如愿了,自己就是京城第一大草包。她现在怎么不开心了?
死?我才不死,我就要活着,活的好好的,看你这么疯狂的恨我。
思及此,高馨月慢慢勾起嘴角,盯着那个疯狂怨恨却无可奈何的女人,挑衅,嘲讽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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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蕊听到那女人尖锐的喊叫声,心中生厌,扭头揉了揉微疼的眉心。
同样这样做的还有墒尹,同时他手一挥,一条黑雾以游龙之势飞出,封住王氏的嘴巴。
“高馨月,做我的圣女,可好?”他看向众人中心那个独坐的身影,眼中含笑,问道。
与此同时,青蕊似有所感的抬头望向远处,那里曾经有个人,悄无声息的隐在人群看完了整场闹剧,如今又悄然离去了。
她望着那抹模糊的背影,心中莫名乱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