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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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鹿！”我在床榻上摔了个出其不意，忙调整好姿势，转身又惊又恼吼道。
他站立在床前半响，才挠了挠头，开口：“对不起……我刚刚在思考，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就下意识的躲了。”
接着，他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盘腿而坐，用轻快的语气回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来就算没有法力，只要泽鹿在，咱们也不用怕那些恶妖。”
泽鹿害羞一笑，坐到我身边来。
“你不怕我没用，保护不了你们？”
“你的灵丹是为我而碎，你不可惜难过吗，甚至，怨我？”我渐渐收起了笑容，转而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泽鹿躺下，双手枕着头，平和的看着屋檐的茅草。
“那柄剑是仙君给起的名，他定是点拨我凡事从心而行，问心无愧，落子无悔。”
“他也曾给我卜过一卦，说我必有一情劫要渡，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是我的情劫，所以，今日我为你碎了灵丹，实为必然。”
我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谁看到他那副傻白甜的样，就知道他一定很好骗。“情劫”乃是“被骗”。
“还有仙君曾说过：一粥一饭，皆是修行。刚才我细想这句话，越发感觉仙君高明，他定是预料我会失了灵丹，很早之前就为我解了惑。”
…………
我忍无可忍的脱了鞋，将脚趾抵在他下巴上，“别说了，我不爱听。”
泽鹿顿了顿，伸手握住我的脚，将它移至胸口，笑道。
“你之前问我，愿不愿意与你做一对凡人，其实我是愿意的。但当时，我担心天下大乱，定会有需要我的地方，所以我犹豫了。”
“现在看来，我学的法术连一只猪妖对付不了，这天下有我没我，都一样。”
“你总算开窍了一回。”我冷冷的笑了起来，“天塌下来自然有神仙顶着咯，你就算救，救得全天下吗？”
说罢，我俯身， 直视他， 勾唇一笑，“还不如救救眼前的我，我的愧疚心。”
他清澈的眼睛如小鹿般茫然了一瞬，突然眼睛一亮，翻身而起，抓住我的胳膊道。
“青儿，你不用愧疚，我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去的！”
“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倒是你。”他将我搂入怀中。
“你不让我取灵丹，难道不怕自己就此死掉吗？”
我愣住了，当时竟真没想到这一层。
“没死过自然不怕死，再说，你可以和猪妖谈条件啊，他那样的妖，怎轻易舍得同归于尽。”我找了个理由。
“不。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那样做。”泽鹿摇头，“只有让它觉得我没有威胁，才会放你一条生路。当时我看你那么娇弱，它一只手就能把你掐断，你的命只有一条，我不能出错。”
我的心中暖流阵阵涌过。一股从未有过的幸福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轻轻的，慢慢的露出一个笑容，蜻蜓点水般的在他脸上一吻，然后说，
“睡觉！我困了。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
深夜，万籁俱寂。
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斑驳的墙壁出神。
生平第一次感到疑惑，竟是因为泽鹿对我的爱，他的爱里，没有欲望，没有嫉妒，没有占有。
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爱么？若真的有，那我该如何从这样的爱中引出欲望，再让他成魔？
若是真成了魔，他还会有这样的爱么？
绿屏说的话突然在我耳边回响。
“小姐已经见过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
“亲人，真情……”这样的东西可以让人置权势，财富于不顾吗？甚至失去了它，还能坦然面对死亡？
不。如果感情是这样的剑，那我应该是那执剑之人，不是那被斩杀之人，即使是心甘情愿，也不可以。
太多的困惑缠绕在我心中没有结果，我深知自己不可以这样，最终，我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
第二天，我起身时，就见泽鹿已在竹林中练剑，已经能将问心甩的形云流水。
没有了法力，问心对他而言，很重，而他竟不间断的练了两个时辰。
芙灵和若雪在厨房说有笑的生火煮粥，见我起来，芙灵眉开眼笑的招呼吃饭。
我们齐乐融融的吃完了早饭，泽鹿准备追踪猪妖而去，而我和芙灵将吴恒的队伍引过去。
若雪藏入城中。————这是我们商量好的计划。
猪妖现在受了伤，但还需要借助官府的力量剿灭。
一为提高胜率，二是给吴恒一个台阶「——老婆逃婚很丢人，但若是被妖掳走，而自己千里追踪然后收服就不一样了。」
三是若雪的消失需要合理的理由。
而我们正要分道扬飚之时，竹林中出现一人，缓缓朝我们走来。
是芊芊。
她依旧穿着套粉嫩色衫裙，只是如今娇艳不再，脸上，脖子上，裙子上大块大块的血迹，显得可怖。
她的头上长出了两条长耳朵，耳朵无力的垂下肩膀处，若不是白色，恐怕就与头发融为一体。
她就带着半真身，左手拿着一把尖刀，右手拿着一颗头的走路过来了？
我们俱是愣在原地，看着她带着痴痴的笑容朝我们走来。
“吧嗒。”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我们面前，右手轻轻一甩，头就滚落下来，在我们脚边停下。
是那颗猪妖的头。
若雪吓得一跳，背过身去。却很快扭过头来，瞪着眼睛看着。
“哈哈哈哈哈”芊芊大笑起来，笑的纤细的脖子青筋暴起，仔细一看，她的脖子上还带着深深的手指印。
“我杀了他。”她疯狂的目光看向我们，大笑道“我杀了他哈哈哈……你看，”
她举起握拳状的手，轻轻展开。
一颗血红的圆球躺在她手心，灰黑色的气体在圆球周身流动着。
“我还取了他的妖丹，他死了，彻底死了……”她的语气，有种癫狂的开心。
“芊芊，”我走上前，慢慢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扶到椅子上。
她顺势靠上我，不再说话。
“芊芊姑娘，我去烧水，你好好洗个澡。”芙灵说完，“啪嗒啪嗒”的跑去忙活了。
芊芊坐在椅子上失神，我和泽鹿坐在旁边陪她，谁也没有开口。
若雪盯着那枚妖丹许久，好奇问道，“芊芊姑娘，想不到你竟如此深藏不露，能取了猪妖的妖丹。”
“我今日能亲手杀死他，可谓天意！”芊芊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来，意尤未尽的回味着什么。
芙灵烧好水，将芊芊拉去梳洗了，我们三个看着桌子上的妖丹和小刀，一言不发。
“这是下等灵石做的刀，承载不了多少灵力， 她竟能用它杀了猪妖。”泽鹿忍不住赞赏的点点头。
“芊芊姑娘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探究的目光看向那颗妖丹，心想：我如果吞下它，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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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梳洗完毕，蜷缩在桌边慢吞吞的喝着粥。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待心神安定，她开始讲起事件的起末。
芊芊是只兔妖，还未化行时，在山中提心掉胆的活着，突然有一天，她灵光一闪，想去人间生活。
人间没有那么多猛兽，想必一定能安然修炼，她想。
于是她去往闹市里，就像只普通的小兔子模样，在无数个主人家里白吃白喝。
她刚开始的主人是把它当肉养来吃的，她自然不肯，悄悄逃走了。
第二个主人是个锦衣玉食的闺中小姐，她对芊芊倒蛮好，把芊芊当朋友一样，时常自言自语些女儿心事。
她的家族亦是十分庞大，奴仆成群，但却是表里奢华，内里藏污纳垢。
后来，她嫁人了，她的新婚丈夫贪图她的嫁妆，对她并不好，又恨她待一只兔子都那么小心，有一天将兔子扔进了池塘。
那次死里逃生后，芊芊再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了。
后来她找了个乡下姑娘当主人，那姑娘在繁重的农务之余，还能忙里偷闲去画画。芊芊就此很有好感，果然，跟着她后，芊芊度过了一段平静，满足的日子。
慢慢的，兔子开始敢说话了，乡下姑娘又惊又喜的帮她隐瞒。她们逐渐像一对好姐妹一样，无话不谈。
有一天，乡下姑娘突然消失了，全村人找了个遍，她也悄悄的追踪着。
她循着蛛丝马迹找到杭州时。她的乡下姑娘已经成了桃花胡同的一个妓女，她的贞操被骗走，脸被恩客划伤，苟延馋喘的在桃花胡同里被压榨最后一丝价值。
找到没多久她就死了。临死前，她还在想回家。
芊芊没有能力送她回家，但她在主人的悲惨遭遇里，找到了今后的方向——复仇。
她有太多该恨的人了——拐卖人口的，虚情假意的，欺凌弱小的。
她主动混去妓院，成为妓院某位女子养的宠物，也因此看过听过太多香艳凉薄，可悲可叹的故事。
以至于最后，她恨上了每一个男人，也深感女子的无力。
这世上的女子何尝不是和她一样，实为宠物。也只有做一个宠物，才有价值，有价值，才能活下去。而男人，就算再丑陋不堪，自私卑劣，也理直气壮，伤天害理的活着，欺凌着女人。
乐籍的女子，人人可轻。
后来，她被花爷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