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心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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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人面色极度苍白，她的眼角上挂着已经干涸的血泪，指甲已经断裂，裸露出猩红，是在无数个绝望日夜的嘶喊，无数个黑暗几近崩溃的恨意。
尧音用温水轻轻的擦拭掉了妙颜身上的血迹，眼里闪过几分冷气。似寒潭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比万年的亘古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那日等她赶到蛮荒罗刹之门时，妙颜只吊着最后一口微弱的气息，若非她心中有执念和不甘，恐怕那个女子早就死在黑暗绝望的罪恶之地了。
握住女子的手腕，不断的向昏迷之人体内注入灵力。尧音看了一眼君荼，目光又放回到了妙颜的身上。“阿音，你歇息一下吧……我先来照看她……”男子不想看到她几日几夜在这样劳累下去。如果不是尧音用自己的神力为那人续命，恐怕……
女子顿了顿，道：“无妨。君荼，我现在需要为妙颜聚魂，不可受到打扰。外面我已经设了结界，你帮我守在外面。”女子的额头出现细小汗珠，体力明显有些不支。君荼深知尧音性子，只好答应，几次回眸不放心的看向女子，只好无奈又垂眸而出。
没有想到一晃五十年过去了，他日重逢，竟然是妙颜身死罗刹之门……而她，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记得离别那日，妙颜笑语盈盈：阿音，再次相见，我会亲自来接你……转眼间，见到的却是她满身污丑，不甘的死在水晶兰的腐败之下。仙界最美好的仙子，坠落泥泞，永不原谅！
床榻周围浮现出金色的流光，化出点点柔和，慢慢的钻进女子的眉心，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晕，她却感到有人正在剥离自己的灵魂。疼痛像是形容不出的千刀万剐，在她心头蔓延，延至全身，深到骨髓血液，一丝一丝抽离，疼得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颤抖着双手，继续为那人聚魂。
当时她赶到蛮荒罗刹之门时，她已经魂离三日，只剩下最后一魄还在挣扎，好在……还来得及。
“三聚七合，归本汇心，聚！”小茅屋的顶端出现一束紫光，屋外守着的男子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不远处的竹林里刮起了一阵风，几片锋利的竹叶从男子喉咙划过，强大的内力逼得四周的枯叶卷起千层浪。君荼凤眸当即一闪，疾速飞到门槛前，挡住了来者的袭击。
“不知阁下与在下有何深仇大恨，出手无情甚是毒辣。”黑衣男子的眼瞳出现一抹碧色，肆意又妖孽，像是开在黄泉路边，嗜血的珠曼沙华。来人看不清是何面容，只是戴着遮住面容的斗笠，沉默又狠毒。
来者知道面前的男子高深莫测，却也没有料到他体内的力量是如此恐怖。就算他修习的是仙法神力，可到底是妖孽，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
而此人，必须死！
戴着斗笠的男子一挥手，身后就有七八名宗门修士围了上来。满天枯叶被震飞，形成巨大的旋涡，将君荼死死地困在了阵法里面。而那为首的人却借此迅速掐诀念咒，一道光束疾速绕到男子四周，他便困在阵法里面不得动弹。
男子的眸子不由得低沉下来，面前之人的刺杀目标是他，而非屋里面的女子。他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紧攥着的拳头。若是这样，他便能为尧音拖延一些时间，反正，他也不会死，只是蚀骨的疼，却要比死了还要难受。
男子手中的竹叶飞来，一片一片穿过了那人的胸膛，血滴在阵法里，燃烧着的碧色火焰迅速沾染到几个修士的身上，声声惨叫过后，只剩下了为首的那个人，碧色的眼眸闪过嘲笑，是笑他们愚蠢无知，可笑至极！
一个可怕森然的声音在耳边笑着“不要挣扎了！你是魔，何人都想要杀了你，就算是尧音，也不例外……君荼，醒醒吧……做回混沌之魔，诛仙弑神！我会赐予你天地之魔无上的力量，醒醒吧！”男子衣袂飘扬，青丝散开，碧色的魔瞳是无尽的狠毒残忍，嘴角的笑意愈发诡异阴森。
“想杀我？”他勾起嘴角，是明晃晃的嘲弄和轻蔑。碧色的火焰无声无息的燃烧，不经意间竟然染上那人的眸子，在炼狱的受着煎熬，化成枯骨烂肉。
戴着斗笠的男子吐出一口血来，只觉五脏六腑爆裂，浑身是要散架一般的颤抖，他忽而跪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断的向树上撞击。君荼心满意足的笑着，缓缓落在快要死去的人的面前，不耐烦的捏着男子的下颌，像是欣赏猎物一般，动作优雅的，慢条斯理的看着玩物在他的股掌之间，死去。
“妖孽……”跪着的人忍不住念道，可就在一把诛魔神剑刺入男子的眉心时，一道金光将两人隔开。地上的男子见是那女子来了，于是只好拉低斗笠，转身消失在竹林里。
碧色已然消失，男子眼眸恢复墨色，满目疮痍。
尧音看着地上不小心落下的一朵菩提神花，眼神冷了几分。她喉咙里一股血腥，见是君荼满身是血来了，只好吞咽掉血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方才那一击，用了她三分之一的神力，如今妙颜的三魂七魄已经归体，再用灵山的碧灵根和蓬莱的归魂水混合熬成汤药服下，那人自然而然便能醒来。
“我现在要去灵山，君荼你帮我看好妙颜。”说着女子就要走，不料男子突然拽住了女子的手腕。“你这样，我放心不下。”他目光灼热，满是深情。明明自己一身伤痕，却始终放心不下她。女子盯着男子热烈的目光，心里漏跳一下，许久，她才道：“此去路途凶险，你当真愿意？”男子毅然决然，眼神坚定，丝毫没有后悔的表情。
回想起那朵掉落的菩提神花，许是君荼的身份已经遭到了怀疑，把他留在此处却也是危险，他的魔气容易发现，不如将他带在自己的身边，总归是安全一些的。这里她隐藏了神力，除非法力高深之人发现，一般人根本近不了妙颜的身。
女子答应了君荼，只好和他一同去往灵山。
路过玖逸宗时，却发现里面是一片残败景象。建筑塌陷，尸骨遍地，只有山前的牌匾上还残留着一道温热的血迹。
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寒冷，她看到这残忍血腥的画面，心里一阵沉重。不过几日时间，往日鼎盛的宗门变得一片狼藉。
“阿音……”君荼捡起地上的一朵菩提神花，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女子淡淡的扫过，只好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一场悄无声息的杀意四处袭来。
“走吧。”女子挥动袖子，方才狼藉不堪的血腥场面瞬间干净，却是清冷了许多，到底，千人的宗门被屠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女子对着天空挥出一抹金色，才背影孤单的离去。
不久，雷神会火速赶来，前往调查此事。
昼夜轮转，不止不休。
榻上的人皱起眉头，翻坐起来，周遭是无声的死亡。
她抬眼看向四周的布置，堆满的药草，一张小木桌上放着的一壶水，两个杯子，不远处摆放着收拾的整齐的书籍，墙壁上还挂着一个药篓子。裂开的墙壁，看上去是有些年头了……
妙颜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死了，死在了那个只有水晶兰的腐败之地，不见天日五十年，是绝望，是崩溃……
尧音，这难道真是你想看到的吗？我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可是，我又活了过来！
她苦涩的笑着，嘴角却是无尽的寒意。
既然活过来了，我又怎能轻易死去！
妙颜拖着一瘸一拐的病体，走到了小茅屋外面，她呼吸着无比新鲜的空气，眼里是想要活下去的目光。
人间的小镇上是烟火气息，袅袅炊烟慢慢升腾，空气中飘来一股饭香。
她走到一处小摊前，摸了摸瘪平的肚子，不觉得吞咽了几口口水。小摊子的老板是一个老婆婆，她满脸沟壑，却笑容满面，十分和蔼。见是那个女子蓬头垢面，忍不住心疼起来。“姑娘，趁热吃吧！”妙颜端着碗，埋着头吃着饭，可就在她刚要吃下第一口时，一个糙汉子一脚踢翻了她的碗，男人的手下三五下掀了老婆婆的摊子，举起一个几十斤重的石头一下砸到老婆婆的头上，脑浆蹦出，鲜血四溅。
“这老东西，还欠了老子一两银子，今日掀了你的摊子，要了你的命，算是抵了欠了老子的钱。”那些强盗抢走老婆婆身上的钱，坐在一旁大快朵颐的吃着一只烧鸡。
强盗头子不由得又将目光放在了妙颜的身上，他嘿嘿一笑，示意后面的几人将那女子拉过来。妙颜顿感不妙，可她刚要拖着瘸腿离开时，几个男人已经将她捆住，露出猥琐恶心的笑容。
如今她没有了仙骨，哪怕是一点点的仙法，她都没有办法使出来。
“老子今天真是好运气，竟然能遇见这等像仙子一般的绝色美人儿！”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游走，像是无数的带着色欲的眼睛，将她吞噬。
天色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那强盗头子看着她瘸着的腿，道：“将她的腿打断，这样，美人就不会反抗了。”女子挣扎着，眼里已然一片猩红。血水顺着旧伤滴落，她只觉自己又要死了。
一双大手在女子满是伤痕的身体上游走，她被人按在地上无法动弹，那人撕扯着她的衣服，不断的凌辱欺负，身上是男人的猥琐笑声，她一口咬住男人的手臂，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她试图通过呼喊“救命”，可嗓子已然喊哑，驻足观看的人却冰冷麻木。
她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几乎是衣不蔽体，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下，恨意已经开花。
男人完事了，才起身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离开。
两只手臂已经断了，露出红白相间的骨肉，眼睛上干涸着血迹……她站起身来，漫无目的的走着，像是孤魂野鬼一样，不知道要去哪里。
堂堂仙子，被人凌辱，毁了清白……她感觉已经已然肮脏，比蛆虫还要可怜，只能生活在阴沟里，不见天日……
“你看那个疯子！听说几日前她被那痞子给毁了清白呢！”
“还不是自己不洁身自好，水性杨花！”
“呸！这种女人看见都晦气！死了算了！”
…………无尽的嘲讽，谩骂，诋毁……可是，明明她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最后反而成了她有罪！愚蠢无知的人将一切怪罪于她的头上，说她长的搔首弄姿，淫荡不堪！怪她掣襟露肘，衣衫不整！女子苦涩的笑笑，眼里是无尽的怨恨！
凡尘的人啊，总是分不清清浊，他们长满刀的嘴，一下一下将受害者推向刀口浪尖。
于是几个年龄不大的孩子，学着他们的样子，拦住女子的去路，满是嘲讽，不怀好意。
他们逼迫女子跪下，将发着臭味，令人作呕的一把污秽之物塞到了女子嘴里，强迫她吞咽下去，又拿起钉子，弄瞎她的眼睛，毁了她的容貌。
他们以此为乐，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他们说，用自己的方式在惩罚一个罪人……
终于，恨意长大，根深蒂固。她生长在女子的心里，不断开花，结果，直到……她的心里满是仇恨。
远处的青衣人笑笑，看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呢！
毁灭啊，才刚开始！
普渡众生的神啊，坠落神坛，万人谩骂！
无道欢喜的捧着一束野花去往宗门，得来的却是玖逸宗被灭。
原因竟然是：人妖殊途，天理不容！
于是，斩断孽缘，断情绝爱。
怒火不断上升，他拾起地上的一株菩提神花，妖瞳出现怒火。原来当初，只是那人的谎言欺骗！什么尊重万物，不过都是伪善的借口！
九重天际出现火红，像是一团燃烧不尽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