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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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立在菩提神树下，手里握着那朵珠曼沙华。回想起那一幕，他冰冷的眸子悄然柔和。回味之际，尧音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女子今日穿了一件烟粉雾裙，目光柔和，不同往日，多了一丝俏皮活泼。
君荼轻声唤道“师尊。”女子淡然回眸，眼神顿时寒冷。神树上的朱雀神鸟嘶鸣一声，那女子便盘膝而坐，语气微冷，“今日教你心法。”君荼也坐下来，闭上了眼睛。周围的流光升起，慢慢将两人围住。
“心法，便是用心去感受，听风声，听雨落，感受四季轮回，万物生机。”君荼看见，万丈绿意娇粉落，雨轻蝉鸣，雪落相思……他看见，万物和谐，人间没有战乱疾苦，安居乐业、六道众生平等、三界生灵和平相处、四海八荒繁荣平静……
那是她的愿望，是她作为神的使命，在她的眼里，万物都有权利选择活下去。原来他不是那个例外，若那天在混沌之境她遇见的是别人，她亦是会像光一样，冲破黑暗，救绝望之人于末路。
一丝失落涌上心头，他不由得攥紧眉头，眼前之景瞬间变得可怖，火光的炼狱开出珠曼沙华，无尽的黑暗将他吞噬，数不清的白骨森森要把他拽入深渊……
“你作为混沌之魔，难道甘愿屈服于一介神的脚下？君荼啊，你是魔神，是毁天灭地的魔！是那些神将你困于混沌之中不见天日三万年，你难道不想弑神么？醒醒吧，她救你，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
男子的碧瞳出现魔的冷酷无情，他一袭黑衣，暴虐狠毒，立在万千炼火毁天灭地，生灵荼毒！三界大乱，六道不存，四海八荒，战乱永无宁日！成为至尊，弑神诛仙！
“君荼，醒醒！别被心魔蛊惑！”一个女子冲破黑暗，伸出双手要将他带出无尽炼狱。男子却掐着她的脖子无情嘲笑：“尊贵的神，怜悯众生的神啊，你也要被我所毁灭！”心魔蛊惑，幻境里的男子已经不受控制。尧音艰难的喘着气，挤出一句话，“我希望你能像他们一样，不被世俗束缚，有力自保，活下去！”她凝望着仿佛巨渊的魔瞳，嘴角扯出真挚的笑意。
魔神的眸子有了一丝触动，他缓缓的松开手，四周又是女子看到的那样温馨，“尧音！”君荼望着那人在万丈绿意中踩着莲步走近自己，笑着说：“活下去……”
朱雀嘶鸣几声，男子冒出冷汗睁开了眼睛，他紧盯着尧音出神，视线触碰到她的眼神时，君荼急忙低垂眼眸。过了良久，女子才站起身来，或许因为那方才那恐怖的一幕，尧音会诛杀他这个名副其实的魔头，他等了许久，却见女子迟迟不动手。
“我在幻境中窥探出你的心魔，那些都是假象，你不必在意。只要日后好好修习，你也可以成为度化苍生的神明。”君荼刚抬起头看她，尧音转头就消失不见。
殿内，女子突然吐出几口血，妙颜见此，立马跑来扶住尧音。“阿音，你怎么了？”她试图给女子施法疗伤，却被尧音拦住“我没事，你本就修习不易，最近有所进步，还是不要白费了。”尧音坐在榻上运气调息，脸色终于好转。
不承想她还没有休息片刻时，普元神尊便出现在了女子的面前。“师父……”她虚弱的道，普元神尊脸色骤然变得阴沉，“随我来。”尧音只好跟着普元神尊来到华池殿。
“他本就是魔，你如此费尽心机的想要度化他，耗费的可是你无上的神力。此时他魔力还未苏醒，你必须杀了他！否则，后患无穷！”普元背对着女子。只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女子跪地“弟子不是有意欺瞒师父！还望师父恕罪。他本心并无恶意，弟子相信，只要他专心修习，学会仁爱大道，弟子有办法剔除他的魔骨魔髓！”
普元无奈，执意要处死君荼。“师父，请您允许弟子一千年的时间，时间一到，弟子自会谨遵师命！”女子不得已许下承诺，许久，老者才道：“既如此，你便去神山领罚吧！”女子叩头，前往神山。普元转过身来，连连叹气。魔神不灭，神魔坠魔！若是谶语应验，混沌之魔必死！
妙颜刚要进门去询问尧音有没有事时，却不料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魔！难道说，那人是个魔头！妙颜惊恐，想不到看起来无辜可怜兮兮的，真实身份却是一个大魔头！不过话说回来，阿音这么做定是有她的用意，我还是不要瞎掺和了，就先替阿音保密吧！
神山上，是一片白雪，女子拖着步子，跪在了神柱面前“主神降罪，尧音甘愿受罚!”神柱上闪过一道光，九重天际顿时电闪雷鸣，白雪飘飘，风啸不止。一条神鞭抽在了女子的背上，她喉咙里一股血腥……三鞭神戒，尧音只好默不作声承受这一切。
她赤脚踏过白雪，满身血迹……
她要他，活下去！
走至神域时，司命神君恰巧碰见了尧音。他本是有要事与尧音协商，不料半途却遇见那女子满是血迹，“尧音！”风澜一把抱住险些晕倒的女子，急忙唤道。看见女子背上的鞭痕，他只是低垂着眼眸，不由分说便为女子立马施法疗伤。
尧音睁开眼睛，笑笑“这次又麻烦你了。你这时候找我，想必是有重要之事。”她站直身子，挥袖抹去身上的血迹。
风澜眸子低沉下来“上次摩罗族盗取穿梭镜，帝君怀疑是天界有人勾结了摩罗族。雷神已经奉命在彻查此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切小心为妙，即使你不做，有人未必会坐以待毙。”女子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神域，“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不过，他的身份你先替我保密，等时机合适，我在向烬衍说明情况。”
风澜点头，离去。
一回到神域，君荼便一直端着梅花酒守在菩提神树下，女子来了，他急忙冲了上去，又有些胆怯，“知你喜欢梅花酒酿，你不在这几日，我便亲自酿了一些。”她只是去了一趟神山，原来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想来他便是日夜都在这里守着。
尧音浅笑，一丝暖意染上冷眸，她双手接过，捧在怀里。“不知我不在这几日，你可有专心修习心法？”男子应声，说着便要施展。女子放下酒酿，道：“你进步很快，明日，便教你术法吧！”说着，尧音走到了宫殿。
君荼沉浸在喜悦之中，却不知女子在进门那刻，伤口渗出了血迹。
天庭，烬衍听说了尧音去神山受罚一事，他立在星空之下，眉目有些阴沉。“陛下。”雷神道，金袍男子回过神，示意雷神但说无妨。“据说上神是因为身边的弟子而受罚，至于是何原因，小神就不得而知了。”雷神退下，男子的面容瞬间寒冷。
“如今你灵脉打开，便可修习仙法。九重有冰，一曰玄冰寒骨，一曰凌雪苍寒，而你生来却能够将琉璃净火运用如此娴熟，我便将冰火两重天教于你。”女子手中化出红莲，一掌击过，前路瞬间被万丈冰封，燃烧着的业火又与冰缠绕，化水，极寒极热，万物枯死。
“此术，便为冰火两重天。”女子一挥袖子，被焚烧摧毁的景象顿时恢复如初。
君荼却也是一点即通，天赋异禀。他的眸子泛出淡淡碧色，琉璃净火与凌雪苍寒相融，化为最厉害的术法。
“今日，便学到这里吧，日后你勤加练习，不出几日，便会炉火纯青。”女子坐在神树底下，打开了一瓶梅花酒。“清香甘甜，细绵无穷，好酒！”女子豪爽饮下几口。又看向玄衣男子，君荼低头浅笑，许是听到别人第一次夸他，他不禁有些脸红。
想起幻境里那女子温柔美好，他心头一阵七上八下，“我…可以…唤你…阿音么？”他有些结巴，目光深沉的盯着女子。尧音闻言瞬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眸看向君荼。“为何？”“我不想做你的弟子……我，我想成为，那个能够保护你的人！”
女子心里像是被刺痛了一样，目光闪躲。
千万年来，她被视为高高在上的神明，保护万物苍生，守护三界六道……却从未有人说过愿意保护她！她立在星辰之下度过无数春秋，可神的寿命漫长无期，她在神殿万年千年，孤独走过百年大梦，荒芜却又无奈。当他说出那句话，她的心猛然颤抖。
荒芜之上，开出了一朵神花。
昨夜她回到神域后，君荼便一直在殿外守着。他听见女子因为疼痛而辗转反侧，看着孤独的神殿是无尽的黑暗，她被困在里面，被使命枷锁束缚，囚禁永无天日。
他觉得她很好，他想帮助她，不愿再看到她对着满天星辰遥望，不愿她身居高位却无人懂她。
尧音笑笑，她所修无情道，便是无情，不以私枉公，万物皆平等。
如今她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实在不该。女子道：“若你不愿，你也可以做你自己。神的使命是保护万界苍生，你有如此觉悟，甚好。”女子转过头，目光些许悲凉。君荼听懂了尧音的意思，刚要解释时，烬衍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阿音，听闻你去了神山，我便带了一些灵药过来。”天帝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君荼，悄然暗淡，“此前摩罗族盗取圣器，我想是天界出了勾结的叛徒。不久，我想定会水落石出。”尧音收回笑容，道：“此事非同小可，能闯入禁地的，必是做了十足的把握，何况，你我都能猜出一二。无非是想等待时机罢了。”
烬衍低头，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
“初见你时，你便在这棵神树下一袭赤衣舞剑，那时我不过是一个小神……如今回想，少年帝王已然成神，却唯独想要一人相伴左右，看万世漫长，星河变换……阿音！”
她深情款款的看向尧音，却不料对上了君荼那仿佛看着猎物一般的眼神。
“阿音阿音！”紫刹仙子手舞足蹈的跑了过来，因为离得远，却没有看清那人也在此，当妙颜看到烬衍时，双颊一时出现红晕，“小仙不知帝君在此，还望陛下恕罪！”妙颜在尧音这里习惯了喧闹，不曾想今日居然碰见了那个冷酷无情的天帝陛下，这下，她小命不保！
烬衍看向妙颜的眸子带着些许复杂的神色，许是盯得有些久了，妙颜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脸色憋的通红。
“无碍，起来吧！”烬衍回过头，不再看向妙颜。尧音领会，道：“妙颜，你和君荼先下去吧！”君荼瞪了一眼烬衍，只好离开。
朱雀嘶鸣几声，落在女子的手上，歪着脑袋看向烬衍，它睁着圆目，满是愤怒，似乎是不喜欢面前这个帝君。
“这几百年，多谢阿音你替我照顾双儿，如今根基尚未稳固，我不想看到她陷入危险之中。”男子悲痛，如今还有摩罗族和狐族尚未归顺，他要将最好的都留给她。
“无需客气，我知晓你的良苦用心，终有一日，她会明白。”
摩罗大殿，使者跪地道：“大帝，属下办事不利，没有及时杀死尧音，请大帝恕罪！”黑暗里，坐在用白骨宝座上的男人低沉着声音道：“此人狡诈，岂是你能轻易得手！既然穿梭镜在此，便退下吧。”男人摩挲着手里的白骨头颅，露出一双闪着邪恶神色的眼睛，“尧音，我要你死！哈哈哈哈哈……”摩罗大帝笑得狰狞扭曲，烟雾飘过，手里的白骨眨眼被捏碎，成了一堆齑粉。
他要一统四海八荒，成为无上大帝！
什么神族，什么仙人！他摩罗族才是万物主宰，天地共主！只要杀了尧音，登临南天门指日可待。区区天界神域，又怎能斗得过他摩罗？万物之主，可不是何人都可以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