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贪看陌上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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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整个长安从街头到巷尾都在讨论臭名昭着的忠勤伯被路过的侠义人士送入了京兆府大牢,几乎人人拍手叫好称之为快。
容枝意等了一上午,也没等来传她进宫的旨意。不过,照水倒是还跟她说了个消息,便是昨晚宋寺卿向曹府退了亲,具体出了何事无人知晓,但整个长安都知道宋寺卿为人刚正不阿谦躬下士,这回竟然指着曹大人的鼻子骂他没有教好儿子,又懦弱又无担当。
容枝意连连夸好,这个曹卫铭确实配不上嘉夕。如今想来,他邀嘉夕去韶光楼说不定也只是为了看那楚七娘一眼,但见到楚七娘被权贵凌辱,竟躲在一旁装不认识,这便算了,连嘉夕被忠勤伯推倒在地,也没见他来扶一下。宋嘉夕是宋府唯一的孩子,宋寺卿自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加上她的才女之名,本就不愁嫁,当初选了曹家也仅仅只是因为两家的交情,再加上曹卫铭是自小看着长大的,结果竟被他一直伪装的外表给骗了。这般男子,根本就不堪托付。
“准备一下吧,把银钱带上,一会儿出去一趟。”容枝意吩咐道,“轻云,以后我出门,多安排些人在暗中跟着。”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轻云照水昨晚已经听容枝意讲了事情经过。轻云更是哭着说以后便是打死她也不敢因贪玩而离开容枝意半步了,要是她在,定能打死那个混蛋。
容枝意应约去莺语楼的时候,正遇上了汤伯:“娘子,方才郢王世子派人来说,一切都办好了,让您不用担心。”
容枝意点头:“好,备车吧,去平康坊。”
她是第一次来平康坊东半部这几条有名的巷子,莺语楼坐落在位置优越的南曲,屋宇宽敞华丽,是名副其实的上等青楼。不过大概因为是白天,没什么人,据楚七娘说,这里一到傍晚,便开始夜夜笙歌,还一连报出了好几个未婚的年轻郎君让他们以后选夫婿定要避开。
唐可儿啧啧感叹:“这几人看上去都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没想到啊…我阿娘说得对,男人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也同意。”宋嘉夕连连点头:“特别是那个曹卫铭。”
众人纷纷看向在一旁吃透花糍的容枝意。容枝意诧异地抬起头来,她赶紧舔舔嘴:“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葡萄,你同意吗?”
容枝意差点呛到,忙喝几口茶压下:“也不是所有郎君都不好,我表哥就…”
唐可儿打断她:“我早就想问你了,你跟郢王世子,是何关系?”
“你不记得了?我幼时在弘文馆做伴读,他那时跟我表哥在一块儿读书,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我去了杭州,他随父去了边关。再见面就是那日在松涛居了。”容枝意撇撇嘴,小心翼翼地问:“有哪里…不对的吗?”
见她形容坦荡,不像是有私的样子,众人才放下心来。
唐可儿微露迟疑:“我从小就听说,郢王世子为人乖张,行事张扬。八岁能从长安街头打到街尾,十岁掀了夫子家的屋顶,砸了圣人的藏品,十二岁能在朝堂上与几个年过半百的官员对峙,十五岁更是上战场单凭一张嘴就骂得敌军毫无还手之力。这些好像不是流言吧?”
“那一定是事出有因。况且昨日你们也瞧见了,是他出面将忠勤伯关入大牢的。他并非你们想的那般不堪之人。”容枝意解释半天又觉得没什么底气,“不过,照你这么说,他这名声确实差了些。”
宋嘉夕忙打圆场:“这倒也是,昨日忠勤伯对你言语不敬时,是世子第一个上前,这样看他也算是有情有义。”
正说着,昨日那位假母来了,赔着笑说:“各位贵人,银钱我已清点过,这是七娘的身契,以后七娘还要劳烦几位关照了。”
唐可儿瞪她一眼:“用不着你操心。”
交了身契,几人便离开了,这莺语楼里的不少小娘子的看他们几人的眼光总让容枝意觉得浑身难受,每个人眼里都透露着“救救我”的意味,可容枝意救得了一个,哪里救得了第二个呢,想到这,又觉得有些唏嘘了。
刚一出莺语楼,宋嘉夕身边的小厮就来报,说圣人听闻忠勤伯举止后震怒,太子和郢王世子上交了不少证据和受害人证词,又有不少的官员当场指控。最终下旨将他削夺爵位,贬为庶人,发配边关,举家三代内不得入朝为官。
听闻坏人伏法,楚七娘热泪盈眶,又跪下道谢:“三位妹妹大恩大德,七娘此生没齿难忘。”
“好了,快起来,以后可不许再跪了。”容枝意忙扶起她。
“是啊七娘,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姐妹了,跟我们在一块儿随意一些便好,过去的都过去了,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容枝意昨晚深刻的考虑了一下楚七娘的去留,她容貌出众,一个不小心怕是都会被人盯上,但既然选择救下她,就要保护好她。唐可儿提议不如几人盘间铺子,由楚七娘作为幕后东家代她们看管。不过具体要做什么,倒是还没想好。
“七娘平日里爱做些什么?”既然没有局限,那不如就做她擅长的。
“七娘幼时在家中,也是同夫子开了蒙习了字的,平日里就爱读些闲书。后来被卖到莺语楼,假母和都知娘子在这方面并未亏待过我,给我找了名师授琴棋书画,我的琴与舞还算出众,别的也都过得去。再然后…”楚七娘做冥思状:“空闲时侍弄侍弄花草算吗?”
“当然算了!”唐可儿趴在桌上自嘲道:“七娘会的可真多,不像我,每日除了爱满大街乱跑和拼命花钱,什么都不会,真是枉活一世。”
宋嘉夕不认同:“可你人缘好啊,又会聊天又会开玩笑,大家都爱跟你玩,我看长安这些闺秀里,就属你朋友最多!我们要是真开了铺子,还要劳你多多带人来呢。”
唐可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得也是!那我们开什么铺子呢?”
“我自幼就有个梦想,长大以后能开个书肆,有这辈子都看不完的书。”宋嘉夕满含憧憬,“不如,借这个契机开间书肆,也算了却我一个心愿吧,反正咱们也只是想找些事做,能赚多少钱倒是无所谓了。”
容枝意点点头:“目前街上的书肆都不大,我们可以开一间全长安最大的书肆,不过也不能仅仅只是书肆,还可以看书,还可以闲聊,最好还能再上些茶水糕点之类的,”她捏起一粒盘里摆着的瓜子:“这样大家看书看饿了也无妨。”
宋嘉夕忍俊不禁,嗔她一眼:“意儿最是爱吃,可别最后走偏做成点心铺子了。”
“我觉得,长安这些闺秀们,不是最爱办些什么诗会、茶会这类的,以后得再加上书会,就办在我们这个书肆里!”唐可儿最是鬼点子多。
“那前院可以将书分门别类做书肆,再多摆些供人读书的桌椅,也要有专门的雅间,小娘子们来也方便些。后院的话要做的僻静一些,便于办诗会书会,是吧?旁人若是不想办在自己府里,也可以租用我们书肆。”容枝意最终总结道:“那这样,接下来几月可有的忙了。”
几人最后决定分工完成,唐可儿负责找合适的铺面然后安排人整修布置,宋嘉夕和楚七娘负责选书购书定价等,容枝意负责最后的收尾工作:聘用各类人手,以及最适合她的,确认茶点菜单。
唐可儿手托下巴:“不过,我们还没决定书肆叫什么名呢。”
“这个简单,我想想啊。”容枝意看向窗外思索道:“不是有句诗说‘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干脆我们就叫‘寸光阴’。”
“这个好,就叫这个!”几人一拍而定。
分别前宋嘉夕又问起她:“你过几日生辰,想要什么贺礼啊?”
“我看葡萄如今最想要的,怕不是杨记每月限量的糕点食盒吧?”唐可儿打趣道:“以前也没见你这般爱吃啊。”
容枝意嗔她二人一眼,开玩笑说:“那便说好了,我就想要杨记的食盒,要是没有,就不准你们进门!”
几人笑闹做一团下楼告了别。容枝意想,她这几日也不能闲着,等唐可儿那儿将铺面盘下了,她就得去找几个人牙子买些婢女和小厮来,毕竟是书肆,当然得要会认字的、伶俐些的。还得要一两位会做糕点的厨娘,还要带着这些人提前熟悉,开铺子嘛,服务也是很讲究的,把人伺候好了,人舒坦了,下回才会想起他们“寸光阴”来。
这样想着,便到了府上,甫一进门,就有婢女来报,说老太太在房里等着三娘子用晚膳。容枝意近来跟容老太太的关系较以往近得多了,大概也是老人年纪大了,总需要子女多陪着,她常去老太太房里用膳,陪她说说话,老太太待她也不似从前那般了。容枝意觉得这是件好事儿,至少在这容府,她也不算无依无靠了。
“祖母这次喊你来呢,是因为过几日便是你生辰了,前两年你尚在孝期,祖母也没有在你身边,定是没法给你好好庆祝一番的。所以这回祖母想着,为你邀些宾客,在咱们府中大办一场,你看如何?”容老太太喜笑颜颜。
她自来爱面子,定是不会放过这些办宴席的机会的,不过,这回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真心。
容枝意不好扫她面子,先是大喜过望而后犹豫又带了几分担心地问:“会不会太麻烦祖母了?祖母年纪大了,这些事不好过于操劳。”
容老太太感动啊,连连夸赞这个孙女是个体贴孝顺的,忙说:“不操劳不操劳,祖母也就费些口舌吩咐几声,自有下人们去办。倒时再喊你姑姑来帮帮我,加上朱氏和你五婶,足够了。”
“那,意儿就在此谢过祖母了!”容枝意做欢喜状,忙起身福礼。
···
七月节日众多,而对大瑒人民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盂兰盆节。
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在这一日都会争相迈入佛寺,用盆盛百味,供养佛陀众僧,以此功德回报父母,仍在世的,求福寿绵延,过世的就求离苦得乐。总之是感恩父母长慈养育之恩和超度亡魂的节日。
容枝意也不例外,早早带着放置了吃食、药草、衣物的盂兰盆到了长安最大的官寺常恩寺。
既是官寺,人自然最多,一路都碰上了不少相熟的人家,她这边正跟着朱氏排队摆盆呢,后头忽然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径直往队伍最前头来了,几个女使往那儿一推,将在摆盆的容姝挤得往后倒了去,连盆中物什都险些晃了出来,好在轻云就站在她身后,手快地扶了一把。容姝不是好欺负的性子,破口大骂了一句:“佛祖面前,何人如此不讲理…”
被女使小厮们围在中央的女子瞥了她一眼,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身旁的女使立马会意了,扬声道:“小小贱民,挡了我家郡主的路,还敢如此猖狂,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郡主?”容姝还未有所反应,已被郡主身边几个女使挟了胳膊要往外拖了。朱氏吓了一大跳,她在外人面前可没家中那股子泼辣劲儿,扑上去求饶:“小女不懂礼数,郡主饶命啊,这…求郡主看在我家郎主也在朝为官,放过小女吧!。”
“本郡主要治她罪,还要看她是何家人?”人群中的小娘子幽幽开口,“还不快拉下去?留在这碍本郡主的眼吗?”
女使婆子们涌上前,一个劲儿的要将人往外拖,可容家的仆从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上手拦着,两家人都快打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容枝意站在一旁想了半日,总算记起这个郡主是谁了。怎么几年不见,她嚣张成这副模样了。分明他父亲康王也不过是领着个虚职的闲散皇亲,得不到圣人重用的。
“且慢。”容枝意将手中供盆交给了照水,迈步上前,一把从婆子们手中拉起了半蹲在地的容姝,给她戴好帷帽,护在身后。这才转过身赔笑着给赵依茹行了个礼:“宜都郡主妆安,多年未见,今日有幸巧遇,特来给郡主见礼。”
众人皆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这小娘子穿着素雅,赵依茹身旁的女使也扫视了她一番,凑去她主子耳边窸窸窣窣说了些什么,身旁的那些个女使才退了下去,露出了赵依茹格外雍容华贵的脸庞以及不悦的眼神。
“原是容家姐姐啊。”赵依茹低了低脑袋,算是还过她的礼数,“不知姐姐何时回的长安,可真是凑巧,已是有多年未见了。”
“百善孝为先,我朝自来亲近佛法崇尚孝道,今儿日子特殊,我自然也是要来为爷娘祈愿的。”寒暄过后,容枝意往四处看了看,“三年不在长安,我瞧着,参加盂兰盛会的人可越发多了,人一多吧,难免有冲撞的地方。”
“哦,原来这少条失教的丫头,是容姐姐家中姊妹啊。”赵依茹望了望身后衣衫已有些凌乱的容姝,捂着帕子嗤笑,“姐姐平日,可好好教教她吧,不然我瞧她这样子,怕是也…嫁不出去得多!”
轻云暗中啐了一口,这什么郡主,说四娘子少条失教,不是变着法连带她们娘子一块儿骂吗!
容枝意自然知道她话中有话:“郡主说笑了,我大伯父是国子博士,四妹妹自小遍读诗书,又有我身边的宫中嬷嬷教养过,平日最是个懂礼的了,我瞧今日,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当真?那容姐姐认为是有何误会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依茹仍旧不愿给脸面。
那容枝意便不客气了,笑容深厚:“恐怕是人潮拥挤,有人使蛮力碰撞了她。不然这好端端的,守着规矩,站在队伍里,怎会被人挤得盆里物什都掉了呢。”
她直视着赵依茹,眼中丝毫没有退让,“不过依我看,郡主也不必动怒,闹得让这么多人看了大笑话。毕竟这佛祖眼皮底下犯事,管她是什么王公贵族半仙真人,通通是逃不掉的,总是会恶人食恶果,遭了报应。”
这一下可把赵依茹气得头顶冒烟站不住脚了,本就因天气热和人挤人而心烦,偏生还有人出来惹她不快,正欲发作,面前小娘子又开口了:“连佛祖面前都如此无礼,大约所求也不是真心的,郡主,我想着,咱们还是赶快离这地远些,省的一会儿佛祖误会了以为咱们跟那莽撞人是一伙儿的,那可就不好了,多晦气呀。”
语毕连围观的路人都指指点点退开了好几步。
“你…!”赵依茹气得面容扭曲,却还找不到话回怼她。
“我?我哪句话说错了不成?”容枝意再次福身施礼,“去杭州住了三年,这性子一时半会儿还没收回来,若言行中有错漏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语调平平,却有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惹的赵依茹狠狠瞪她:“呵…什么性子收不回来,我瞧你是越发能说会道巧言令色了。”
“当不得郡主夸赞!”容枝意抢过话,“可惜盂兰盛会时辰快到了,不然我还能多与郡主叙叙过往,今日的确匆忙了些,这样,下回中秋宫宴,咱们把酒畅言,聊个痛快。”
“我这四妹妹啊,便先带走了。”容枝意牵过身后容姝的手,“阿姝,还不快与郡主道别。”
容姝道好,飞快行了一礼,还不忘看看赵依茹有些发绿的眼色,拉着朱氏,快步离开了。
“阿姐,多谢。”人群中,容姝低着头,有些扭捏的与她道谢。容枝意没记错的话,这还是这个四妹妹第一回喊她阿姐,她暗自笑了笑:“你没事便好。”
“可您…”容姝抿抿唇,“您因为我,得罪了她…”
那可是长安城最嚣张跋扈的一位郡主啊,容枝意本来可以说让她出来道个歉,低声下气些求一句原谅的话,此事便能翻过了,甚至什么都不说,躲在一旁看热闹也不打紧。可方才她半句话没提道歉,还明里暗里帮她挤兑了赵依茹,直接得罪了她,这日后赵依茹要是找她麻烦可怎么好?容姝忽然开始反思自己前几日与她争吵时的种种言行了,真是可笑。
“你别多想,我与她本就互看不顺眼。”她与这个赵依茹,打小见了面你一言我一句的都是挖苦,也没什么好装的,今日这种程度还算小的呢,有一回都动起手来了,直接被姨母一道罚了跪。
还好今日没大闹起来,很快便被人忘在脑后了。
放过供盆出来,与大伯父几个汇合,便听到一阵庄严肃穆的庙堂礼乐,应是皇家来送供盆的仪仗,远远瞧着便觉得威势浩大,走近一看领头之人居然是赵珩和三皇子召王殿下。
容枝意慌乱低下头,上回七夕看烟火时赵珩那些话还犹在耳畔,一时间,竟让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不过…这么多人,他应当也看不到自己吧。这么想着,还是抬起了头,隔着人群偷偷打量他。
他今日身穿亲王级别襕衫,姿态挺拔,昂首阔步,手捧金翠制作而成的盆供走在领队的位置,神情严肃,更为这场皇家盂兰盆会添了份庄重。
分明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是比起从前,怎的就变了这么多呢,容枝意想不明白。从前他更像郢王妃,如今长开了,相貌则如开弓箭,义无反顾往赵家人这头跑了,特别是眉眼间不经意的神态,与她看见过的画像上还未婚配的郢王简直如出一辙,满是少年人的风流韵致。
长眉入鬓,身如玉树,潇洒肆意,若是性子名声再好些,恐怕也会如谢泽旭那般,成为长安少女春闺梦里的不二人选吧。
“娘子,您这脸怎的红成这样?”轻云伸手替她挡了阳光,“太晒了不成?隔着帷帽都瞧得出来…可别是又中暑气了。”
只有容枝意自己知道脸是怎么红的,眼见仪仗队伍逼近,她随大流退至一旁,等大殿中站成一排的僧人依次接过举盆官人手中的盂兰盆供,时辰也差不多了,三下鸣钟之后,数以千计的人礼佛三拜,表示着法会正式开始。
赵珩和召王一块儿跪在殿内崇觉住持身侧,周身如众星捧月般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容枝意则惨了些,脱下帷帽随容府人跪在殿外最左侧,晒在无可躲避的毒辣日头底下听僧人们念大悲咒,不出一会儿,已小脸通红,满头是汗,可这日头依旧不给人半分情面,似是想要与跪在这大殿外的老百姓们比一比,究竟谁能熬得过谁。
照水见她跪着的身子已摇摇欲坠,急忙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止不住的汗津:“娘子可还好?”
“我是困得,不打紧。”她速即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今日天没亮便起了,实在是没睡饱。可这个时候若睡过去,那可是大不敬,她使力瞪大眼,还暗暗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刺痛的确给她带来了短暂的清醒,可大悲咒才念到第二遍,还是被挥之不去的困意打败了,两眼皮跟沾了米粒似的,一个劲的想要黏在一起,就连跪在身后的容姝都瞧出了不对劲,正琢磨着想如何提醒她,前头人已连脑袋带身子往地上栽了。
却有一只比她更快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容枝意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