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糊涂账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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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糊涂账难得糊涂
乾庆元年二月,牟(mu)颇请求辞去太保一职。
跟之前不一样,这次是他本人的单独请求。
“颇啊,汝今年也不过四十岁而已。为何不继续留在朝廷,帮衬一下几位后生呢?”
说是几位,其实也就一位——攸雍的小儿子、牟颇的小外甥攸画。
前些天,大邑商朝廷以乾庆帝的名义颁发了诰(gào)令,确认攸雍的亡妻茱(zhu)属于娀(song)姓之人。
这是当初祖癸(宗佑帝)敕立两宗八姓的时候,所留下的一笔糊涂账:凡是商族之人,均属“娀”姓;然而,牟颇本人又单独获赐“嬴”姓。
那么,牟颇的母亲姝(shu),还有他同母异父的姐姐茱,两个人到底姓什么?
这并不是简单的文字游戏而已——她俩如果也姓嬴,那么攸雍的四个儿子属于卣(you)宗嬴姓,就不能跟牟颇的女儿们成婚了。
攸、牟两氏已经是姻亲,还有没有亲上加亲的必要呢?
在攸雍看来,关键是三个人的态度:他自己、牟颇以及攸画。
无论如何,走一步闲棋,并没什么坏处。不过牟颇的“走”,攸雍倒是始料未及——至少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虽然他曾经评价过牟颇“有大才而无壮志”。
“汝的七个女儿,还有尚未出嫁的,难道汝就不打算继续观察几位后生,看看这其中有没有合适的佳婿人选?”
对于攸雍的另类挽留,牟颇并未直接回答,而只是恭敬地回答说:
“太师,某在您的提携下,先是获得了祖癸的任命,担任了十二年的右尹;然后又受到文丙(佑乾帝)的眷顾,被赐予太保的特殊职位。
某以驽钝的才能,参与朝政已经有十五年;如今,某实在觉得,自己并不足以辅佐当今帝君。因此某宁愿回到相津城,以饲养牛群为本业,闲暇的时候则整理先父的兵法。”
彼此相识多年,攸雍眼见牟颇决意归隐,也不打算勉强挽留,于是打趣说:“汝说的先父,并不是飞廉吧?”
牟颇顿时有些噎住了——攸雍说的这种冷笑话,始终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孤说实话:汝的用兵风格,既不像汝的生父飞廉,也不像汝的义父牟殽(yáo),反而跟孤的先父武申(攸喜)颇有类似之处。
汝归隐以后,就继续参详武申的兵法罢。至于飞廉、牟殽的用兵心得,还是由孤负责承传!”
牟颇辞官后,大邑商朝廷既没有任命新的太保,也没有直接废除这一职位,而是让其处于悬空状态。
另一边厢,回到相津城的牟颇,顺利地过上了田园生活。
十二年前,他得到养父牟殽(yáo)的饲牛心得之后,一直无暇参详,只是让仆人们负责打理牛栏。
当初牟殽逝世,攸雍就下令将牟氏的牛栏迁往奄阳郊外。然而,攸原北部每年都有一小群野牛阑入,年年将其围捕,不断擒来新的牛只。
而昔日被擒的野牛们,又陆续生下牛犊,导致奄阳的牛栏,渐渐不胜负荷——野牛一旦发疯,就有可能闯出牛栏,而附近又有很多新开垦的田地,每天都有不少农人往来耕作。
攸雍不愿酿成伤亡,激起奄阳民众的不满,因此下令将一半牛群送去相津,由牟氏负责管理。
至于当初由牟殽培育出来的麳(lái)种跟麰(mou)种,一则攸雍已经把它们分发到整个大邑商,大力推广种植;二则牟氏属于专事畜牧的氏族,与专门种植粮食的麳麰氏各有分工。
因此攸雍认为,没必要再把当初借走的小麦和大麦种子,特地还给牟氏。
牟颇从家仆那里了解到这件事的详情之后,本着牟氏家主的立场,向攸氏的氏正送去了一卷木简,强烈表示抗议。
攸雍自觉理亏,因此让攸画下令: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免除牟氏所有人的税收,而且牟氏将来上交的税项,也永远是十六个氏族里面最低的。
到了乾庆元年六月,相津的牟氏府邸,来了位不速之客。
按照牟颇的意思,家仆们把客人带到牟颇的面前。牟颇定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对方竟是他许久没见的义弟,貈(mo)!
牟颇顿时有些高兴,不禁脱口而出:
“貈啊,尔等牫(gē)氏族人以及爊(āo)方族人,在龅(bāo)地过得还好吗?”
貈向牟颇作了个揖,然后纠正道:“义兄,如今已经没有牫氏,也没有爊方,我们现在都是娵(ju)姓之人了。”
“确实……”牟颇不禁挠了挠头。
敕立宗姓、重定氏名这两件事,虽然牟颇当初都以右尹的身份亲自带头支持过,但其实私下里,他本人也还没能彻底改过口来。
“也罢。义弟你这次突然赶回相津,是为了什么事情?”
牟殽逝世之后,由于牟颇担心攸雍的猜忌,因此一直没有跟貈他们主动联络,只是在自己身边留了一位曾经伺候过牟殽以及貈的老仆。
偏偏,这位老仆在佑乾二年的秋天就病逝,因此才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整个牟氏府邸,竟然差点没人认得前任家主的亲生儿子!
“我的母亲鳠(hu),三个月前已经去世。我这次回来相津,是想把她的骨灰葬在父亲身边……”
当初牟殽跟鳠私下结亲,是在瑿(yi)的部落举行婚礼,所以并不受商族人的承认;后来攸喜把牟颇的母亲姝(shu)许婚给牟殽,两人虽然是明媒正娶,然而两人始终没有真正的夫妻之实。
也因为这样,当初姝去世的时候,牟颇偷偷地把自己的母亲葬在生父飞廉的旁边。
如今,鳠要跟牟殽合葬,虽然不合礼法,牟颇却也不愿反对。从前弄出来的这些糊涂账,如今都“糊涂事,糊涂了”吧……
说毕此事,牟颇以为终于可以跟貈好好叙一叙旧了,谁知貈又继续问他:
“义兄,因为太师在宗佑二十五年重定氏名,我们如今又属于牟氏的人了。但是父亲早就有遗言,让我这一支永远不能出仕为官。现在,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貈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慌张,是因为乾庆帝即位后不久,大邑商的官吏便在各地展开新一轮的户籍统计。
按照佑乾年间修订过的氏族制度,貈身为牟氏的老族人,自动被登记到氏正与族正的抽签名单当中。跟从前不一样的是,现在是由官吏负责抽选,他本人没有临时避让的余地……
“义父的遗言?”牟颇很是惊愕,当年他是跟攸雍一起回到牟氏府邸的,因此并没来得及见到牟殽的最后一面。
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把当年的情形详细告诉牟颇,不过牟颇必须屏退所有仆人!
牟颇照办了。
然后,貈便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听完貈的话,牟颇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牟颇才回过神来,招呼貈跟自己一起吃饭——他的正妻已经去世,至于七个女儿,无论是已经出嫁的还是没有出嫁的,都住在奄阳。
“尔等把府邸里面最好的酒都拿出来!今晚,某要跟貈来个不醉无归……”
于是,家仆们便从府邸里的地窖,搬出了几缸老酒。
两人都怀着心事,很快就先后醉倒,分别由仆人们伺候着,抬到主卧房跟客卧房歇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牟颇让貈跟着他一起出城垂钓。
待得两人乘坐的木船驶到了攸泽中间,牟颇才对貈说道:
“汝昨天说的话若是真的,那么某能想到的也就是上、中、下三策。
下策是,汝立刻回到龅地,带着族人渡海前往弓方故地,然后流离于土夷当中,离大邑商的边界越远越好。
中策是,汝让族人前来相津,此后由某负责保全你们,牟氏的牧场不算很大,但是几百个人还是藏得住的。”
“义兄,那么上策是什么?”貈不禁问道。
“没有上策,”说到这里,牟颇叹了口气,“至少,只要太师还健在的话,这件事就没有上策。
汝等也是糊涂啊!义父毕竟对某有着养育之恩,某若是在宗佑十三年就知道义父的遗言,还能设法在太师面前周旋一二。
太师没有追究是一回事,想从太师那里讨得额外的恩典,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干脆,我带着族人逃往北边算了?”貈忽然异想天开。
“从前,太师告诉过某,攸原以北的地带蛮荒异常,冬天尤其严寒。汝确定,要带着族人去那里吃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只能违反父亲的遗言吗?”
牟颇沉默了——他本人虽然也在神土大陆出生,但貈所抱持的,却是这一代混血儿所特有的纠结情绪。
对此,他可以认知,却终究不能理解。
突然,另一艘小船向这边驶了过来。
是牟氏的人。
“家主,太师出事了!朝廷已经发出传召您的诰令,请您尽快赶到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