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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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船在柴油机的马达轰鸣声中向白衣江对岸冲去。
这里的江面比鲤鱼嘴那里宽多了,水流也相对平缓很多。但船到中流,水速则完全不同了,甚至冲击着小木船流向下游。
用上了柴油机的艄公先前已经将船的航向指向了上游,到这时船头才大致冲着对岸。
沙志左手抓住船舷,俯身把右手食指和中指伸到江水中,然后迅速抬起来。尽管是十月第一天的午后,气温比较高,但仍然感到一股凉意。
看了看两个手指头,用大拇指轻轻相摩挲,立刻感觉到了沙子的存在。跟着低头看混浊的江水,心想与鼎鼎大名的黄河水有什么不同。
黄河水更为有名,教材中说黄河每年向大海输送巨量的泥沙,冲出了一个黄海,那里的水会是什么样,难道真是泥浆不成?
没法知道,只能把头抬起来转向江水的来向,望着两岸大堤夹峙的上游方向,想象着上游的模样。
上游是什么样,只能想象。但是两岸高耸的大堤是真实的存在。高耸的大堤要远远高于旁边的农田,有的甚至要高出二十多米。
当沙志从地理书中知晓黄河是“悬河”的时候,一直奇怪白衣江怎么没有被称为悬河。
后来认识李心刚、郭家宝后还专门就悬河一事讨论了半天,最后的结论是家乡高耸的大堤太常见了,而北方水少河流少,有一条黄河有两道高耸的大堤自然不得了,自然给人深刻印象并被牢牢记住了。
既然黄河是悬河,有高耸的大堤,而家乡遍地都是高耸的大堤,家乡这里岂不是比黄河那里还要壮观?尽管他们没有去过北方,没见过黄河,那一刻他们倒自豪起来了。
当然他们也就是在地图上比划着,在脑海中想象着黄河的模样。
慢慢地,他感觉到背上有些热了。仰起头时发现云层中有个地方已经明显发白,太阳要出来了。
看来这是一个不错的出行日,阴天、雨天、晴天,一一在经历。
上岸后又回到了芙蓉县。林山葱茏,似乎就在眼前,但大堤随江蜿蜒还得有好几里地。沙志心中踌躇起来因为肚子已经咕咕叫。
下午的大堤上没有其他人,临江的大堤边倒有几座低矮的土砖房,都是卖东西的小店。虽然是些小店,但临江的大地边竟然还有好几座房子,“偏僻”一词一时涌上心头。
因为白衣江每年都有三次汛期,时不时会传来因为老鼠打洞等原因造成大堤可能穿孔的险情,临江地带防洪抗汛的任务特别重,因而前些年政府明文公告不允许在大堤上建有民房。
岳城执行得非常严格,穆城也大致差不多,但这里仍然还有好几座。沙志暗想这里归于“王化”还有不小距离。
正当沙志暗自寻思有点异样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在一家小店门口发现了“车站”两个大字。毛笔写就的两个大字大大地展示在一块立着的废纸箱皮上,虽然粗陋却清晰地传达了必要信息。
有站肯定有车,有车肯定能通往芙蓉县城,通往芙蓉县城多半要经过水里铺。因为全县的班车都是以县城为中心运行。
即使必须从水里铺走回去,也可以节省车费,还可继续欣赏风景。沙志心中瞬间高兴了起来。
这家小店有个不太大的柜台,卖些油盐酱醋副食之类,柜台边还堆放着一些凉苕。年轻的老板娘告诉沙志车站确实设在这里。这里是终点站也是始发站,每天上下午各有一趟班车过来,停留十分钟后再返程。
见到有吃的东西后,沙志的肚子再次开始急切地向大脑呼唤。虽然从林山直接回岳城会省下一些路费,但他还是只买了一个大凉苕,跟着坐在一张椅子上快速扒皮啃了起来。饿了大半天,白色多汁的凉苕迅速入喉,味道甜美极了。
吃完凉苕沙志抬起头,准备了解了解鲤鱼尾的传说,却突然发现老板娘的一双眼正怔怔地盯着他。
看着一脸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老板娘,看着一双有点“直勾勾”的眼神,沙志瞬间想到“偏僻”与“王化”二词,心中蓦然一紧,孙二娘的故事立刻涌上心头:“人肉包子!”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小店,陌生而奇怪的老板娘!
虽然老板娘看起来很年轻,模样也很周正,但小店没有其他人在,而且大堤上也没有一个人在,一同过江的几个渡客更是在上岸后迅速消失在大堤之下,仿佛如盐入水,如汤沃雪,让第一次独立旅行的少年紧张了,心中充满了戒备。
正不知该转身就跑还是应该拿起身下椅子做武器的时候,老板娘却收回了双眼,叹了口气说:“不知道我那小孩什么时候才能有你这么一身衣服,很贵吧?”
原来如此。
沙志瞬间放松了下来,跟着略有些歉意但又不无得意地看了看身上的西服笑笑说:“不贵,贵的话我父母也做不起。这是我父母提前送给我的高中毕业礼物。”
放松之余也为父母感到自豪,禁不住把礼物的事也说了出来。另外还为心中涌出过的坏念头有些自责,想安慰一颗母亲慈爱的心。
“提前的礼物?”老板娘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个能力。”
老板娘虽然是老板娘,但很明显还很年轻。沙志看了看小店四周问:“你小孩多大了,在吗?”
“五岁。在他奶奶家。”
“才五岁,你更不需要操心了。等他有我这么大了,你送这样一套衣服肯定没问题。”
“是还早。只要他以后好好读书,考大学,送什么我都愿意。”老板娘的一双眼睛里闪出了明亮的火花,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肯定没问题。”
“只不过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穷得很。另外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既然你是高中生,想请教一下这苎麻价格怎么突然暴涨起来又怎么突然暴跌下去呢?”
沙志自然知道苎麻价格暴涨暴跌的情况,但如何准确地回答却是个问题。
绝不能被一个偏僻地方的老板娘给问倒,更不能丢了一个高三学生的脸,但也绝对不能胡说八道。
沙志稍一沉吟,即糅合着道听途说的情况与政治课上学到的一点皮毛说:
“前几年苎麻价格突然暴涨,听说是因为开发了国外市场,国外有大量需求。这几年我们种植的规模越来越大,供应增加了很多,虽然国内也开始有加工,但是国内国外需求并没有同步大幅增长。
“供应增加了,需求没有同步增加,苎麻价格自然下跌。这叫供需不平衡,也就是供应太多需求没那么多造成了不平衡。供需越不平衡,价格的波动越大,有可能暴涨也可能暴跌。”
以前上政治课时除了学习计划与市场的概念外,当时的政治老师还讲了下供给和需求的概念,但他并没有深入研究,所以虽然还秉着高三学生的身份,但越说心中越是发虚。
“可能是这个理,电视里好像也说过,供需什么的。”
“这是一个专业名词,电视里经常会提到。”
“原来是个专业名词,”也许是认为高中生应该有点学问,老板娘继续说,“我们这里很偏僻,得到的信息总是比其它地方晚,做什么总是跟风。当苎麻价格上涨时种植比其它地方晚,价格下跌时挖掉苎麻改种其它作物又比其它地方晚,吃了很多亏。
“现在我们这里的人时不时去抢购食盐、肥皂、洗衣粉,只要有点钱就想办法去买去抢,抢上一堆。估计好几年也用不完。这是什么道理?”老板娘双眼期待地看着沙志。
“可能——”沙志储备的知识更是跟不上了,只好有点尴尬地说,“大概是有人在搞投机倒把。”“投机倒把”是一个时下耳熟能详的词,似乎能把所有不合理的经济活动都装进去。沙志决定把原因也归到那个模糊的“筐”里。
“投机倒把,我也这么猜,但总是不放心......”
眼见老板娘想弄明白其中的道理,沙志扫了一眼墙边桌子上的一部小电视机,打断她的话说:“不用担心,政府肯定会抓投机倒把。你这里有电视,可以多了解外面的情况。你们这里肯定会好起来的。”
老板娘似乎高兴了,眼中带笑说:“电视确实让我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只是这里经常停电,信号也不好。前两个月这里开通了班车,当时我就觉得我们这里一定会更好……”
“一定的,这里一定会更好。”沙志迅速站起来告辞,逃也似地匆匆走了出去。
原本打算寻访一下“鲤鱼尾”传说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匆匆地逃了,他不能让一个“王化”都不怎么样的偏僻地方的老板娘给问倒了。